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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黑暗纪元”的传奇故事

这是现代文学里一个历久弥新的难忘时刻:至尊戒——黑暗魔君索隆统御众戒的力量之戒,毁灭它正是整场史诗级冒险征程的目标——落入末日山核心的烈焰;于是,至尊戒回到了锻造它的地狱,终于解体销融了。

当然,作者还要处理诸多后续:救援、治疗以及加冕,再是最后的清算与和解,还有告别、分离和启程。但是,统御魔戒的毁灭,随之而来的索隆及其邪黑塔的覆灭,以及他对中洲自由民长达千年的消耗战的终结,实际上就是托尔金的《魔戒》的高潮时刻。

然而,对作者而言,这却只是一个或一系列古老得多的故事的详尽附庸,那些故事他已经斟酌笔耕多年,而他的想象力早在更久以前就开始为它们服务了。正如他在《魔戒》出版的几年前所写的:“在我印象中,我无时无刻不在构建它。”

通过大众文化引擎的不懈努力,《魔戒》如今已成为受到普遍认可的神话创作艺术的象征,位列世间涵盖几个世纪的传奇故事、民间传说和仙境奇谭的宝库当中。但是,对托尔金来说,比尔博·巴金斯的探险,以及他侄子弗罗多的不朽征程,都只是一个可以上溯到遥远的过去、远为伟大的故事的一部分。

1944年11月,托尔金在写给儿子克里斯托弗的信中透露,他致力写作的“伟大的浪漫传奇”是一部不断发展、变化和显现的编年史。在寄给克里斯托弗最新完成的章节以及剩余叙事的大纲时,他评论道:“当它真正写出来的时候,很可能会跟这份计划大相径庭,因为我一旦开始写,故事似乎就会自己生成,仿佛真相到那时候才会显现,初步草案里只是不完美地瞥见了它的一斑。”

这种创作的方式要归结到托尔金本人——他既是公认的学者,也是自认的业余小说作家。虽然他的专业和热情都扎根于研究,并且受过文字理解和运用方面的专门训练,但自由奔放、解放灵感的创造性想象力不断冲击、引导着他,这令他着实惊喜不已。最终,他写出了《魔戒》,一部构思与成稿都独一无二的奇幻文学杰作,是他早期更朴素的故事《霍比特人》的宏大“续集”。

起初,托尔金的读者只知道这书的故事本身,并不知道它的基础乃是一个学术头脑经过辩证甚至痴迷的严谨劳动构建出来的。直到后来,公众才逐渐意识到,是语言学、编年史、家谱和历史组成的迷宫一般的庞大结构,支撑起了魔戒大战那史诗般(但又深刻而细致)的叙事。这基础的一部分就是仍在创作中、被称为“精灵宝钻”的作品,它是由一系列充满想象力的篇章组成的错综复杂的马赛克拼图,构成了《魔戒》之前的历史和中洲传说故事集的起源。

1951年,托尔金开始寻找一家不但愿意考虑他新完成的《魔戒》,还愿意承诺同时出版“精灵宝钻”的出版商。后者他已经断断续续地写了大约三十七年。

为了促成这个目的,托尔金写了一份他所谓的“简介”(虽然长达7500多词),权作《精灵宝钻》和《魔戒》两部作品的简历,并不厌其烦地详细说明了二者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

他首先概述了中洲的创造——那是一个极具文学力量和美感的创世神话——接着详尽描述了不同种族的精彩历史和他们在他所说的“第一纪元”中的伟大事迹,以及降临在他们数代人身上的巨大悲剧。然后,在论到接下来那个纪元的事件时,托尔金写道:“下一套故事涉及(或者说将要讲述)的是第二纪元。但在大地上这是个黑暗的纪元,没有太多历史得以(或有必要)讲述。”

这个说法很奇怪,因为这部分的历史托尔金已经写了不少——许多详细的草稿篇幅都相当长——包括《魔戒》中点题的人物索隆的起源和崛起,以及力量之戒和统御众戒的至尊魔戒的锻造。

同样,他还记录了这3400多年的时间跨度中努门诺尔岛国的建立,包括它的地理和自然环境,它的人民及其政治、社会和文化历史,以及导致他们最终腐化、衰落和灾难性沦亡的事件。

托尔金曾雄心勃勃地计划向读者展示他所创造之世界的全部神话、传说和历史,作为《魔戒》中戏剧故事的前奏,但这一计划以失败告终——出版商对如此昂贵又没把握的投资持谨慎态度,这是可以理解的——他别无选择,只能接受单独出版弗罗多·巴金斯和护戒远征队的故事。

然而,努门诺尔的创建与最终的覆灭,以及一众力量之戒的打造,仍是中洲编年史上的中心事件。当1954年7月和11月,《魔戒》的头两部——《魔戒同盟》和《双塔殊途》终于由乔治·艾伦与昂温出版时,众多读者首次窥见了过往那段诱人的历史,它为中洲自由人民对抗索隆和魔多势力的斗争提供了丰富多彩的背景。这些强有力的元素虽然不属于叙事主线,却被证明是——事实上,一直都是——这部书不可或缺的魅力所在。

1955年,当《魔戒》的第三部即最后一部《王者归来》出版时,托尔金增加了一百多页的附录,提供了有关中洲的许多细节:中洲的各种语言,君主的世系,以及第二和第三纪元的大事年表。多年以来,普通读者要想了解已出版的比尔博·巴金斯先生的冒险故事和他侄子弗罗多后来肩负任务的背景知识,这些附录(1966年曾为《魔戒》第二版修订过)都是唯一的途径。

正如托尔金1965年在《魔戒》第二版前言中所写的:“这个故事随着讲述而逐渐拓展,最终演变成一部‘魔戒大战’的历史,从中还能窥见此前另一段更为古老的历史的点点滴滴。”由于作者在1973年9月2日去世,人们似乎没有办法再深入了解中洲那段“更为古老的历史”了。但是,1977年5月,汉弗莱·卡彭特出版了《托尔金传》,该书不仅比以往更全面地揭示了托尔金作品的广阔范围,还为具体的诗歌和散文叙事提供了崭新又吸引人的细节,例如“暮星埃雅仁德尔的远航”和“刚多林的陷落”。这些诱人的引述,预示了同年9月经由克里斯托弗之手的《精灵宝钻》的出版。在此前的四年里,克里斯托弗一直在为这个项目不懈努力,希望让读者有机会领略他父亲对中洲第一纪元的宏伟构想。

虽然《精灵宝钻》主要侧重于中洲“远古时代”的神话和历史,但也包含了两篇与第二纪元有关的重要作品:内容不言自明的“魔戒与第三纪元”和“努门诺尔沦亡史”。后一篇作品记述了岛国努门诺尔的故事——它被赠予那些在第一纪元末的愤怒之战中,忠诚地与精灵并肩作战的中洲人类——并且描述了它如何遭受索隆的腐化,最终走向毁灭。托尔金最初为这篇作品取的标题是“努门诺尔的沦亡”,后来又改为“努门诺尔的覆亡”。在《精灵宝钻》中,克里斯托弗·托尔金采用的篇名是“阿卡拉贝斯” ,它在努门诺尔人的语言中的意思是“业已沦亡的母国”或“沉沦之地”,并指出虽然这部作品的各个版本都不是以此为题,但他父亲就是以此称呼它的。

1980年克里斯托弗·托尔金付梓的《努门诺尔与中洲之未完的传说》揭示了更多关于努门诺尔的细节,包括历史、地理和家谱。该书是又一部克里斯托弗从他父亲的文稿中选取的叙事合集,其中大多数故事都没有写完,讲述的是中洲三个纪元中的各种重大事件。

与《精灵宝钻》一样,《未完的传说》也源自克里斯托弗对他父亲文稿的深入研究。尽管该书内容零散,但它的成功开创了文学研究领域的一项独特尝试,其成果就是跨越十三年时间陆续出版的十二卷皇皇巨著——《中洲历史》。

在此我们必须提到托尔金关于努门诺尔的另外两篇重要文稿。他对这座岛屿的创造及其最终命运的迷恋,部分源自一个反复出现的噩梦,它从他的幼年开始,一直延续到成年。他在一封1964年写的信中描述了这段经历:“有个关于某段古老历史的传说、神话或模糊记忆,一直困扰着我。我睡着时曾做可怕的梦,梦见无从逃避的巨浪,或是从平静的海上涌现,或是滔天卷起,扑向青绿的内陆。我仍然偶尔做这个梦,不过我现在通过写作来排解。”

促使托尔金尝试以写作来排解的契机,很有可能是1936年托尔金与C.S.刘易斯的一次交流。刘易斯是他的朋友,也是文学团体“墨象社”的成员。托尔金后来回忆说:“有一天,刘[易斯]对我说:‘托托,我们真正喜欢的故事太少了。恐怕我们得自己设法写一些。’我们商定,他试着写‘空间旅行’,而我试着写‘时间旅行’。”

刘易斯写的就是《沉寂的星球》, 它成了空间三部曲的第一部,以科幻小说为载体,寓言式地探讨道德和神学的议题。而事实证明,托尔金的尝试不怎么成功。“我开始写一本时间旅行的书,但半途夭折了,”他写道,“计划中的结局是我的主人公见证了亚特兰提斯的沉没。那片土地会被称为‘努门诺尔’,西方之地。” 这个故事将从埃德温和埃尔温这对父子开始,跨越一个家族的几代人,并在时间里上溯到他们的祖先,直至努门诺尔沦亡时的关键人物。“我的努力在写了几个颇有希望的章节之后就枯竭了。”他后来反思说,“这条路绕得太远,无法抵达我真正想要创作的目标——新版的亚特兰提斯传说。”

尽管托尔金提到了他所谓的“亚特兰提斯情结”或“亚特兰提斯执念”——这显然是承认故事与柏拉图对话录中描述的虚构岛屿有关联——但他更直接地被亚特兰提斯悲剧摧毁了一个文明的浪漫情怀所吸引。这种悲剧浪漫传奇,在许多世纪的流行文化中,一直影响着人类的想象力。 [1]

在托尔金的诠释里,努门诺尔被巨浪吞没的大灾难后,世界被重塑了——或者说“弯转了”——从平面变成了球形,西方诸地被“永远移出了世界”。这个神话的关键因素是,去往古老西方的“笔直航道”仍然存在,虽然它现在已被隐藏起来看不见了,但任何能找到它的人都可以通行。为这本书所拟的书名——“失落之路”就体现了这个概念。

托尔金笔下岛国的兴与亡(它最初是作为赠给人类的礼物从海里升起的),不仅参考了柏拉图关于国家政治的哲学寓言,还参考了《圣经》的《创世记》中人类既脆弱又容易堕落的犹太—基督教叙事。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他将《努门诺尔沦亡史》描述为“人类(或得以康复但仍必死的人类)的第二次堕落”。

从克里斯托弗·托尔金对他父亲文稿的详细研究中可以清楚看出,努门诺尔人的故事和他们的命运,其构思与“精灵宝钻”和中洲不断发展的历史及其所遵循的自然和超自然的规律完全和谐一致。托尔金最初与刘易斯进行的创作“比赛”,也就是他所形容的“一部冒险的‘惊悚小说’……发现了神话”, 很快就变得至关重要,成为他传说故事集的组成部分——事实上,努门诺尔变成了托尔金正在构想的第二纪元事件的基石。

虽然还没写完,托尔金仍在1937年给他的出版商看了《失落之路》的初稿章节,然而出版商的答复却令人沮丧:这本书即使完成了,也不大可能获得商业上的成功。

1945年,托尔金开始写《摹想社档案》时,重拾了单独探索时间旅行的亚特兰提斯概念(仍与中洲有关)的想法。这部小说计划以幻想的形式叙述在当时看来还很遥远的2012年,有人发现了有关牛津大学文学圈聚会的各种档案,其中两位成员还尝试进行时间旅行。“摹想社”是“墨象社”的双关语化用。墨象社正是这样一个牛津大学的俱乐部,由自称“业余”小说作者的人组成,托尔金和刘易斯是其主要推动者。当然,墨象社这个名字起得很巧妙,既暗示了“想法”,又暗示了那些经常舞文弄墨的人,而托尔金选择的“摹想”一词,显然是“墨象”的同义词。此外,托尔金还玩了这样一个把戏:被列为“摹想社”成员的人物,有些可能正是被虚构进书里的他本人和其他墨象社成员。

在创作《摹想社档案》的时候,托尔金还没写完《魔戒》,于是,就像《失落之路》一样,《摹想社档案》最终被放弃了,尽管此前这本书已经写了很大一部分初稿,他还投入相当多的时间来创造努门诺尔人的语言——阿督那阳(Adûnayân),其英语化的形式是“阿督耐克”(Adûnaic,意思是“西方之地的语言”)。托尔金回头去写《魔戒》并最终完成了它,但他未能续写《摹想社档案》,毫无疑问,这是因为他的注意力越来越集中在中洲的远古时代。

虽然《失落之路》和《摹想社档案》计划中和部分完成的内容与关于努门诺尔的作品(《精灵宝钻》中的“努门诺尔沦亡史”,以及他身后出版的其他关于第二纪元的叙事)在主题上有重要联系,但它们在风格和基调上却截然不同,尤其是在涉及一部分“现实世界”(和“未来世界”)场景的时间旅行概念方面。

如果读者想进一步探索这些记录努门诺尔概念的零散尝试(包括语言),可以阅读克里斯托弗·托尔金所著的《中洲历史》中的两卷:卷五《失落之路与其他作品》(1987年)以及卷九《索隆的溃败》(1992年)。不过,本书出于例示的目的,将《失落之路》中一段内容丰富且意义特别重要的叙事收录在附录中,克里斯托弗在《失落之路》中称其为“努门诺尔章节”。

克里斯托弗·托尔金于2020年去世,享年95岁。他一生与中洲的历史密不可分,在将近五十年的职业生涯中精心整理他父亲的作品。他留下的无与伦比的学术遗产,大大丰富了读者对《魔戒》的理解和欣赏,以至于1997年,《魔戒》被评选为二十世纪最受欢迎的小说作品,如今以各种媒体形式在全世界读者的心目中占据了不可动摇的地位。

如果没有克里斯托弗的热情、奉献与技艺,中洲第二纪元的故事就永远不会被讲述。


[1] 1961年1月,托尔金写道:“努门诺尔(Númenor)是努门诺瑞(Númenórë)的简称,这个词是我自己的创造,由意为‘下沉’(√ndū,nu)、日落、西方的numē-n与意为‘大地,国度’的nōrë组合而成,即‘西方之地’(Westernesse)。努门诺瑞的传说只出现在《魔戒》的背景中,不过(当然)它们是先写就的,附录一只是概述。它们是我为个人目的而借用的亚特兰提斯传说,但不是基于特殊的 知识 ,而是出于我个人对海国人类文化传统的特别关注,这种传统深刻影响了欧洲西海岸各个民族的想象力。”(《书信集》信件227号) VHLMjsqGok7HLFlWr8qLaL1O+iW27/3p2PUvzdXCS9sX2PblLfEsBvRUen7cf7x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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