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X先生:
今天我休息,早起读了会儿黑格尔的《小逻辑》,电子书,当课外书一样读一读。黑格尔的书在哲学书里算好读好懂的了,偶尔读一读,解解文学书的腻,也不错。中午S先生来访,我们在一起拿着Y先生的画册,足足看了半个小时,挨个儿评论赞叹。Y先生是个勤奋、有才能又达到自由之境的画家,常常去山里写生,偶尔围观一下他的世界,觉得他内外是非常统一的。背着人夸奖人是一种美德,有几个人经得起背后夸呢?大部分当面都夸不下去啊。
每次跟S先生见面,都觉得他比上回又好看了一些,他在山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爬山跑步健身,过得挺鲜活的。我宅在家里“KEEP”,练练拉伸、无器械健身和瑜伽,比一动不动好一些。人应该生活在大自然里,如果不能够,就躺在健身垫上。
我们在阳台上晒太阳,漫无边际地聊天,我怂恿他读至少一本赫拉巴尔,比如《过于喧嚣的孤独》,我猜当当最近卖出去的赫拉巴尔,有一半是我怂恿的结果。我还告诉他我最近的“男友”就是赫拉巴尔,每天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一天的半数,睁开眼睛他就在枕头边,起床前先读一会儿,下午会读一会儿,晚上接着读。跟他的贝克大叔、老婆、废品收购站的同事汉嘉、老来的各种一起泡金虎酒吧的年轻朋友们、他住在克斯科林中小屋的猫们,都混得越来越熟,我都发现自己写小说不知不觉地受了他的影响,变得话痨起来。
惜字如金的以千计也要巴比代尔
起来了吗?
以千计确实可以捷克一点,赫拉巴尔一点,以千计又不需要对自己的人格守身如玉。
喜欢一个作家,会有一段时间的热恋期,有的热恋期非常久,而且持续多年,比方我喜欢卡夫卡、加缪和冯至,都超过二十年,有段时间迷恋钱德勒,又天天说波拉尼奥,又张口闭口卡波蒂,也曾经非奥康纳不读,那些时间回想起来,都是极其美好的情境,都变成我精神性血液的一部分,也让死去的脑细胞复活。当你理解了卡夫卡,就想再去读读索尔·贝娄,读一些索尔·贝娄,就忍不住找出辛格。读《巴黎评论》每一本,都觉得在讲自己老家的事,每个作家都跟亲戚一样。做一个随和的读者,是非常幸福的,即便自己一个字也不写,我也乐意做一个幸福的、终身的读者。
这是一些闪耀着光芒的事物,我昨天答应你讲一讲有希望的事,想来想去,对我来说,文学就是充满希望和善意的事情,文学像是永远含在我口中的、一块化不掉的硬糖,当然我没有糖尿病,也像今天北京这样的天气,阳台上暖洋洋的阳光,被文学挟裹、侵入、捆绑,都是SM爱好者的激情时刻,都比温吞水一样的现实生活好得多。
晚饭吃了一个馒头,此刻正在跟面食搏斗,我得去喝点生普助消化,希望你度过愉快的一天,并读到这封信。
2018年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