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拉(Layla)聪明、善良、能干、驱动力强,且充满自信。她来找我是因为她非常厌恶目前的工作,但没办法离职。
为了离职,莱拉做了大量计划。她存钱备用。她阅读了她能找到的所有关于职业转型的书。她确定了除当下工作以外的多条职业道路,认为自己可以朝这些方向发展。出于连莱拉自己也不太清楚的原因,她还会定期参加一些令她毫无收获的社交活动。
我一下就想到了她站在市中心一家不怎么样的运动酒吧里的场景,她被多达7台电视机包围,微笑着等待。她的名牌上用蓝色记号笔写着“莱拉”。一个泡沫塑料盘子里装有一块温热的切达干酪,旁边是半包 仍装在撕开了的袋子里 的黄油饼干。这么出色的人,居然把自己的能量浪费在这里,真是可惜!
最糟糕的是什么?那就是她知道自己在浪费时间。莱拉非常清楚自己已经做完了所有需要做的事,除了确定何时离职。她无法确定离职的时间,因为她无法完美地开启她转行的旅程(她手上项目中所有不确定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她的下一份工作很不错,还有4~6周的过渡时间,她不用承受过大的压力)。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年,她才给我发电子邮件,预约了我们的第一次会谈。
拖延型完美主义者会等到条件完全满足后再开始行动。他们总是犹犹豫豫,也总是饱尝因没有做最想做的事而产生的空虚。
即使拖延型完美主义者能开始做某件事,也可能很难坚持下去,因为坚持意味着有时需要重新开始。虽然这种完美主义者可以轻松开始和完成小规模项目,实现短期目标,但他们可能会放走那些需要耗费更长时间的机会,因为投入任何长期过程,都免不了要多次停止行动、多次重新开始。
约会或结婚、加入跑步俱乐部、转行、做志愿服务、实现自己一直期待的波特兰
之旅——他们想避开那些只能带来些微快乐的任务,这一点一直令我感到很有趣。
不管面对什么任务,他们都会这样难以行动起来,因为他们不是为完成目标而挣扎,而是难以开始这个任务,难以在行动中断后重新投入其中,难以接受他们不可能得到表面上完美无缺的结果。对一个拖延型完美主义者来说,定下晚宴日期可能和为转行而提交辞呈一样让人犹豫不决。
对这些完美主义者来说,问题在于,只要开始一个过程,就会引入问题——只要这个过程真实地发生了,就不再可能完美无缺。如果哪个事物对他们来说是完美的,那么它肯定只存在于过去的记忆或对未来的构想中。莱拉陷入了犹豫,什么选择都没做(这意味着她间接地选择了继续做她厌恶的、会抽走她灵魂的工作)。莱拉被动地生活着,而其中最刺痛她的是,她觉得她就是自己痛苦的缔造者。拖延型完美主义者的自我觉知越强烈,就越会对自己失望。
在你理解如何驾驭完美主义之前,做一个拖延型完美主义者是很令人烦恼的。巴黎型完美主义者听到内心的嘲讽——“你以为你是谁”,一开始会很尴尬,无法自豪地回答这个问题,与他们不同,拖延型完美主义者能毫不费力地列上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且准确)的特质,自豪地回答:“我聪明、幽默、有才华,工作也很努力——而且我非常有创造力!”
拖延型完美主义者并不缺乏自尊,他们对自己的才能抱有痛苦的感知。拖延型完美主义者之所以拥有这份痛苦的感知,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有天赋,也想向他人分享这些天赋(如浪漫爱、才华、新点子等),但又感觉还没准备好去分享。他们会看到那些他们觉得不如自己的人很快在工作上超越了他们,或率先实现了一个又一个阶段性目标,这样的事实每次都会刺痛他们的心。
当你目睹其他人完成你认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时,会产生敬畏之情。但当你目睹他人在做你知道你也能做,能做得很好,甚至是你最想做的事时,又会如何?敬畏之情会被混合着失败感和怨恨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拖延型完美主义者为自己的犹豫不决而感到不安,他们认为,如果他们的精力更充沛,或者更加自律,他们的执行力就会更强,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拖延型完美主义者绝不是懒散的人,也足够自律。他们缺乏的是接受能力。任何人唯有接受,才能开始行动,任何行动都是这样,而“现在就开始”意味着将心中完美无缺的事物带到现实世界中,在这个过程中,它注定会发生变化。
其他类型的完美主义者一般不会产生拖延型完美主义者开始行动时所体会到的那种失落。避免损失或许是最自然的情绪反应之一,这也是为什么犹犹豫豫的习惯会给这类完美主义者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当拖延型完美主义者无意识地觉得可能会造成损失时,他们还会错误地认为,自己之所以不愿开始行动,是因为自己没那么想做这件事: 我可能并不是真的想做,否则我早就去做了 。
拖延型完美主义者越是告诉自己他们不够自律、缺乏激情、懒懒散散等,就越会相信这些都是真的,由此进入错误自我认同的负面循环,而他们似乎永远无法打破这个循环。
无法调节自己完美主义倾向的拖延型完美主义者会厌恶和批判自己。他们不仅会批判自己,还会批判他人,诋毁那些不受这个倾向束缚的人。拖延型完美主义者可能会公开或私下宣称自己本可以做得更好——办派对、写书、盖房子、组织会议、烹饪美食等。也许他们是对的。如果他们尝试过,他们可能确实能做得更好,但他们没有给自己尝试的机会。这一点始终困扰着他们。
拖延型完美主义者不像古典型完美主义者那样,喜欢自己的完美主义;也不像巴黎型完美主义者那样,愿意冒失败的风险,只不过自尊心会起起落落。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拖延型完美主义者想开始行动。如果有迹象表明,他们只要尝试一下,就能做得很出色,这最容易引起他们的不满。也许这就是往伤口上撒盐的效果?
当拖延型完美主义者察觉到自己是因为唯恐造成损失才犹豫不决的,于是开始寻求支持,不再浪费精力批判那些努力尝试的人时,他们将成为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当他们学会转被动为主动后,他们就会得到迄今为止对他们来说一直难以捉摸的内在力量。接下来发生的事会更加令人赞叹。
服务这种完美主义者,我最热衷的就是注视着他们中每一个人就要刮开下面彩票时的情景,不止一张,而是两张中奖彩票:
(1)脱颖而出不只需要天赋,更重要的是坚持不懈。
(2)尽管改变总是伴随着损失,但不改变意味着更大的损失。
当这些道理深深渗透到拖延型完美主义者的心灵和思想中时,他们就不会再被曾经的束缚所定义。成为第一名当然振奋人心;做第二名也可以释放自我。身边有充满激情、无拘无束、才华横溢的人,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成为这样一个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