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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手撕魔芋
盂兰盆节到了

现在我在日本。住在熊本。和三岁的公狗克莱默一起过。同时还在早稻田大学教书。早稻田在东京都新宿区。还有,我现在迷上了吃魔芋。

一口气说得太多了,等等。

这几年来,我经常横跨太平洋,往返于美国和日本。我以为与越洋飞行比,每周一次往返东京和熊本不算个事儿,你猜怎么着,相当算个事儿!把我给累的。我要是三十二岁、四十二岁都好说,现在六十二岁了。身体各部位都旧了。

单说从羽田到早稻田这段距离,就特别远。

从羽田机场到大学的去程,因为一路都是下台阶,我尚能硬着头皮走一走。羽田机场里有电动扶梯还好一些,到了滨松町站,没电动扶梯了。回程从早稻田去羽田机场时,我早早灰心丧气,改坐了其他路线的电车:先坐东西线地铁,转浅草线地铁,再转东急线电车。

过去我常坐羽田线单轨,总觉得如果不坐单轨,就好像没来东京。然后在滨松町、大门、日本桥换乘三次地铁,最后坐东西线去早稻田。出站想往地面上走时,却发现没有电动扶梯!我拖着沉重的双足,一步一步往上爬。明媚的年轻人晃得我睁不开眼。我混在他们中间走进大学。一进大学门,就是一条直插云霄的大上坡。

我的研究室位于坡顶一座十几层的高楼里。一旦上去了,轻易不想“下凡”,所以每次早晨一出早稻田的地铁站,我就在不远处的便利店买好一整天的水和干粮。

我小时候相当偏食,只吃固定的几样。即将长大成人时,患了厌食症。七十年代,在东京的腹地,我像战地废墟里的儿童一样饿着肚子。因为这样,治好了偏食,什么都能吃了(但我也是因为不吃才患厌食的),有了家庭之后,更是什么都吃。现在家人不在身边,五六岁时的偏食好像又回来了。

每周二上午,如果你在早稻田全家 看见一个买了若干和风蛋黄酱金枪鱼饭团、牛奶、煮蛋、巧克力和怪物饮料 的初老之女,那就是我。

我依旧喜欢奶油包。没买是因为全家不卖。全家虽然有类似我以前特别喜欢的山崎薄皮奶油包的东西,仅仅是类似,感觉不太对……你看,偏食者就这么倔。

每周二早晨,我坐头班飞机飞到东京,直接去早稻田,深夜去我最好的朋友枝元奈穗美家住一夜,周三一早再去早稻田,晚上坐末班飞机回熊本。枝元一个人住,四十几年前,我在《小猫》里写过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叫她小猫。

之所以费劲回熊本,是因为克莱默在家。克莱默可能是德国牧羊犬和比利时牧羊犬的串串。之所以说可能,因为它是我在七月从保护机构领养的狗。我决定回日本的时候,走了一套无比烦琐的手续,带着它回了熊本。

每周一傍晚,我把克莱默寄放到老朋友家。人家家里也有狗。克莱默飞快地就习惯了人、狗和新家。朋友的狗是一只聪明又厉害的中年边牧,对外狗不怎么友好,每次见到克莱默都要低吠,想把克莱默轰走。克莱默比人家年龄小,也㞞,卷着尾巴逃跑后没过几分钟,就高高兴兴地玩到一起了。周三晚上,我从机场回家的路上顺便接了克莱默,周四、周五、周六、周日、周一,和克莱默一起过。

哦,还有魔芋。

我在熊本时自己做饭。每周炖一大锅蔬菜炖鸡肉。鸡肉给克莱默,我连着吃好几天蔬菜。此外还吃生鸡蛋盖浇饭和外卖的油炸食品。这种食谱能维持健康吗?我也不太清楚。

家附近的超市是JA 经营的,所以蔬菜包装上标着农家的姓名。我刚回日本时,买过田中家的小油菜和佐藤家的圆白菜,现在季节变了,在买绪方家和中村家的茄子。

我小时候偏食,唯独爱吃茄子,无论什么茄子,吃起来都没有二话。现在我把茄子切成大块,放鸡肉,用白出汁 小火炖。某日,里面还煮了魔芋块,滋味之好,令我震惊。

水本家出产的手工魔芋块,一个二百日元,圆润润、暖乎乎的。

用手撕成小块儿,感觉它就像刚被杀死的活物。虽是活物,却接近植物,有种不可思议的透明感,撕开也不见血腥。我甚至感觉自己的手伸进了不流一滴血的活物体内。

我一直不太理解。按说,古时人们获取能量并非易事,为什么他们特意消耗体力,花时间和心思制作魔芋这种卡路里为零的食物呢?

现在我知道理由了。往昔人们吃的魔芋,不是现在超市廉价售卖的四四方方的冰冷工业制品,而完完全全是水本家做的这种,鲜活而肉感,仿佛红血欲滴,让人回忆起吞噬新鲜肉和鱼时的快感。

加利福尼亚的日系超市绝对买不到这种魔芋。每次买它、吃它时,我都感动地想:回日本回对了。周四我用魔芋、茄子和鸡肉一起煮,周五、周六、周日连吃三天,周一不安地闻闻有没有变味,吃完之后,洗干净碗。周二去东京上班。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轨迹。 cjpumGByEnfEVjY1bWZ+1u8PGUmFf2zs1BGkNGTJhiBkQxwWn30h+9FAHdgs7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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