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女儿的呼唤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山村小姑娘，没有因为高考的失败而丧失对人生的美好憧憬与追求，反而以山里人特有的性格，毅然决然地告别了父老乡亲，带着追求幸福的梦想，随着那些与自己有着同样想法的人进城，勇闯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离开家的前夜，爷爷奶奶的千般叮咛，父母的万般嘱咐，两个哥哥的柔情话语，都让这位刚毅的姑娘流下了伤别的泪水。本来也是，像她这样一个如花似玉、乖巧得跟“百灵鸟”般的姑娘，要不是追梦的态度那么坚决，家里的亲人们又怎么舍得她离“窝”飞走他乡呢？小黄芸虽生长在山村，但是是家里的老满，又是唯一的女孩，家里人谁都宠她爱她。这黄芸呢，长得也是百里挑一，万人无双，不管是在村里的小学，镇里的初中还是县里的高中，她都是校花。她，一米六七的身高，白净细嫩的皮肤，瓜子脸，丹凤眼，加上小嘴角微微上挑，感觉总是在笑，还有就是那尖尖的下巴有些向上翘，这又使人觉得她高傲而不敢轻易冒犯。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每天上下学的路上与百鸟对话，练就了一副好嗓子，开口就有种天籁的感觉。那声音干净得就像高山上流下的涓涓溪水，是那种自然发出的纯洁之声。高中毕业的晚上，学校主办了一场名为“追梦”的文艺晚会，黄芸的那首《小燕子》，由于带着自己梦想般的飞去又飞回的情感，唱哭了自己，也唱哭了台下的许多家长与同学。当歌声停下来的时候，那掌声欢呼声响彻了晚会现场的上空。还有那些暗恋着她的男生，这时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对她爱慕的情感，也不管对方能否听出是自己在呐喊，都敞开喉咙，大声地呼喊：“黄芸，我——爱——你！”

离开家乡的那天清晨，小黄芸起得特别早。除了整理好自己必带的行李外，再就是在屋里屋外巡查了一番，看看家里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助做的事儿。走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了，她就一溜风地向自己非常熟悉的那座小山岗跑去。她知道，自己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返回，再来目睹家乡的山山水水。她更知道，那遥远的陌生城市里，是见不到这青山绿水的。这一路上，她的心情格外复杂，是舍不得亲人们的离别伤感，还是对山外精彩世界追求的渴望？自己也无法说清。当来到山岗之巅时，一轮红日，在那轻纱般晨雾的烘托下从东方冉冉升起；它显得那样富有朝气，鲜活鲜活的。小黄芸站在这无人打扰的地方，放开了那银铃般的歌喉，深情地随着自己的情感，自由自在地脱口朗诵起了自己的诗作《再见吧，故乡的清晨》：

故乡的清晨

你是那样安宁天边的晨曦

刚刚抹红沉睡的大地

在这里

我向您倾诉自己的心情

问山林

问溪水

问百灵

该怎样去奔向自己的前程

问花神

问秀石

问白云

该如何实现自己的梦想今天

我将从这里起程去追寻我的梦啊

去将理想完成

再见吧故乡的清晨……

诵着诵着，她再次流下了告别的泪水。这时，天已大亮，山里的一切都不再朦胧，万物可见原形。她知道自己该下山了，与同去的伙伴们会合，踏上追梦的征程。

经几天的辗转，这群山里的年轻人来到了他们追梦的城市，看到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就似那课文里描述的海市蜃楼一般。他们有说有笑，在兴奋的情绪里，对这座城市没有丝毫畏惧。由于这次人数较多，且是一伙年轻人，乡政府“人才推荐办”派专人负责他们的就业衔接。在专人的协助下，很快他们被市人才交流管理委员会分配到了需要用工的企业上岗就业。黄芸因自身条件，被安排到了一家大宾馆当上了前台迎宾。

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新招的人员都得经过严格培训后才能上岗。一个星期的军训、一个半月的其他业务和相关制度的培训，两个月后通过考试，她们这批新招员工便正式挂牌上岗了。也许是她初来乍到，也许是她十分珍惜这份工作，再或许她原本就是做这一工作的料，黄芸在这看似简单而又枯燥的岗位上干得很是欢畅。她不是给来宾开门说着“欢迎您的到来”“您请慢走”，就是热情地帮忙拿着小件行李引道前台登记。也不管再忙，顾客再多，她脸上总是一副笑容，这使来宾们的心里感到很是亲切。酒店旅客留言簿上对她的评价最多也最好，其中一位外宾还用诗般的语言对她赞美道：“你是这酒店的一朵鲜花，让人心情舒坦；你是这酒店的一个笑星，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你是这酒店的一道亮丽风景，叫人流连忘返。”酒店每天一讲评，半月一小结，一月一星评，半年一级评，她也总受到表扬。这年底，她被评为“五星员工”，照片、简介与获奖感言刊登在了酒店主办的报纸上。在年终的晚会上，她登台演唱了宋祖英的那首《小背篓》，惊艳四座，一举成名，获得“小祖英”的称号。这第一个春节，她本可带着收获与喜悦回到那可爱的小山村去看望亲人，但在征求意见时，她选择了留下来在春节上班。道理很简单，酒店需要自己，再说，家里有两个哥哥照料，无须自己操心。当然，她也给家里买了许多过年的物资捎了回去，尽了她的孝心。同时，也让家人分享她的劳动果实。因这里是旅游城市，春节期间来这里度假的人很多。这留守人员的工作量比往常还要大些，责任也重了许多。假期间，一般要工作十多个小时。到了三十、初一晚上相对来讲，过客少了许多，她轻松了下来。下班简单就餐后回到宿舍一头倒在床上，便进入了梦乡。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把她从梦中惊醒。她懒洋洋地下床，边走边问：“谁呀？”门外传来的是她来后相交的姐妹巧儿的声音：“是我，巧姐。你起来了吗？”黄芸把门打开：“巧姐，你还让人活不？好不容易偷个闲睡一觉，被你闹醒了。”说着，又回到床边正要倒下再睡，巧儿一把拉着她说：“好妹妹，我们姐妹也该好好过个年，潇洒走一回。走，我请你吃西餐去。”黄芸拗不过，只得起来洗漱打扮一番后，随着巧儿来到了本店一楼的西餐厅。她们在一间卡座坐了下来，每人点了一份黑椒牛排、一碟鹅肝、一份沙拉和一瓶红酒，慢慢地有说有笑地品尝了起来。也许是酒的作用，她俩都很兴奋，接近尾声时，黄芸说：“巧姐，你这么热情请我吃西餐，那我请你唱歌。今晚我俩来个‘狂欢夜’，不醉不归。”这巧儿也拍着手应声道：“好，来个不醉不归。”好一个不醉不归。那晚，她俩唱呀喝呀，最后两人倒在了包间里。因是在本酒店，艳姐认识这里的老板，就派了一位工作人员陪伴她俩直到凌晨。黄芸、巧儿到底年轻，酒醒后与艳姐表达了谢意，便相互搀扶着回了宿舍。

转眼间，黄芸在酒店工作了三年，她已由当初的前厅迎宾提升为大堂经理。工作不再是门前迎来送往，而是在大堂巡视，负责处理协调出入宾客的各项事务和对大堂服务的管理。当然，除了工作上的变化外，最大变化还是黄芸自身的。从发型到衣着，从走路的步履到与人的谈吐，从坐站姿态到举手投足，这一举一动再也看不到初来时期那个山村小姑娘的影子。而还能找到当初影子的，就是那没变的微笑与热情。也许是工作的需要，也许是为了适应城里的生活，也许是为了满足一个青春女人的爱美之心，她开始追求高档生活。什么名牌运动套装鞋帽，名牌手袋背包与化妆品，一切都与城里人难分差异。这些变化，有一个人看在了眼，留在了心里，她就是艳姐。一天，黄芸刚下班回到宿舍，手机便响了起来。“芸妹，今晚有空吗？艳姐请你小聚。”黄芸听出是艳姐，便说：“艳姐，你好，有什么好事？”“没什么，就是想小妹了呗。行的话，我就来接你。”黄芸一直为那次醉酒后得到她的关照而心存感激，早就想回报一下，于是便爽快地答应道：“好的。不过今天得让我做东，不然，我就不接受邀请。”艳姐说：“好了，好了，我们姐妹谁跟谁呀，到时再说吧。”不一会儿，艳姐开着她那辆红色宝马车来到楼下，黄芸也下楼上了车，她们来到了一家较为偏僻但非常豪华的中西餐馆。这家餐馆坐落在公园边，前湖后山，西式别墅的风格建筑，里面装饰得富丽堂皇。来这里消费的人群也非同一般，不是富豪就是权贵，平民百姓是不会到此光顾的，有段时间，本市望族们以能在这里为东宴请或被请感到荣耀。她俩到后，艳姐带着黄芸径直进了一个两人间的小包，看得出，应是早有预订的。那服务生待她们就座后，端茶递水，水果小吃，一一上桌，很是周到。虽说黄芸是在五星酒店工作，这两年也出入过一些高档的地方用餐，但像眼下这种豪华气派和周到之地，也还是头一回。黄芸开始有些不安起来，心想，这下了得，要花多少钱呀。艳姐看出她的心思，一边点单一边说：“芸妹，你只管享用，有姐，别想其他的。”这黄芸听了，尽管还是有些不安，但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不一会儿，她们的食物上桌了。先是一人一盅的血燕窝，再就是鲍鱼汁扣鹅肝、龙虾二吃、炒响螺片和一份时令蔬菜，一瓶人头马。上齐后，两姐妹慢慢地品味起来。黄芸问：“艳姐，你的普通话说得这么纯正，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我真想拜你为师，学说这普通话。我开口，虽说有点普通话的味，但谁听谁都知道我是本地人，有些鹦鹉学舌的腔。”艳姐听了，笑了笑说：“我是黑龙江人，在北京漂了几年，来这里也快四年了。学说普通话不难，南方人注意儿化音和前后鼻音就行了。以后，你多陪姐说说话，自然就会了。”黄芸听了，高兴地说：“那姐同意收我为徒了？”艳姐点了点头以示态度。黄芸马上端起酒杯说：“艳姐，请受徒弟一拜。”说完，把酒一饮而尽。这艳姐也豪爽，边喝边说：“不算不算，没倒满，重来重来。”服务生给她们每人满满上了一杯，这次还是黄芸先站了起来说：“好，艳姐，妹就再敬你一杯。”说完，头一抬，酒便下了肚。这时，艳姐说：“芸妹，慢慢喝，别太急了。”说着，她给黄芸夹了块鹅肝问：“芸妹，我想问问你，愿意跟我干吗？”因为问得突然，黄芸坐下后痴痴地望着她，半天没有回答。艳姐看她这副神态笑着说：“好了，我没让你马上回答。不过，我问你，你说我俩吃的是什么饭？”黄芸被问愣了。艳姐接着说：“我们吃的是‘青春饭’，这饭是吃不了一辈子的。趁着年轻，抓紧赚些钱，今后好过潇洒的日子。这道理呀，是我在北漂时才悟出来的。”停了会，艳姐带着醉意问：“芸妹，你说我俩谁辛苦？谁有钱？当然，前者是你后者是我呀。”听了这话，黄芸开始沉思起来……

她在这次与艳姐小聚后的好些天里，思想上一直在激烈地斗争着。她不停地问自己，从小山村里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些长辈们背井离乡到城里打工，又是为了什么？结论只有一个：赚钱，改变面貌，改变生活。她还问自己一个问题：我的理想是什么？这一个个问题让她苦苦思索。也是，这是她人生的又一次抉择，能不仔细想吗？好些天后，艳姐给了她一个电话，说是要她到市里另一家新开张的超豪华五星酒店去开KTV，问她加盟不。本就对自己原有追求已经动摇的她，现在彻底想清楚了，决定与艳姐合作，再闯新天地。主意一定，也就在电话里答应说：“艳姐，谢谢你，我跟你干，只是我无钱可投呀。”艳姐听了高兴说：“傻妹妹，我又不是让你用钱投资，我是让你帮我管理，当我的副手。”就这样，黄芸辞掉了原有的工作，随着艳姐到新酒店的KTV上班了。开业那天，来捧场的人有很多，新老宾客都有。黄芸从那天起，主要就是对艳姐手下的几十号歌手们进行管理、安排，让艳姐不在这方面分心。到底是做了几年管理工作的，她把几十号人安排得井井有条，这让艳姐对她很是满意。不过，有时人手不够用或是应老宾主的要求，黄芸也得代替艳姐上包房应酬几下。这一开唱后，要她进包房唱歌的来客就越来越多。艳姐有时也挡驾不了，只好动员她到一些重要宾客的包房里轮流跑跑场，照照面，唱上一曲，喝上一杯。正因这样，艳姐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一个月下来，艳姐给了她一万元的工资，并和她说，年底还有利润分红。黄芸拿了这钱，听了这话，她对艳姐很是感激。黄芸说：“艳姐，这么高的工资呀，谢谢你了。”艳姐听了笑着说：“这是你应该得的，以后生意好，还要高一些。”黄芸听了，满心喜悦地抱着她说：“艳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有次，黄芸在一个包房待了半个多小时，陪艳姐的一位重要客人，离开时，他硬给了黄芸一千元小费。出来后，她把这钱交给艳姐，这艳姐哪肯收呢，还说：“芸妹，以后这钱不用交，这是客人们给你的报酬，你拿着便是了。”那年下来，黄芸的工资、分红与得的小费加起来近十万元，这让她很是吃惊，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钱啊。她认为自己选择跟着艳姐干是对的，同时，她也决心为艳姐好好干。有天晚上，艳姐让她到一个大包去，这个平常坐二三十人的包房里面却只坐有三位宾客。她知道，肯定是有钱有权的主儿。果不然，艳姐给她介绍这三人，其中，一个是包头，一个是某局局长，另一位是局长的随从。艳姐叮嘱说：“芸妹，你今天就陪局长多唱几首吧，其他的事我来照应。”说着，她对三位说：“她是我们这里的歌后，今晚你们就尽个兴吧。”那位包头听了，马上起身将她迎到局长身边坐了下来说：“歌后，今晚就看你的啰。”这黄芸也很大方地坐在局长身边问：“局长，您唱什么歌，我给您点。”局长开始还有些拘谨地说：“先听听你歌后的吧。”黄芸也不怯场地接过说：“那我就献丑了。”说着，她让点歌员为自己点了首《我爱你，中国》。这首高难度女高音的美声歌曲，唱得十分专业，使在座的几位宾客一个劲地鼓掌称好。局长的情绪也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马上点了一首对唱《为了谁》。就这样，你来我往，尽情欢歌了一夜。散场时，那包头给了黄芸两千元的小费。那天晚上后，姓洪的包头几乎隔三岔五就要来请黄芸，听她唱歌，请她跳舞。有天晚上，洪老板趁着酒兴要非礼黄芸，她愤怒不从，两人在包房里吵了起来。这下惊动了隔壁人，一位身材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冲了进去，给了扭着黄芸不放并企图施暴的洪老板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花。洪老板哪受得了这一下，抬起头正要挥手动武时，一看是局长的公子，只得忍气吞声灰溜溜地夹着包，狼狈地离开了包房。这时艳姐也来到了这里，黄芸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哭了起来。局长公子的“英雄救美”之举，博得了黄芸对他的好感。

这次突发事件后，黄芸与他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有天中午，黄芸刚刚起床便接到他打来的电话，“黄芸，你好。下午我想请你到江岛走走，可以吗？”黄芸听出是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在回答时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好，我给艳姐请个假，哪里见？”那头的他听了这爽快的回声，有些受宠若惊地说：“我来接你，我来接，怎么好意思让你屈尊移步？你等着，十分钟后就到。”说完，他挂了电话，洗漱整理一番后开着那辆大奔越野车来到了黄芸的居住地。黄芸请完假，放下电话，也迅速地穿着了一番。当她来到楼下时，刘军正打开车门迎接着她。上了车，这对年轻人互相打量并赞扬起对方来。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目的地，登上了江中岛，坐在一个靠江边的咖啡厅，品尝起有名的巴西“猫屎咖啡”来。刘军一套白色的耐克棒球服，显得他更加英俊潇洒。黄芸则穿着一件玫瑰色风衣，显得青春妩媚。这是黄芸进城后第一次与男士单独约会，尽管她对刘军有好感，但与之单独相处，仍不免有些紧张，那迷人的脸蛋上也浸满了小小的汗珠儿。刘军呢，倒显得大方多了，特别是他那一举一动，收放得体，这让黄芸更加喜欢他。那天下午，两位年轻人谈得很是投缘，直到夜幕降临吃过西餐，他们才驾车奔驰在华灯初放的沿江风光带上。

时间过得真快，半年过去了，这对有情人的感情也升温到了谈婚论嫁的份上。刘军的父母开始听说儿子的对象是位歌厅主管，很是反对。后来和黄芸接触多了，见她是那种既聪明又比较优秀的女孩，也很快接纳并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儿媳。年底，他们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刘军的父母在他们婚后不久，通过关系把黄芸安排到了一个事业单位，成了一名国家工作人员。一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女儿，给这小家增添了无限的乐趣。那爷爷奶奶，整天是乐得闭不上笑嘴。可好景不长，两年后的一天，黄芸发现刘军吸毒的劣迹。开始，她以为刘军只是图个好玩而已，仅在嘴上劝导。后来发现刘军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身体越来越虚弱，面色也变得惨白，整天无精打采，这才知道，刘军染上毒瘾了。最令她头痛的是，刘军已不思进取，不干正事，吸毒后精神焕发，离开毒品就萎靡不振。黄芸见自己已是无能为力，便把这一实情告诉了公公婆婆，把刘军父母气个半死。为此，刘军狠狠地将黄芸揍了一顿，这使她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尽管如此，黄芸还是深深爱着自己的爱人。她对刘军说：“亲爱的，你打我，我没怨言，我不该将这事告诉父母，让他们为你担心、蒙羞。你戒毒，好不好？我帮你；我们离开这里到我老家去，离开吸毒的人群。”妻子的关爱与呼唤让刘军感动，他抱着妻子也哭着说：“芸，我听你的，我们明天就走，就去你老家戒毒，我保证把毒戒掉。”黄芸听了丈夫的话，眼含热泪，高兴地点头说：“好，我这就去准备。”第二天，一家三口带了一些生活用品，开着车向着养育黄芸的老家，那个让她留念的小山村奔去。四个小时，他们到了县城，在那里吃完午餐，他们又买了许多食物和拜见父母哥嫂的东西，驾着车，继续向小山村驶去。黄芸看着这梦里萦绕的山水，那一草一木令她感到那样亲切。她饱含激情地为女儿讲着山里的故事。这女儿呢，虽只两岁多点，但母亲甜甜的话语，也让她高兴地拍着小手，呀呀地唱起了妈妈教她唱的那支《小燕子》来。黄芸高兴地亲着女儿那张粉嫩粉嫩的脸蛋。刘军也受母女的感染，边开着车边吹起口哨来。看到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家子，黄芸感到无比幸福，想一辈子都是这样欢乐该多好啊。在山村住了近两个月，刘军的毒瘾是戒断了，身体也得到了恢复，当英俊的他又出现在黄芸的面前，这使得黄芸无比高兴。他们离开小山村时，父母哥嫂都聚集在一起，为他们祝福。刘军也表示，让他们放心，一定善待黄芸，带好女儿，不再吸毒。但他们回城不到半年，刘军又开始复吸了，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让黄芸伤心透了，她想，我劝不动你，好，那我也吸，到时大不了一起戒。有天刘军回到家，看不到妻子往日的热情，见到的只是黄芸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开始，刘军以为妻子病了，但待他走近才知道她是吸毒后的症状。他摇醒妻子说：“你怎么也沾它呢？”这时黄芸望着他痴痴地说：“怎么，只能你享受，我就不能？笑话！”这次是刘军自己掌自己的嘴说：“芸，你怎么能这样？这是条不归路呀！”可后悔又有何用？这时的黄芸已经下水，染上了毒瘾。

由于夫妻双双吸毒，家已不像家了。刘军的父亲因这事气得中风，半身不遂，只得卧床。母亲把孙女接到家中，既管老又管小，累得是无暇再管这小两口了。她恨这小两口不争气，更恨毒品的危害。她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到派出所强烈要求将他们送了强戒。两年后从强戒所出来，先是刘军在毒友的邀约下又回到了老路，黄芸坚守了一年多后因病痛放弃了，也复吸起来。孙女跟着奶奶长大，上了小学。一次夜查行动，这对夫妇与他人吸毒时被抓现场，两人又被送了强戒。小孙女很是聪明乖巧，在家既帮奶奶做家务又照顾爷爷，在校认真学习被评为三好学生，还选上了中队长。当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因吸毒而在强戒所戒毒，知道的是从奶奶口中得到的消息，爸爸妈妈到外地工作去了。一次课堂作文是写父母的，小刘佳在题为“我爱我爸妈”的作文中写道：“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好。当老师把课堂作文题写在黑板上时，我就即刻在心里画起你们的像来。你们因为工作忙，长期不在我身边，但我思念着你们。听奶奶讲，我爸爸高高的个子，生得很英俊。还有妈妈，奶奶讲，她很漂亮，很聪明，很会唱歌，嗓子好，像百灵鸟，大家都非常喜欢听她唱歌。奶奶还告诉我，妈妈出生的地方很美，那里呀山清水秀，空气都是甜甜的。妈妈，你和爸爸在外面好吗？你们想佳佳吗？我好想好想你们哦！爸妈，你们放心，我很懂事，天天做完作业后就帮奶奶照料爷爷。帮他搓搓手，揉揉背。真的，爷爷躺在床上这么长时间都没生肉疮哩。奶奶是家里最辛苦的人，几乎没有一天休息的时间，我看着很着急，生怕她累倒。要是那样，佳佳我可怎么办呀？爸妈，你们早点回吧，来帮帮奶奶啊。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佳佳我长大了，也会尽力的。爸妈，我真的真的好想你们，早点回来吧！爱你们的小佳佳。”当她把作文交到老师手上时，刘佳的眼里噙满了思念父母的泪水。后来，奶奶把这篇作文复印后分别寄给了自己的儿子刘军和媳妇黄芸，想以此来唤醒他们的良知。黄芸接到婆婆转来女儿佳佳的作文，看了又看，哭成了泪人，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与丈夫赌气吸毒呢？戒毒民警了解到黄芸的心思后，与她促膝谈心，帮她端正态度，认清毒害，明确目标，调整心态。要她树立一个积极的人生态度，加强法律学习，增强拒毒能力和戒毒毅力，争取早日回归社会，回归家庭，做个好母亲。从那以后，黄芸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积极参加各项戒毒活动，受到了民警的肯定，得到减期奖励。一年后，就在黄芸即将解除强戒前夕，一个噩梦传来，佳佳从二楼摔了下来，重伤已在医院抢救。强戒所得知这一情况后，经请示省局并征得当地公安机关同意后，提前三天办理了转戒手续。当民警陪同黄芸赶到医院时，佳佳已在手术室抢救多时了。婆婆见到媳妇回来，一下子扑了过去，号啕大哭着：“你赔我佳佳，赔我佳佳。我这苦命的孙女……”陪去的民警扶着黄芸的婆婆说：“伯母，您别急，您别急，医院在全力抢救，佳佳会没事的。”这时，婆婆把一张写有字的纸条塞到了黄芸手上说：“你自己看看吧。”黄芸接过纸条，只见佳佳在上面写道：“爸、妈，我不再爱你们了，因为你们吸毒，同学们都看不起我，都躲我，我没有一个好朋友了。真的，我好痛苦好痛苦。没办法，我不愿背着这‘吸毒鬼的女儿’的名字活在这世上。我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得你们的永久戒毒。爸爸妈妈，女儿真诚地呼唤你们，戒毒吧，不要再吸毒了，好吗？我恨那些让你们吸毒的人！是他们抢走了我的爸爸妈妈，同时，又让你们失去了你们的女儿佳佳……”黄芸看完这撕心裂肺的遗书，发疯地冲到手术室前，用力敲打着紧闭的门喊道：“医生，请你们救救我女儿……”还没说完，便昏了过去。陪同的民警马上把她扶到凳子上，叫来医生给她打了镇静针，黄芸总算是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但嘴里还是一个劲地说：“佳佳，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一定戒毒。女儿，是妈不好，保证以后绝不沾毒了。”

小佳佳的手术一共做了十二小时，生命保住了。医生将她推出来时，佳佳仍处在昏迷之中。医生说：“手术是成功的，双腿多处骨折，左手也有一处骨折，全接好。但现在小佳佳还有无其他脏器损伤，需进一步观察。如果没有，生命已无大碍了，如有，那还得手术。”听了这话，奶奶、黄芸和陪着的民警心里宽慰了许多。这些天，黄芸每天陪着佳佳。每当她看着女儿的伤态，心如刀绞，泪流满面，一个劲地责备着自己。到底是孩子，骨伤恢复得很快，脸上开始有了红晕，但她不肯说话，心里一直不能原谅父母吸毒的行为。黄芸这半个月来没有离开女儿半步，守护着佳佳，担心她再做傻事。这时刘军的强戒也解除了，当他来到医院探望女儿时，黄芸一下子扑了过去，把所有的怨气发泄了出来。刘军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见女儿躺在病床上的虚弱样子，对于妻子的举动，他也只能是默默地忍受。待黄芸平静下来后，他来到了女儿身边，流着泪对女儿说：“佳佳，我的好女儿，是爸爸对不起你，是我们对不起你，爸爸今天向你保证，我们不会再让你蒙羞了。”佳佳听了，只是流着泪，望着奶奶，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奶奶搂着孙女儿的头，边为她擦着泪边劝慰她，可自己却是老泪纵横了。见此景，他们两口子也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小佳佳在父母和奶奶的悉心照料下，康复得很快，一个月后就出院了。接下来，他们一家将去何方？商量了许久，最后达成统一意见，举家搬到黄芸的老家去。这一可让佳佳远离伤心之地；二是让刘军黄芸远离毒品与毒友；三是让刘军的父亲也有较好的康复之地。不久，他们一起来到了那个小山村安顿了下来。黄芸的父母哥嫂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热情，周到地安排好了一切。首先是解决了佳佳的就读问题，经联系，佳佳仍上了她母亲的那所小学。刘军的父亲除了有他们照料外，黄芸的父亲懂些中草药和针灸，偏瘫也好了许多，能在人的搀扶下下床走上几步了。刘军与黄芸看好这片山地，两人一合计，种起了苗圃。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过去，苗圃园由原来的十来亩扩大到了几十亩，还承包了五十亩旱地，搞起温室花卉来。当地村委很是支持他们并聘请他们为技师，带动全村致富。刘军、黄芸在这自食其力的劳动中，找到了目标，找回了尊严。特别是远离毒品和吸毒的人群，这让他们在这无毒的环境中，已保持操守十来年。昔日的小佳佳也考上了名牌大学，一家人又回到了那幸福美好的时光。女所的民警与黄芸一家始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时时关心与鼓励他们戒毒的决心。这对昔日吸毒的夫妇在女儿用生命呼唤下，已彻底戒除了毒瘾。 L2xFl3nCwO9PwrI8UWN2sMQHvoJQuWQidbnELlkuCF7gylFsv4RSWZHMv0IyqyT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