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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事变”惊梦

日寇狂轰滥炸,“玻璃窗被冲击波震得粉碎”

然而,顾诵芬对北平印象最深的记忆是1937年发生的“七七事变”。由于燕京大学具有美国背景,因此“七七事变”发生之时,日本人没有接收燕京大学。表面上这所“美国学校”好像与日本侵略者相安无事,但中国教师饱受屈辱,每一次进城都会被搜查。

顾诵芬记得,当时的燕京大学分为几部分。校园的基础是淑春园,这是乾隆皇帝赏赐给宠臣和珅的花园,号称“京师第一私人园林”。燕东园是教授们居住的园区,还有燕南园和蔚秀园。蔚秀园在燕京大学西门对面。

“七七事变”后,校园周边社会陷于混乱,日本人时有骚扰,且盗贼较多。顾诵芬一家避入学校,暑假期间学生宿舍有空房间,他们于是住进了学生宿舍。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住了没多久,他们就借住到了有空闲房间的教授家。空房间太少时,一家人还得分开住在不同人家。他们白天可以待在校外自己家,晚上出于安全,必须躲到校园里边。

然而校园里也并不保险,难以预料的劫难总会使父母提心吊胆。有一次,顾诵芬的父亲和哥哥住在一名教授家中,母亲带着顾诵芬住在另一家。第二天,父亲告诉母亲,他们夜里遇到了劫匪,身上带着的钱被洗劫一空。

这样折腾了一个月左右,他们找着一个在燕东园里的空房。那是燕京大学文学院学生王世襄的房子,不通水,也不通电,晚上得点蜡烛。在那住了半个多月后,他们总算搬到蔚秀园去住,三间屋子,也还可以。园子很不错,有个小池子,夏天蛤蟆叫,有小鱼游得很快。那鱼能从水里跳到荷叶上头,顾诵芬有时候就从荷叶上逮鱼,玩得很开心。

半年之后,战乱局面稍有安定,父亲随即决定搬回蒋家胡同,但3号院已经被折腾得乱七八糟,他们只能租了2号院。2号院的结构与3号院相似,顾诵芬一家住的还是西屋。2号院住着的几家人相处得很融洽,其中北屋住的是燕京大学社会学系的讲师黄迪。黄迪原为燕京大学学生,师从吴文藻先生,与费孝通、林耀华、瞿同祖是同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参与并指导学生在北平郊区清河镇社区做社区调查研究。

在蒋家胡同2号院住的时候,黄迪的孩子刚出生。在顾诵芬和哥哥眼里,这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实在很好玩,所以他们经常会跑去逗孩子玩。1939年离开北平到上海时,顾诵芬很慷慨地将自己的玩具都送给了这孩子。

侵华日军轰炸北平

蒋家胡同3号院遭难是有原因的。当年顾颉刚积极从事抗日宣传,编写了很多通俗的抗日读物,如讲述傅作义部队1933年3月在喜峰口抵御日寇、大获全胜的连环画等。顾颉刚的言行引起了日本方面注意,他被列入日本欲捕文化学者黑名单。时任平津卫戍司令的宋哲元通知顾颉刚,让他离开北平以免遭迫害。

1937年7月21日,顾颉刚于夜间仓促出走,所有留存于燕京大学成府寓所的书籍、稿件、信札以及抗日宣传品均由顾廷龙代为保管。在顾颉刚的学生侯仁之的协助下,顾廷龙购置了20多只大木箱,将这些珍贵的资料存放在了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住所的地窖里。

“七七事变”后,除了社会的动乱和生活的颠沛以外,在小学生顾诵芬的心中,还有一件令他感到压抑的事——老师要求将课本中所有提及国耻纪念日等有反日倾向的内容撕掉。

事变后的7月28日,日军轰炸二十九军营地。那天一早七八点钟,北京蒋家胡同3号院那方天空上,日寇的战机排着队往西飞。轰炸机就从顾诵芬家上空飞过,投下的炸弹似乎就要落在头上。顾诵芬说,当时人们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幸好住西屋的燕京大学教师韩汝霖刚从德国回来,受过防空训练。“千万别出来,赶紧躲在桌子下!”他告诉大家这样能防止因屋顶被冲击波震塌而受伤。

半个世纪后,顾诵芬陪父亲旧地重游,在蒋家胡同合了个影。1993年5月,在全国总工会组织的一次报告会上,顾诵芬讲道:

我从事航空工业已有40多个春秋,先后组织领导和参与过多种飞机设计工作,为祖国的航空事业做了一些工作,取得了一点成绩。党和人民给了我很多、很高的荣誉。这荣誉应归功于那些为振兴中国航空工业的领导和默默无闻、顽强奋斗的广大工人、技术人员。其实,这些年我在实现着一个童年的梦想。“七七事变”爆发时,我在北平目睹和经历了日本帝国主义飞机的狂轰滥炸,它们给中国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那时,我就有一个梦想:我要设计飞机,保卫祖国的领空。

顾诵芬与哥哥顾诵诗在蒋家胡同

受哥哥启蒙并萌生对航空的热爱

值得一提的还有顾诵芬的哥哥。哥哥顾诵诗出生于1923年,在苏州时已经从小学毕业,所以到北平后开始读初中一年级。虽然燕京大学设有附属中学,但父亲觉得此校教学水平不够高,于是将顾诵诗送到了地处市里西绒线胡同的崇德学校(今北京市第三十一中学),这是北京建校最早的普通中学之一。

哥哥顾诵诗学习成绩很好,家学渊源,从小打下了深厚的国文功底,字写得好,文章也写得不错。不仅如此,他还喜欢自然科学,在苏州读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学装矿石收音机。

1938年1月2日,在顾廷龙的读书札记中记着:“一月二日,命诵诗将金刻《尚书》照片装粘成册,照片系吉川善之所赠,共二十八叶,原本藏江安傅增湘。”那一年,顾诵诗15岁,但已能承担父亲交给的修裱装粘之类的精细工作。

2004年末,顾诵芬去中央民族大学,为父亲的老友王钟翰教授送上新出版的《顾廷龙年谱》。交谈中,王钟翰先生提及当年在中学读书的顾诵诗,说他对历史学习研究很有天分,记忆力超群,虽然只是一个中学生,但已经很有独立、超逸的见地。

顾诵诗也很喜欢理科。到北平以后,由于母亲居家时间较多,他自己动手专为母亲组装了一台矿石收音机。闲暇时,母亲会戴上耳机,听听歌曲。小小年纪的儿子有这样的本事,让母亲感到无比欣慰。

年长7岁的哥哥对弟弟的影响是无形而又巨大的。崇德学校对国文、数学,特别是英文等重点课程的教学抓得紧,对学生学习、自修的管理和督促也很严格,对西方的文化,尤其是与工程技术相关的知识教育看得很重。

当时学校里教学生用硬一点的纸板做滑翔机,用橡皮筋弹射。哥哥把在学校里做好的滑翔机拿回家里,在蔚秀园内空旷处为弟弟放飞。天空中翱翔的飞机模型吸引了年幼的弟弟,顾诵芬以极大的兴趣与哥哥一起开始制作,一起到园里放飞。可以说,就是从哥哥这里,顾诵芬萌生了对航空的热爱并受到启蒙。

父亲对大儿子的希望是从事文史方面的研习工作。顾诵芬曾经回忆:“父亲显然是按照研学文史的方向培养哥哥的,但也不是强求,只是在寒暑假时,要哥哥必须念曾国藩家书——没有标点的,要他自己断句。”

顾诵芬读小学以后,兄弟之间的交流逐渐多了起来。哥哥复习功课准备考试,会要弟弟看着学校出的复习题,听自己背出答案,如有差错,弟弟会马上指出。哥哥相信刚上小学的弟弟能看得懂初中课本上的答案,弟弟则对哥哥出众的记忆力钦佩有加。对答之下,聪明的两兄弟轻松地完成了一次次枯燥的备考复习。

顾诵芬对哥哥充满了感情。他说:“哥哥上学在城里,回来的时候总想着给我带点什么玩具。那个时候北平有意思的是赛马的玩具,那是一个木制长盒,上面有布,上弦的,那布能动,如果安装不好,几匹马不能一起走,有的走得快,有的走得慢。他大概是节约了饭钱给我买这个东西。我们兄弟之间感情很深。”

而在科学启蒙上,父亲最好的朋友陈鸿舜、聂崇岐也让顾诵芬得到了许多教益。陈鸿舜是抗战胜利前去美国的,在上海等去美国的船的时候住在顾诵芬家,回来时又在他们家住了——那时顾家已离开北平,到了上海。顾诵芬读中学以后,陈先生专门给他订了一套美国的图解机械杂志,从美国直接寄到上海。当时陈鸿舜问过顾诵芬要美国的什么东西,顾诵芬那时候还没有提航空模型的事,于是他就给顾诵芬订了这么一套杂志。

聂崇岐先生也给顾诵芬订了一套美国的航空杂志。聂先生回国的时候,北平就要解放了,他给顾诵芬带了一本美国的《航空概论》,国内很少见,从气象一直讲到飞行原理以及飞机怎么维护。以顾诵芬那个时候的英文水平,看书是没问题的。别人可能不会有这种机会,而他得益于顾家的传统,特别是父亲的作风,常常念书,有事就找书。 K5pO2xnAtQWv/MiFH4dIgVxaoKPMXctJl7uBbYe1KXWGegZL4lCxQeIgE+E3zz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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