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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漫长小路
抵达一碗蘑菇粥

吃东西真麻烦。我自以为是个喜欢吃的人,喜欢做饭,对做饭充满兴趣,无论多忙也不觉得做饭麻烦。我做饭很好吃,自己和家人都觉得好吃。可是现在我一个人,就什么兴趣都没了。

如果把吃的摆到我面前,我会吃得很开心。在东京时,我不是一个人,就很有食欲,痛痛快快地什么都吃。

现在我每周在枝元小猫家蹭住两三天,每当深夜回到她家,她总给我做吃的,就算是半夜也做。我俩都说,这么吃下去的话,真不知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可照样吃得很香。

我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不吃。不出去吃,也不从外面买。这样瘦了吗?一点儿也没瘦。一整天没有做饭和吃饭的心思,随便找点儿什么填一填,或者一样东西连续吃无数天。

这种生活非常荒芜,不过我感觉,这就是我长年以来一直想要的。

最近有一家餐馆我特别喜欢。

餐馆在熊本大学的背后。

这一带到处是租给学生的小公寓,有很多狭窄得只容一辆自行车勉强通过的窄路。就算路再窄,我也会推着自行车走进去。

三十几年前,我刚搬到熊本时就住在这一带。那时,我和前夫结了婚,有了孩子,事业刚上轨道,父母还住在东京。

那是一条蜿蜒曲折的路,有杂乱的竹林,有墓地。墓碑近在小路两旁,开车进去似乎要被墓碑狠狠划伤车体。这么窄的路也不是单向通行,两车交错时,简直要缩小车身,费一番力气才能开过去。

这种地方居然有餐馆?战战兢兢地开过去,就能看到小路尽头亮着一盏小小孤灯。人走过去,犹如长途跋涉的苦修之人终于走到了今夜的旅舍。

餐馆的名字是“Salute”,已经开业三十多年。开店后不久,我和前夫去过,之后没多久我们就分手了。那次吃得并不愉快,所以我也忘了这家餐馆。

两三年前,渡边京二先生带着我去了一次。京二先生是思想家,也是石牟礼道子 的工作助手。这家店他常去。那天我吃了不少,还说我以前来过这里,不过这次的主要目的是与人交谈,吃饭不是重点,吃了什么也没记住。

后来我就把这家店抛到了脑后。直到今年九月初,我和朋友去了一次。店里刚换上秋天的新菜单,有一道牛肝菌烩饭非常美味。后来我邀请朋友一个星期去了三次。圆白菜和油渍沙丁鱼的实心粉意面美味,猪肉和竹笋琴弦面美味,焦香烤鸡也美味。但我一直吃牛肝菌烩饭。

在店家看来,啊,这个人又来了,又来了。我成了熟脸。我带着从东京过来的学生去,带着朋友去,带着很多人过去,每次去,都要牛肝菌烩饭。

太好吃了。牛肝菌烩饭太好吃了。这滋味我从前吃过,后来忘了,现在记忆复苏了。

所谓食物,都是回忆。

对啊,就是这么回事。所谓食物,全都是回忆。现在我一边写,一边感觉到了震撼。牛肝菌烩饭不仅仅是一道烩饭。

啊,啊。

我和前夫在波兰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我们经常吃这个。牛肝菌porcino是意大利语,在波兰语里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一个波兰词叫“grzyb”,指的是蘑菇。波兰有一对与我父母同辈的长者夫妇,给了我们很多照顾,我在他们那里吃了很多次grzyb汤,就是牛肝菌汤。

我到加州后不久,有次忽然想起了这滋味。我买来干牛肝菌,变着花样试做,加上洋葱一起炒,加上波兰菜必用的芹菜根和韭葱,还用干香菇代替过牛肝菌(完全不是一回事)。汤底都是鸡汤,不过那位波兰阿姨用的可能不是鸡汤。几次失败后,我想到里面可以放大麦。

夫喝着放了大麦的汤,唏嘘感叹,说好像吃到了他祖母做的饭。夫的祖母是从波兰移居到英国的。我把这道汤送给四邻的犹太人品尝,他们也都唏嘘着想起了过去。

这道汤后来我做得非常熟练,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最初是波兰风味,后来变成了比吕美风味,油分越来越少,有时我还放酱油。在这道汤开始远远背离波兰风味时,我买来意大利米做起了烩饭,芦笋烩饭、牛肝菌烩饭。

我做的东西自然不能和专业厨师做的相提并论。不过,只借着一股牛肝菌的气息,我想起了过去做的菜,我的家庭,我的来路。这气息扯出了很多我潜藏心底的下意识的东西。所以我成了Salute的熟客。

啊,啊。

我想吃的究竟是什么呢?我一路吃过来的,究竟是什么呢? xWAdnLyKG6rhxpffZUHslbjA69CO/1GGfkPFKI86wSPAfp17Cv7iGAsPoS5x9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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