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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救护车在札樽国道上疾驰。

国道弯弯曲曲,远处就是大海。白天断崖下海水清澈幽深,现在则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处处可见山谷间辟出的路边餐厅,里面灯火通明,另外还有很多来海边乘凉欣赏夜景的人。

不时有车辆迎面驶来。

克彦仰卧在车里的担架床上。昏暗中只能看出他面部的轮廓,只有在会车时大灯照进来的瞬间才能闪现出他昏睡的表情。他看上去时而像死人一样,时而又像马上要动起来一般。两名救护员默默地坐在克彦的两旁。

猛然间,车子开进了一个明亮的小镇。这里是从札幌去往钱函海水浴场的入口。路旁传来男女的娇声,穿着泳裤和短袖衫的年轻人驻足观望,这些都是些来露营和夜游的年轻人。

眼前的这位青年昨晚也在兰岛海滨游玩。车灯闪过,望着青年安静的面庞,救护员陷入了奇异的遐想。

过了这座明亮的小镇,驶出山地,道路豁然开朗,远处可见万家灯火星星点点。车子向右转过一个大弯,只见前方天际一片通红。那里就是札幌,再过二十分钟就能到。救护员回头看了看,患者家属乘坐的那辆出租车还没跟上来。

K医大医院急诊室下午四点以后只有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值班。护士是急诊室的人,值班医生则是由各科新来三两年的年轻医生轮流担任。

来了急诊患者,一般先由值班大夫诊察,能处置的当场处置。可是,若有值班医生专业以外的患者送来的时候,往往要与相应的专业值班医生联系。实际上,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二十四个小时内只能料理两张病床,一旦遇到稍重一点的外伤患者,立马就招架不住了。

当天八月七日,急诊室值班医生是两年前刚来脑外科的袖木良幸。

八点前来了一个被玻璃割伤右手食指的患者,创口在手指根部约三厘米处,痛是很痛,但手指活动自如,说明肌腱没有切断,于是他们动手术缝合了皮肤,然后擦上消毒药。就在准备给创口敷上纱布的时候,突然外面一阵嘈杂,从急诊室门口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袖木把包扎绷带的任务交托给护士,准备到走廊上去看个究竟。这时胸外科的两名大夫走了进来。

来的是两位助教,都是比自己高五年以上的前辈。袖木记得自己在胸外科实习的时候曾经跟他们学过缝合和手术刀的用法。

“辛苦了。是你值班?”

有点微胖的中尾助教亲切地打了个招呼。两人都理着平头,穿着手术服和白色的鞋子,让人一看便知是胸外科的医生。这身打扮是胸外科医生的标配。

“还没送来呀。”

袖木边说边转身朝走廊上望去。有五六个胸外科的医生正站在救护车的入口处说话。全科出动到急诊室可是罕见的事。

“出了什么事?”

“有急诊患者马上就到,院里得到消息就通知我们赶来了。”

“是这样。辛苦了!”

如果是门诊时间以外的急救患者来,本来应该先由急诊室的医生诊断。胸外科的同事特意跑到门口来迎接,要亲自动手来做,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该到了吧?”

“说是八点左右到。”

墙上的时钟显示差五分八点。刚才缝合了手指的患者穿好鞋轻轻鞠了一躬,出了处置室。

“坐一下吧。”

“不了,马上就要来了。”

说话间中尾助教走到门口的同事那里。

急诊室入口位于东侧,与正门呈直角。挂号处和处置室相对,夹着急诊室专用的大门,往里是妇科和外科的门诊室,从下午到晚上都无人经过,静悄悄的。

正因为平时很安静,现在一下子来了近十名外科医生在这里等候患者,自然便让人感觉异样。一定是很紧要的病人,袖木一边用消毒水洗着手一边在想。他开始在病历上记录前面那位指伤患者的处置情况。这时候,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接着是走廊上奔跑的脚步声。此刻,处置室的时钟正好指向八点。警笛迅速逼近,随后戛然而止。

每次在急诊室值班,只要一听到警笛声,袖木的心登时就会提到嗓子眼,他担心又有急诊患者送来了,会让自己手忙脚乱。而唯有这次,他听到鸣笛声很坦然。因为,患者跟他并不相干。

奔跑的脚步声夹杂着说话声乱作一团,夜晚的急诊室门口一片忙乱。

“是什么患者?”护士好奇地问。

“好像是直接来找胸外科的什么急病号。”

袖木嘴里回答着,心里也充满好奇。他在病历上写完刚才患者的处置内容,便来到走廊上一探究竟。

“马上到手术室,准备切开气管。”中尾助教喊着。

患者已经搬上了担架车,由四五个胸外科的医生围在两侧推向右边的电梯。手术室就在急救门诊的楼上。

“赶快联系教授。”

“知道了。”

这是田口的声音。他也是袖木的同级,同在胸外科。袖木本想靠到近前看看患者的情况,刚看了一眼,电梯门开了,担架车一拥而入。

“要手术吗?”

“怎么说呢,还不一定……”中尾含糊其词。

虽然患者面部裹着毛毯看不到脸,但是袖木看到了患者露在毛毯外面的那双苍白的脚。电梯关闭,周围又恢复了宁静。

只剩下袖木和挂号处的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走廊上。

“患者是哪里送来的?”

“听说好像是从小樽的医院直接送来的。”

“就算这样,也有点太兴师动众了吧。”

“因为是胸外科的嘛。”

挂号处的男子笑了笑,仿佛在说兴师动众是理所应当的。

门外救护车的顶灯依然闪烁不停。送完患者,司机一边抽着烟,一边关上后部车门。

“真热呀。”

挂号处的男子敞开了白大褂的前襟。

“一点风也没有,真闷热。”

隔着窗户可以看见救护车已经发动起来。

“今晚上千万就到此为止了。”

“不会的,待会儿还会来的。”

“别说不吉利的话。”

挂号处的人笑着回了屋子。

急诊室值班不一定非得待在处置室里。没有病号的时候,只要保证随叫随到,医生是可以在院内自由走动的。

“有事拨打三八三。”

袖木留下了自己脑外科研究室的电话号码后离开了急救处置室。他沿着楼梯来到二楼,看见右边通往中央手术室的大门。门上的磨砂玻璃里透出明亮的灯光。胸外科的同事和患者已经都进了手术室。看样子,今晚要忙上一阵子了。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很昏暗,他正爬着楼,忽觉心中一阵忐忑。

四楼东侧第二间便是脑外科的第三研究室。他进门的同时电话响了起来,就像有意在等着他似的。

“又有急病号了?总这样的话,就算一晚上多挣一千日元也太累了。”

他喃喃自语着,慢吞吞地抓起了话筒。

“您是急诊室的值班大夫吗?”

“是我。”

本以为是处置室护士打来的,出乎意料,里面传出的却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是N报的富塚。刚才跟胸外科联系过,大夫都不在,所以才转到您这里来。”

这个电话号码八成是急诊室的护士告诉他的。

“从小樽送去的急病号到了吧?”

“啊,刚到。大约十分钟前吧。”

袖木看看手表,现在是八点十五分。

“冒昧地问一下,那位溺水的患者情况怎么样了?”

“溺水?”

“嗯,就是在兰岛溺水的那个二十一岁的青年。”

“是溺水的吗?”

真是出人意料的事。他觉得,既然是送到胸外科来的,患者大概是在哪家医院做开胸手术失败的?或者肋骨骨折伤及肺的?溺水患者的话,应该先送专事复苏治疗的麻醉科,而不是胸外科。反正自己没见到病人,袖木无从回答。

“听说要进高压氧舱?”

“高压氧舱?你说什么?”袖木大声说道。

“那……不是在胸外科吗?”

“可患者是溺水的吧?”

“是的。今天中午溺水昏迷送到小樽的。”

“是刚才送来的那个人吗?”

“是的。当时还挺好,到了晚上突然出现呼吸困难。”

自己身为医生,却被一个记者问得目瞪口呆。

“是叫江口克彦的青年。”

“江口?”

提到姓名袖木也是一无所知。

“没错,是溺水的吗?”

“好像是。”

袖木依然半信半疑。

“送进高压氧舱了吗?”

“不,还没有……”

已经送进手术室切开气管,扩张呼吸道,插入了呼吸管,除此之外,袖木就不知道了。

“所谓的高压氧舱,到底有什么作用?”

记者全然不顾犹豫不决的袖木,继续刨根问底。

“怎么说呢……”

“像今天这种病例,在高压氧舱里获救的有几例?”

“你是说溺水的人?”

袖木手持电话困惑不已。迄今为止把溺水者送入高压氧舱的病例他是闻所未闻。一般经常利用高压氧舱的患者都是全身大面积烧伤,或者手脚血管供血不足的。这种设备的最大特征是,舱内充满了高浓度的氧气,因此体表皮肤能直接接触氧气。袖木心里思忖道:既然切开了气管,氧气就能充分送入呼吸道,那还有必要再进高压氧舱吗?

“怎么样了呢?”

面对沉默不语的袖木,记者依然不依不饶穷追不舍。

“进高压氧舱不能算是坏事。”

“嗳,什么?不是坏事?”

“不过,这方面我不是专家,不太了解。”

再追问下去,袖木心里更没底。

“胸外科的大夫什么时候回手术室?”

“我是脑外科的,不清楚。”

“那……太抱歉了。”

大概听出袖木回答不得要领,记者很快挂断了电话。

说实话袖木的确搞不清楚。溺水昏迷送入医院,无非是要恢复呼吸和心跳。这个过程中,再次出现血压下降,可能是引起了肺水肿?袖木觉得,即使如此也没有必要非得送进高压氧舱。

做新闻记者的惯于自以为是、捕风捉影,多半是他听错了吧?想到这里,他把两腿搭在旁边空着的椅子上,开始读起周刊杂志。 QpU+R1suF4x4/0kLv4oqY9y7dzbIucK+JdYATIJC0snCJjSEUScertc0Q7xOim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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