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他时,陈弋已在强戒所强戒八个来月了。他,一米八的个子,长得很是白净,五官也端正,是个讨女人们喜欢的“高大帅”。到底是当过兵的,身上的肌肉发达、健壮。虽然二十六七了,但看上去却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鲜肉”,还真有那“人见人爱”的味儿。可就是这样一个外形精致的人,刚进戒毒所时,算得上是个“乱刺头”,同戒学员都怕他。他因当过兵,懂点擒拿格斗之术,喜欢运动,还动不动用拳头开道。民警一开始对他也有些迁就,看他是位当兵多年的退伍军人,在部队也曾因见义勇为立过三等功,就其本质而言不坏,所以在许多事儿上都对他网开一面。可陈弋呢,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认为是自己有本事可以目空一切。有一次,另外两名同戒学员发生矛盾,由口角发展到动武。陈弋见状,不是加以制止,而是上去豪气地“见义勇为”了一把,冲过去三下五除二,将其中的一位强者放倒不说,还造成他多处软组织挫伤。直到民警来了之后,才控制了局面。可把他带到办公室与他进行谈话教育时,他竟振振有词,说什么自己是见义勇为之举,应该受到表扬而不是批评。民警见此,对他说:“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他高调了起来说:“什么地方?是个民警管理讲理的地方。我是个见义勇为、打抱不平的人。”陈弋说完,头往旁一歪,看也不看对他实施谈话教育的民警一眼。这下可惹恼了谈话的民警,陈弋不知面前的这位黑脸儿的队长,也是位有过二十余年兵龄的军人,在陈弋面前是位绝对的“老班长”。20世纪80年代初,他曾经是位过境到越南侦察敌情的侦察兵,因在一次执行任务时踩雷负伤才转业到强戒所的。现在见陈弋这样,队长也拿出了当兵的劲,桌子一拍,大声道:“新兵蛋陈弋,立正——,向——前——看!”陈弋一听这标准的口令,知道眼前的这位民警肯定是军人出身,很是迅速地调整了整个身子,立正地站在那里,头也正视着前方,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矮了一截的黑面民警。可民警仍然继续发令:“向——左——转,齐——步——走!”陈弋这时知道遇到了对手,听着他的口令,服从口令地走出了办公室,直接向大队走去,到了单管室,这位黑脸警官才喊“立定”。这位黑面民警将门打开对陈弋命令道:“进去。”待他进去后将陈弋关好,在离开前发话说:“陈弋,我洪军队长今天把话放到这儿,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打报告给我,我就什么时候来见你。你要是不服气,我们俩可以过过招,在操场上比画比画,这两者由你选。”说完便将铁门狠狠地关上,那声音直接打在陈弋的心里,而洪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单管室。
眼看陈弋的单管期限就要到了,可他仍未给洪军队长打认错申请谈话的报告。而洪军也给全队的民警交代说,陈弋单管期间除了保证他人身安全和规定的活动外,其他事一律由他本人直接管理,没他的允许,谁都不得接触他。洪军进一步说,这第一次一定要把他的傲气打下来,一定要让他认错服输,绝不能让他这不服管理的毛病发展并成为习惯。第五天到了,洪军与其他队领导商量,决定给所部报告,对陈弋的单管期再延长三天。所部了解情况后,支持洪军队长的意见。接到批复后,洪军让管教将这一决定送达陈弋本人并进行告知程序谈话。管教来到单管室,对陈弋宣布道,“陈弋,鉴于你单管期间不认错的表现,经大队集体研究并报所部批准,决定对你实行第二个单管期。单管期从明天上午九点开始执行,你有什么意见吗?”陈弋听了这一宣布,想起这单管期的五天生活,除了每天上午下午两次半小时的室外活动外,就只能在这三平方米的单管室内活动,尽管里面的生活设施齐全,但关在里面,失去自由,失去基本社交,无人说话的日子枯燥得令人有些桎梏。他那要与洪军队长较量的勇气一下子泄了下来,对前来的民警说:“报告徐管教,我要找洪队长认错。”徐管教听了,内心一阵高兴,但嘴里却冷冷地对他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我会把你的要求向洪队长报告。”陈弋听了,轻声地哀求说:“徐管教,请你在洪队面前美言几句,求他别再单管我了,好吗?”徐管教见他这副样子说:“好吧,我试试。”说完,还有意把单管室外面的铁门用劲一关,砰的一声,更让陈弋有种被人狠狠打了一棍的感觉,再次使他的心颤抖了一阵子。
徐管教离开单管室回到办公室,将陈弋提出要给洪队认错的口头申请报告向洪队进行了汇报。大家听后,也都高兴了起来。可洪军队长对徐管教说:“你下午去给陈弋说,他的申请已向洪队进行了电话汇报,洪队听了对他态度的转变表示欢迎。但洪队说了,让他认真准备一下,还是要回答好三个问题:一是这里是什么地方;二是你是什么人;三是自己错在哪里。你告诉他,这三个问题如果认识不深刻,洪队一样不接受他的检查,同样仍得执行继续单管的决定。当然,如果深刻,可以在期限上缩短甚至请示所部立即终止执行延期单管的决定。何去何从,完全取决于他本人的态度。你告诉他,他有一夜一天的时间反思,等洪队开会回所后就听他检讨。”大家都领会了洪队的意图,这次如不把陈弋的骄气拿下绝不罢手。徐管教也一直拖到下午快下班时才到单管室去转告洪队的意见。听单管室值班人员讲,陈弋今天一天特别急躁,老在问徐管教什么时候来。当徐管教打开单管室门,见到陈弋时,他迫不及待地问:“徐管教,洪队是什么意见?准不准备见我呀?”徐管教将洪队的指示原原本本地对他进行了传达。陈弋听了之后,立即安静了下来。过了会儿,他让徐管教打电话告诉洪队说,自己一定会按照他的指示认真反思的,并表示今后不再违规违纪。到了第二天晚上,队上其他学员就寝后,陈弋被徐管教带到了办公室。当他来到门口,对里面打了一声报告,洪队应声:“请进。”陈弋这才慢步进了办公室,一看,洪队仍坐在办公桌前,头也没抬地看着文件地说:“是陈弋吗?坐。”说完才抬头对徐管教说,“给他倒杯茶。”徐管教递上茶后,洪队对他说:“你出去吧,我今天要与陈弋单独比画比画,看看这位‘见义勇为英雄’的本事有多大。”说着,洪队从警服上方口袋掏出两个本子放到了陈弋的面前。徐管教按洪队的意思出了队长办公室,到了隔壁的办公室随时听从调令。陈弋接过打开一看,一本是转业军人证,另一本是军委颁发的二等功立功证。看了两证,陈弋对面前这位比自己又矮又黑的洪队长肃然起敬,即刻起身立正,大声报告说:“报告洪队长,我错了。”洪军听了这报告,大声反问道:“怎么报告的?重来。”陈弋这才想到当兵人见面,新兵与老兵相互应怎么称呼,他改口大声说:“报告老班长,新兵蛋子陈弋错了,保证今后不再犯。”说完,又一个立正,一个军礼。这时,洪军脸上才露了一丝笑容说:“坐吧。”隔壁的徐管教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陈弋与洪队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洪军在陈弋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时,他就问:“陈弋,你对于我提的三个问题反思得怎样了?”见问,陈弋刚落座的屁股又立即离开了凳子,一个立正说:“报告老班长,已经反思好了。”洪队说:“说来听听。”陈弋答道:“是!报告老班长,这里是依法帮助吸毒人员强制隔离戒毒的场所,不是我撒野的地方。我是因吸毒被公安机关决定强制隔离戒毒的违法人员,不再是‘见义勇为的英雄’。那天的行为是严重违反队规的行为,特别是在您帮助我时,还傲慢无礼,这是错上加错。我真心接受老班长对我的批评与处罚,并保证在往后的戒毒期间不再违纪违规。报告完毕,请指示。”洪军队长听了这简短的认错报告,内心想,到底是在部队当兵多年的人,还是有那么丁点儿当兵人的味道。因都在部队干过的情结,自然而然地在心里有些喜欢起他来。不过,这点心思只能藏在心里,不能有半点外露。虽说这第一招陈弋败下阵来,但是不是真的服输,真的从思想上解决了问题,那还得以观后效。更何况自己还没有与他进行深入交锋呢!洪军没有顺着他的思路去对报告做个深浅对错的评价,而是对他发问:“陈弋,你作为一位在部队当兵多年而且还立过功的人,怎么会染上毒品的?难道不知吸毒违法且危害极大吗?特别是据我所知,你的家庭与你成长的环境都是比较优越的,怎么会变成‘毒鬼子’了呢?”洪军的发问,一下子戳到了陈弋的痛处,这让他有些始料未及。他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
陈弋出生在一个县级领导干部家庭,从小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尽管父母对他的管教很严,没有让他像有些领导干部子女那样成为纨绔子弟,但这样的家庭让他本人有种天生的优越感。他从小学到高中毕业,学习成绩始终一般,属于那种突一突就好,放一放就差的学生。因生得高大健壮,长得也有几分帅气,虽追他的女生不少,但他从未在这方面动过心思。他酷爱体育,特别是球类,除了小球外,大球技术水平在学校算是出类拔萃的,因而是篮球队、排球队、足球队的主力。他为人耿直豪爽,喜欢打抱不平。从小尚武,立志当兵做将军。高中毕业考了个三本,他毫无兴趣,毅然决然地报名参了军。父母也拗不过他,同时认为当兵对儿子来讲,可能是要合适些,也就不再坚持原有唯读书不可的想法并支持他当了兵。陈弋到部队后,经过部队的教育,的确进步很快,良好的自然条件加上自己的选择与热爱,在政治、文化和军事素质上都比同批新兵要强很多。因而他深得首长喜欢,新兵连的新兵训练一结束,便被某连连长挑去当了文书。可他干了一阵子,觉得很难实现自己要当将军的理想,主动给连长打报告要求到班里去当士兵。连长见他确实是块当兵的好料,就将他放到了自己重视的一排一班当个普通兵。不过他下去时,连长给一排长交代说:“此人你要给我培养好了,不然,我要拿你是问。”陈弋下连队后算是给连长争气,各方面都较为优秀。有次排长把他叫到一旁问他与连长是什么关系,这样受他关照。陈弋如实说,他与连长没有任何特殊关系,只是在由新兵连分配时连长挑他当连队文书的。这排长也是连长培养起来的,也是个惜才爱才之人,又见是自己老首长举荐的,自然对他也另眼相待起来。在军事素质的训练上对他要求更严,特别是一些技术性项目上,有时给他开些小灶,使得他很快成了连里的尖子。两年后,陈弋入了党,还当上了班副。第三年,当上了班长。这时,连长已被提拔当了营长,有次到一连来见他时,问他考不考军校或到营部去。陈弋仍说,在这里有一排长的照顾培养很好,暂不考虑。这营长也非常高兴他这股子劲,认为自己没有走眼。离开时,还是对陈弋说:“陈弋,你想当将军这一理想不错,先扎实当个好兵的选择也很好,但将来提拔当干部,肯定是要进军校的。你应该要有这方面的准备了,听到了吗?”陈弋听了老首长的话,心里热乎,眼里噙满了泪水,一个劲地点头表态说:“绝不辜负老首长的希望,一定努力,争取来年考上军校,为您争光。”营长听了,也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那就不能让我失望啊。”陈弋大声说道:“保证完成任务。”可就在陈弋满怀壮志时,一次意外改变了他的人生。
那天陈弋受指派外出完成任务,在返回部队的路上经过一个乡村小镇,那里正在赶集,买卖人员很多,很是热闹。陈弋被这景象所感染,他放慢了脚步,边走边看,也想寻着自己中意的东西。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呼叫声:“有人抢劫了。”陈弋回望时,正好抢劫者朝他这方向跑来,他二话没说,一个箭步上去,顺势一个“扫堂腿”将其打倒。当陈弋捕住抢劫者夺包时,抢劫者的同伙突然上来一刀,将陈弋刺伤了。这时陈弋忍住伤痛,又来一个“缠腕夺刀”,并将第二个人制服。最后在众人的帮助下,陈弋将两名犯罪嫌疑人扭送到了派出所。这时,陈弋受伤的胳膊流出的鲜血已染红了整个衣袖,大家赶紧将他送到乡镇医院。医生接诊后马上为他接上了肌腱,缝了多针后才止住了流血。陈弋见义勇为的行为受到当地老百姓的高度赞扬。地方政府负责人经多方打听,才确定了他的身份,并把一面写有“见义勇为的子弟兵”锦旗送到了部队里。为表彰陈弋的见义勇为,部队给他记三等功一次。在养伤期间还特批他探亲假,接到通知后,他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家。父母见了,既为儿子的成长高兴,又为他的人身安全担心,特别是母亲的唠叨,让陈弋立志“当将军”的决心也有些动摇。一天,他的发小得知陈弋回来,打电话设宴请了他一家。陈弋母子接受了邀请,准时来到了“王子酒店”。两位发小见面,格外地亲热。宴席间,发小除了叙旧外,更多的是劝陈弋尽快退伍,并承诺到他的公司来,让他担任副总,年薪二十万元。陈弋的母亲见这样说,一个劲地鼓动儿子接受这份美差。的确,发小的真诚让他动心了。为此,陈弋给部队打了续假一周的报告,对公司进行了考察,也对任职工作进行了见习。一周后,陈弋原本要当“将军”的理想在这“副总”的吸引力下被彻底摧毁了。在返回部队前夜,在母亲的监督与指导下,给部队写好了退伍报告。陈弋一回部队便把报告交了上去,不久,部队就批准了他退伍的报告,并于当年秋天光荣退伍。回到家乡后,仅两天便到发小开办的公司上班履职。新的工作、新的环境、新的职务,这又唤起了陈弋在商海一搏、成为一代名商的雄心。一段时间后,陈弋很快进入了角色,发小也对自己的朋友非常满意,凡遇到大点的商务洽谈,总是让他相伴左右。应酬一多,免不了一醉,特别是对方一了解他是谁谁之子,又当过兵,敬酒的人不在少数。而陈弋仗着自己身体好,又有当兵人的豪爽劲,醉酒成了常事。有次醉酒后,司机把他带到一家KTV休息,给他吸食了毒品解酒。两个多小时过去,陈弋醒了,与在场的哥们K歌一番,感觉较爽。以后,司机只要见他一醉就如他所愿,前往KTV吸食毒品与K歌。有一次被人举报,派出所民警逮了个现场。因是第一次,登记教育一番后便放了回去。此次吸毒处理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没有引起陈弋重视,半个月后当再次吸毒时,又被公安机关抓获并依法对他做出了强制隔离戒毒的决定。
陈弋述说完后,低着头,深深地沉浸在悔恨之中。洪队长听了,思考良久后开始发问:“陈弋,你知道原因吗?”这时,他才慢慢抬起头望着对面的“老班长”,满脸迷茫地摇了摇头。洪队说:“是人格的缺失和理想的狭窄!”陈弋听了这铿锵有力的结论式话语,心里一震,心想:“这与人格和理想有关系吗?”他不解地望着洪队,急切地想得到其中的道理。洪军队长这时给陈弋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吸了口说:“陈弋,你当兵就只想当‘将军’,一开始就没有建立在一个有远大理想的基础之上。也就是说,你想当将军是为了什么?想当什么样的将军?这些问题在你心里并不明确,也没弄懂。你把一种愿望与理想混为一谈,其实它们是有本质区别的。在这方面,愿望只是你个人看到当将军的光环,看到它的风光,它可以满足你的某种虚荣心。你根本没有考虑,当将军应具备的政治素质、责任担当与带兵能力,没考虑到它是人民与国家的选择与需要。前者是个人的需求满足,而如果没有理想,即使有朝一日你实现了当将军的愿望,那也只会是一时的,也只会是为你自己争取了一份虚荣而已。后者则是要把自己与人民的利益、国家的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站出来让人民与国家挑选,当人民和国家还没选择你时,你便会永久地为之奋斗,这才是正确的理想观,也就是常说的‘世界观’。可你呢?当发小的一个‘副总’加二十万的诱惑便把你的‘将军’梦给摧毁了,那还谈什么理想呢?这样,当两者摆在面前来让你挑选时,你选择后者‘副总’也就很正常了。这就是你‘小利主义的人格’表现。”陈弋听了呆呆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洪军喝了口茶,点上另一支烟后继续说:“正因如此,你没有坚强的毅力,你只能在顺风中成长而不能受挫。可当顺风顺水时,你又容易飘飘然,忘乎所以,吸毒的行为就是如此。在发小得知你吸毒,婉言辞退了你后,你不但不检讨自己的行为,反而怪发小无情无义。你想过没有,一个公司的副总吸毒,给其他员工树立了怎样的形象,给公司又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当你拿了十万元的辞退费后,不是去另谋职业,而是用来继续吸毒,这就是受挫后一蹶不振的你,这就是你没有意志力的突出表现和有力证明。陈弋,难道你不知道吸毒是违法的?特别是后来完全处于放纵状态,这不是你自甘堕落?像你这种人好在早暴露,早离开部队,免得给部队丢脸,给军旗抹黑。”陈弋听得是汗和泪同流,羞与愧共在。洪队这时仍没减轻他的严厉批评,继续说:“这次在队上打架,完全是充狠斗强的‘个人主义’表现。在这里,你想靠暴力来当‘老大’,来占‘天地’?那我告诉你,你是打错了算盘看错了人。你是不是认为在这里也跟旧社会和港台片中所描写的那样?如果你有这个认识,就大错特错了。在强制隔离戒毒所这个执法机关,是绝不会让你有立足之地的,是必须坚决打击的,不然就没法体现法律赋予‘强制隔离’的权威性了。”至此,陈弋已彻底被洪队击垮了。他再次抬起无力的头,用一种祈求的眼神望向“老班长”,希望得到他的原谅和更大的教育。
那次谈话后,几天里陈弋都是沉浸在苦思之中的。他耳旁一直回响起“老班长”洪队批评自己时的那些切肤刨根之道理,眼前始终闪现着洪队当时严厉的神情。他想,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遇到这样一位良师益友呢?真是与善人相交,好似美酒一杯,叫你酣畅淋漓;与恶人结友,好像毒药一服,让你遗恨终生。这个理,自己早点悟出就不会有今天的结局啊!在八一建军节的前一天晚上,徐管教到寝室通知陈弋说:“洪队让你明天参加队上举行的退复员军人座谈会。”这突如其来的通知,让他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戒毒人员怎能与管教民警同桌参加纪念会呢?辗转反侧一夜,他在心里反复打着腹稿,生怕明天在战友面前出丑,想着想着,他慢慢地进入了梦乡。第二天上午九点整,徐管教将他这位曾经当过兵的退伍学员带进了会场。就位后,洪队指挥大家齐唱国歌和解放军军歌。完毕,他讲话说:“今天,是我军人的节日。经请示所部批准,我们邀请了在队中戒毒的陈弋这位曾经当过兵的吸毒人员,一起参加这个座谈会。大家知道,我们队是以转业军人为主的管理团队,我们应时刻牢记军人的作风与使命,在这里,应‘服从法律,听党指挥’。下面,我们边吃边谈,还可边唱,把我们军人的作风与活跃拿出来。”随即,会场上热烈了起来。他们有说有笑,畅谈着自己转业后的体会。他们共同认为,虽然人已转业,但作风不能转;虽然任务不同,但为党为国为民的宗旨不能丢。会场虽有陈弋在场,但此时谁也没把他当外人,仍视同战友一般。虽没美酒,但清茶一杯,杯杯都碰出了战友的情怀;虽没佳肴,但瓜果相敬,开口都甜至心底。此时,洪队让陈弋发言。听到点名,因一时紧张,陈弋竟把前晚的腹稿词儿全给忘了,站起后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我愧对军旗,愧对战友……”说着,陈弋痛哭流涕起来。是啊,还有什么对比比这个更强烈冲击着心灵呢?在场的所有民警都希望陈弋能把毒戒掉,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
转眼间,陈弋在所的强戒期已到,经过诊断评估后,他马上要转入康复所去进行出所训练了。洪队在这前夕又与他进行了一次长谈。他告诫陈弋说:“作为一名吸毒人员要完全戒毒,有五难。如果过得这‘五难关’,毒能戒掉;过不了,基本无望。一是毒品难绝。这是客观存在的国际国内的大环境,你能拒绝它的诱惑吗?这是第一关。二是毒瘾难脱。特别是对它的依赖心瘾,它可随着人的主观与客观条件变化而变化。你有没有坚强的毅力来抵制?这是第二关。三是毒友难离。他们会像瘟疫一样,时刻在你的身边,你会拒绝他们各种甜言蜜语的诱惑,去摆脱他们、远离他们吗?这是第三关。四是亲情友情难建。那些吸毒人员耗尽自己的钱财后,各种伤天害理的事都可能做出来,这极大地伤害了亲人朋友和社会,即使戒掉毒品后的一段时间里,也很难得到大家的认同。这种‘冷漠’甚至是憎恶,你能经受得住吗?这是第四关。五是生存难立。吸毒人员大都没有一样生存的技能,即使过去有的,因为整天泡在毒品里,不思进取,技能也荒废了。还有的人原本就靠违法掠夺他人财产或钱物,根本无技无能可言。在当今这靠知识吃饭的竞争社会里,拿什么立足?这是第五关。陈弋,你准备好了吗?”
关于这“五难”,陈弋是没想过的。当洪队问他时,他还只是云里雾里。良久,他像是从梦里醒来般地答道:“洪队,我没想过,但经您一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过这‘五关’的。我有一个请求,老班长以后请您做我的朋友,监督我,继续管控我好吗?”听了陈弋的请求,洪军爽快地答应了这一请求,并告诉他:“依照我国《戒毒条例》规定,当强制隔离戒毒人员解除强制戒毒后,要转入社区戒毒三年。在这三年里,每月要主动到派出所尿检一次。只有每次呈阴性,你的身份才会转为正常人;反之,只要有尿检阳性反应,将由公安机关决定再送你强制戒毒。今天你认我这个‘老班长’,相约以后每周通次电话,每月见次面。我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