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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纪元之前

托尔金的《魔戒》以我们现在所知的《精灵宝钻》为基础,而《精灵宝钻》最终在他儿子克里斯托弗的精心编辑下,于1977年出版。该书汇集了中洲的创造以及它从神话时代到传说融合进历史的全部变迁,如其作者所说,灵感来自他的“刻骨铭心的热情,我热爱神话(不是寓言!)和仙境奇谭,尤其热爱介于历史和仙境奇谭之间的英雄传奇。世间这类故事(我所能找到的)实在太少,远不足以满足我的胃口”。

1951年,早在《精灵宝钻》里中洲第一纪元的故事出版之前——事实上,甚至在《魔戒》出版到达大众读者手中之前——托尔金就在写给朋友米尔顿·沃德曼的信里谈到他作为一个故事讲述者的雄心壮志:

别笑!但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雄心壮志打那时起瓦解已久),我就有心创作一套或多或少互相衔接的传奇,涵盖的内容上至恢宏的创世神话,下至浪漫的仙境奇谭——前者奠基于联系红尘俗世的后者,而后者又自波澜壮阔的背景中汲取夺目的光彩——我唯愿把它献给英格兰,我的祖国。它将拥有我渴望的格调与品质,多少含有冷澈之意,能够体现我们的“氛围”(指西北部,也就是不列颠和周边欧洲地区的气候与风土,不包括意大利或爱琴海地区,更不包括东欧);此外,(只要我做得到)它将拥有一种难以捉摸的美,有些人把这种美称为凯尔特风情(不过在真正的古代凯尔特遗产中,我们很难找到它的踪影),并且它应当涤除低俗,“严肃高尚”,配得上一片如今诗情盛行已久的土地上那些更成熟的心灵。这些伟大的传说故事,有一些我将会完整记述,但有许多我只会置于主题之内,勾画梗概,大幅留白。整套故事当与一个磅礴壮丽的主体相连,却又会给旁人留下余地,供那些慧心巧手驾驭画笔、音乐或戏剧来完善。这很荒唐吧。

这是雄心壮志不假,不过,对我们来说幸运的是,情况并不像托尔金在满怀沮丧和怀疑的时候所想象的那么荒唐。这是一个他不断回归并坚定追求的理念,尽管他的追求方式就像一个漫无目的的旅行者:学习语言,绘制地图,随时准备离开中心叙事的大道,只为探索如画的风景或危险的小路,然后再返回前方的主路——这无疑也解释了为什么“道路”这个概念曲折贯穿了他众多作品的始末。

托尔金在谈到他“荒唐”计划的宏大想象范围时坦言,它既不是“一下子”就构想出来的,也不是“一下子”发展出来的;相反,它形成的方式正说明了他的作品将要对跨越各大洲和各种文化的读者群体产生的独特影响——至今依旧。他写道:“那些故事本身便是关键。它们犹如‘天赐’之物,浮现在我脑海中,随着一个个片段分别到来,片段之间的联结也逐步成型。这项工作虽然屡屡遭到打断(尤其是,即便撇开养家糊口的不得已,我的心思也会飞向另一极的语言学,在其中流连忘返),但令人入迷,只是我始终有种感觉,我是在记录已经‘存在’于某处的事物,并不是在‘创作’。”

也许所有伟大文学作品的力量,都存在于那个自愿搁置怀疑的大胆时刻。托尔金提到的“语言学”本身就是创作过程的关键,因为他对语言的热爱和渊博的知识为小说注入了古老的气息。他写道:

很多孩子会发明或着手发明想象出来的语言,我从会写字起就致力于此,但我从未罢手。当然,身为(尤其重视语言美感的)专业语言学者,我的品位已经改变,理论水准已经提高,大概技巧也进步不少。如今,在我那些故事背后已存在着多种互相关联的语言(虽然大部分只粗略规划了结构)。但有两种彼此相关的语言已经相对趋于完善,它们是我专为那些我称为“精灵”的生灵设计的,虽说英语中的“精灵”一词容易引起误解。这两种语言的历史已经写就,形式(代表了我个人语言品位的不同两面)则是从一个共同的起源系统地演绎而来。我那些传说故事中提到的 名称 ,几乎全部来自这两种语言。命名系统由此便被赋予了一种特质(一种凝聚力,一种前后一致的语言风格,以及一种恍如真实历史的幻觉),至少我坚信如此。同类的其他故事显然缺乏这种特质。

他尝试为自己复杂的传说故事集所记录的事件梳理出一份大纲,上述评论即是引子。那些事件发生在本书所载历史之前的那个漫长的纪元。

整套故事始于创世神话[他写道]——《爱努的大乐章》。造物主和维拉……出场。我们可将维拉视为天使一样的神灵,他们的职责是在他们的领域内行使代理权……他们是“神圣者”,也就是说,他们在世界被造“以前”就已存在,起初处于世界“之外”。

在创世故事之后,《精灵宝钻》的叙事继续下去,如托尔金在信中的概述:

此后故事很快进展到《精灵宝钻征战史》,也就是《精灵宝钻》的主体,来到了我们所知的世界,不过当然被改换成了仍带有半神话色彩的风格——故事涉及一群具有理性的肉身生灵,其外表也多少跟我们相类。他们便是“首生儿女”精灵与“后来儿女”人类。精灵被命定不朽,将热爱这世界的美,用他们精致又完美的天赋将世界的美雕琢到极致,他们将与世界共存,永远无法脱离,即便“被杀”也仍要归回——并且当“后来儿女”出现时,精灵要教导他们,为他们让路,待到“后来儿女”成长起来,汲取两支种族共同从中得益的活力,精灵便会“衰微”。人类的“命运”(或“礼物”)是必死的命运,拥有脱离世界范围的自由。

如我所言,《精灵宝钻》的传奇故事是独特的,它不以人类为中心,这一点与我所知晓的任何同类故事都不同。它的中心观点和关注对象不在于人类,而在于“精灵”。人类的出场不可避免——毕竟作者是人类,而他若有读者,读者也会是人类,故人类必须在我们的传说故事中出场,并且不仅仅是改头换面成精灵、矮人、霍比特人等等,或由他们来部分代表。但人类始终是次要的——他们是后来者,无论他们变得多重要,他们都不是主角。

故事的主体便是《精灵宝钻》正传,讲述了最有天赋的一支精灵民族的堕落——他们离开位于极西之地的维林诺(诸神的家园,某种“乐园”)流亡,重回他们的诞生之地中洲,那里沦入大敌统治已久;他们与大敌争战,那时邪恶的力量仍有可见的肉身形体。故事之所以得名“精灵宝钻”,是因为一切事件纷扰都紧系于 精灵宝钻 (“纯净无瑕的光辉”)或“太初宝石”的命运和意义上。……但“精灵宝钻”不仅仅是这类美物。曾经有“光”存在。“维林诺之光”曾在金银双圣树 上为世间所见。大敌出于恶意残害了双圣树,使维林诺陷入黑暗,不过在双圣树彻底死亡之前,自它们诞生了日月之光。(这些传奇与绝大多数故事的显著差别就在这里:太阳不是神圣的标志,而是次好之物,“太阳之光”[日光之下的世界]变成了堕落世界和混乱有缺陷的景象的代名词。) [1]

不过,在双圣树遭到玷污或杀害之前,精灵的巧匠之首(费艾诺)已经将维林诺之光封存在三颗至高无上的宝石——精灵宝钻当中。此后维林诺之光就只存于这些宝石中。精灵的堕落源自费艾诺和他七个儿子对这些宝石的占有态度。宝石被大敌所夺,嵌在他的铁王冠上,被看守在他固若金汤的堡垒中。费艾诺众子发下亵渎神明的可怕誓言,无论何人胆敢染指或宣称有权拥有精灵宝钻,即便对方是众神,他们也将与之为敌,复仇到底。他们煽惑鼓动大多数族人起来反叛诸神,离开了乐园,前去向大敌发动无望的战争。他们的堕落所结的第一个苦果是,乐园里发生了血战,精灵残杀精灵。此事和他们邪恶的誓言紧紧纠缠着他们后来所有的英雄行径,造成各种背信弃义,瓦解了他们所有的胜利。《精灵宝钻》是一部流亡精灵对抗大敌的战争史,大战全部发生在世界(中洲)的西北部,其中卷入了若干个讲述胜利和悲剧的故事,但大战以山崩地裂的大灾难告终,漫长的 第一纪元 的世界——远古世界也随之消逝。(最后因着诸神的介入)三颗宝石得以收复,但精灵还是永远失去了它们——一颗在汪洋深水之底,一颗在世界核心的火焰之中,一颗在穹苍高天之上。这部传说以世界末日的景象收场:世界被打碎并重造,精灵宝钻和“先于太阳问世的光”在末日决战之后被夺回……

故事的神话性逐渐消退,越来越像历史故事和浪漫传奇,人类就在这时加入其中。这些人类大部分是“向善的人类”——有些拒绝服侍邪恶的家族和他们的首领,风闻西方诸神与高等精灵的存在,便逃向西方,遇到了正与大敌交战的流亡精灵。登场的人类主要是人类祖先中的三支宗族,他们的族长成了精灵贵族的盟友。人类与精灵的接触已经预示了后续纪元的历史,一个反复论及的主题涉及这样的概念:(如今的)人类当中有一脉从精灵而来的“血统”和传承,人类的艺术和诗歌主要依赖于它,或被它调整改变。 因此,曾有两桩凡人与精灵的联姻,两脉子孙日后在埃雅仁迪尔家族中合而为一,代表人物便是半精灵埃尔隆德,他在所有的故事中都曾出场,连《霍比特人》也不例外。《精灵宝钻》的故事中,最重要也叙述得最完整的,是《贝伦与露西恩》。在这个故事中,伴随着其他事物,我们遇见了(即将在霍比特人中凸显出来的)主题的第一个例子:世界历史中那些伟大的策略,即“世界之轮”,往往不是由王侯贵族或统治者,甚至不是靠诸神,而是靠貌似默默无闻者和弱小者来推动的——这要归功于创造中包含的生命奥秘,以及唯有独一之神知晓,其余全部智慧生灵都不得而知的部分,造物主的儿女闯入创世戏剧时,这一部分已包含在内。身为凡人的亡命之徒贝伦,在露西恩(她虽贵为精灵公主,也不过是个少女)的帮助下,成功做到了所有大军和勇士都未能做到的事——他闯进了大敌的堡垒,从铁王冠上取下了一颗精灵宝钻。他因而得以迎娶露西恩为妻,达成凡人和不朽种族之间的第一次联姻。

这样一个英雄奇谭浪漫故事(我认为它美丽又富有感染力),本身只需要非常浮泛的背景知识便能被人接受。但它在整套故事中又是根本的一环,脱离了它在其中的位置,便剥夺了它的完整意义。夺回一颗精灵宝钻的无上胜利,随后导致了灾难。费艾诺众子的誓言又开始运作,对精灵宝钻的贪念给所有的精灵王国带来了毁灭。

然而,正是通过贝伦与露西恩·缇努维尔的结合,半精灵一脉才得以诞生。后来,这一脉不仅包括幽谷的主人埃尔隆德,还包括他的孪生兄弟——努门诺尔的开国之王埃尔洛斯。在未来的世代,我们还将看到另一次人类和精灵联姻——即阿拉贡和阿尔玟女士——所生的子女。托尔金继续写道:

还有其他一些几乎同样完整记述,同样独立但又与整体历史相连的故事。比如《胡林的子女》,说的是图林·图伦拔和他妹妹妮涅尔的悲剧传说——故事中的英雄是图林……此外还有《刚多林的陷落》,其中刚多林是精灵的主要重镇。 并且还有关于漫游者埃雅仁迪尔的一个或数个故事。埃雅仁迪尔是个重要人物,是他将《精灵宝钻》的故事带向结局,而且他的子孙给后续纪元中的传说提供了主要的联系和人物。身为精灵和人类两支亲族的代表,他的作用是在大海中找到那条返回诸神之地的航道,作为使者去说服诸神再次关注、怜悯那些流亡者,将他们从大敌魔掌中拯救出来。他的妻子埃尔汶是露西恩的孙女,仍保有一颗精灵宝钻。然而诅咒还在运作,埃雅仁迪尔的家园被费艾诺众子所毁。但这也提供了解决方法:埃尔汶为了保住宝石而投入大海,去到了埃雅仁迪尔身边,因着那颗伟大宝石的力量,他们终于抵达维林诺,完成了使命——代价是他们再也不许归回,也不得在精灵与人类当中生活。随后,诸神再度采取行动,西方派出强大军力,大敌的堡垒被摧毁,他本身则被推出世界之外,落入空虚之境,永远不能以肉身形体重现。铁王冠上余下的两颗精灵宝钻失而复得——结果却只是再次失去。费艾诺最后两个还在世的儿子被他们的誓言所迫,偷走了宝钻,却被宝钻所毁,一个投海,一个跳进地底深罅。埃雅仁迪尔的船载着最后一颗精灵宝钻,被安置在穹苍高天之上,成为最明亮的星。《精灵宝钻》和第一纪元的传说至此完结。


[1] 托尔金在写给米尔顿·沃德曼的信中还谈到了他心目中中洲作品的基本主题,其中之一就是“堕落”的概念,通常与犹太—基督教信仰有关,源自《圣经》中亚当和夏娃的故事(《创世记》第三章),但托尔金赋予了它更广泛的适用性:

“在创世故事里就有了堕落,我们该说这是天使们的堕落。不过,故事的形式当然跟基督教神话很不一样。这些故事是‘全新的’,并非直接采自其他的神话或传奇,但不可避免的是,它们必然含有大量流传甚广的古老主题和元素。毕竟,我相信传奇和神话大多源自‘真相’,并且确实表现出真相的方方面面,它们只能用传奇和神话的风格来传达。很久以前人们就发现了这类特定的真相和叙述风格,并且它们必然不断重现。任何‘故事’都不可能不包含堕落——所有的故事,归根结底说的都是堕落——至少对我们所了解、所拥有的人类心智而言是这样。

“于是,接下来是精灵在他们的‘历史’得以变为故事之前堕落了。(由于前述那些理由,人类的首次堕落从未述及——在那次堕落发生了很久之后,人类才登上舞台,并且仅有传言说他们曾臣服于大敌的统治之下,后来有些人悔悟了。)” YY4BpHzhXEm/Rk0ySrTAZMyis1Wl0jOy2fuUMlqJOWZCj37/RFFtdZCMOlJcf5x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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