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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狂风
攀爬滨松町的台阶

今天我要发牢骚。有一个字写作“汉”,读作“女人”(此处请参看《闭经记》) 。大婶儿和老奶奶都是汉。

有时我心里真的塞满了公愤和义愤。

很久很久以前,我在《好乳房 坏乳房》这本书里哀叹过东京地铁设施的冰冷无情。他们不知道对于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来说,在东京地铁系统乘车多么艰难痛苦。当时大女儿鹿乃子体重十三公斤,我抱着她,相当于抱着十公斤米加三袋一公斤重的砂糖。

那时我年轻而强壮,可以一边痛陈不满,一边带着我十公斤大米加三袋砂糖重的女儿,推着四棱八角的婴儿车,背着装有尿片和书籍的大包健步如飞。可是我现在六十三岁了,腰和膝盖都不行了,平衡感比以前差多了。

东京人乘电动扶梯时习惯站在左边,让出右边,我总是不小心站到右侧。被拥挤人流裹挟上扶梯对我来说很恐怖,我总是站不稳,脚下发虚。即使站到左侧,因为带着很多行李,经常被右侧通行的人冲撞,每到这时我都保持不住平衡,心里很害怕。

不光是这样,我的手腕有慢性疼痛。可能是前段时间从台阶上摔下来时扭伤了。自那之后我往返于东京和熊本,总拖着行李箱,手腕疼得越来越厉害。尤其是站台上和换车通道里的黄色凸凹块,那是为视觉障碍者设计的盲道,行李箱一到上面,我的手腕就不由自主地发出伤痛的哀鸣。盲道本来为了守护弱者而设计,现在却伤害了其他意义上的弱者。

上年纪后,皮肤干皱,白发越来越多,赘肉有增无减。平衡感变差,膝盖和腰疼痛,这些都理所当然,我只能接受。但我愤怒的是,三十多年了,东京地铁系统的种种状况没有任何改进。就这还要开奥运会?!

我最常去的地铁站是滨松町站。

滨松町站里有JR山手线、京滨东北线,还有开往羽田机场的东京单轨。三条线在同一个站里,不用出站。出站后稍走几步,就是都营浅草线和都营大江户线的大门站。

浅草线东接京成线,西接京急线,既可以去羽田机场,也可以去成田机场。在日本桥站可以换乘东西线。我去早稻田时,经常坐这几条线。

如果是回熊本,就在滨松町站换乘单轨电车去羽田机场。

其实浅草线直通京急线,坐这个就能去羽田机场,但我脑子里的东京地图还和三十几年前第一次抱着婴儿在东京和熊本之间往返时一样,是老地图,去羽田机场只有单轨电车这一条线。对我来说,使用频率最高的就是滨松町站,根本不是什么东京站或涩谷站。

问题来了。从地铁的大门站到滨松町站,这段路全部是上坡。最初有电动扶梯还好,但是换乘一段又一段扶梯之后,还剩最后十几级台阶时,扶梯没了!只能爬台阶。

那种上当受骗感!那种被辜负的感觉!带着沉重行李时真的很绝望。实际上不光我一个,在这里,我见过无数人带着绝望的表情攀爬台阶。

倒是有升降电梯,可是很难找,而且得绕远。谷歌地图显示从地铁的大门站到滨松町站只需要四分钟,可是以我的腿脚,四分钟绝对不够用。

好不容易爬上台阶,邻接的单轨电车站内只有一台狭窄而陈旧的升降梯,忙得不可开交。根本负荷不了等电梯人的数量。原因很简单,挤在这里等电梯的,是要去坐飞机的人,都带着大件行李。

我不愿意等,没其他办法,只有爬台阶,爬到二层,爬到三层,才能抵达检票口。

台阶不说了,在滨松町站坐计程车也极其艰难。过去在单轨电车和地铁站之间,世界贸易中心大厦下面有一个计程车上车点。如今那一带施工,上车点作废了。现在计程车都在从竹芝栈桥去增上寺的大路上排队等客。

前几天晚上下着冷雨,我带着沉重的行李到达东京时,已经精疲力竭。想坐计程车,那车明明亮着空车灯,却告诉我这里不能上,得往前走。我往前走了,再问计程车,被告知还得继续走。我走啊走啊,听到的指示始终都是“继续往前走”。我这才明白,得走非常远,走到一个远离车站的地方,才能上计程车。我心想算了,扭头回了车站,换了几次地铁,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六十三岁的老奶奶在冷雨里抱着大行李,白发凌乱纷飞,恳求司机快点儿载我,司机却躲避了我的视线,只一个劲儿地摆手示意我往前。冰冷酷寒的东京冬夜啊。这种冰冷劲儿,这种堵心劲儿,究竟是什么呢?是这个大都市?是都市人冰冷的心?是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奥运会的未来?

事情还有后续。这一带始终在施工,情况随时发生变化,经过改善或某种妥协后,计程车上车点改到近处,比以前容易上车了。前几天时隔很久我去东京时(2021年4月),看到告示,滨松町站的某座楼即将关闭不再使用。告示上写着“多谢五十七年来的惠顾”。这就是说,各种不便之处正在得到改进,同时也说明,五十七年前的设计压根儿没有考虑老弱人士,而现在的社会确实在进步,我有些感动。 eHjgm6F5XVK2/JgLpzIZF4W5eMo40C5tnok7f+b2IpMZyPqNOGRSnEJCF4SHuz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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