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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顺治帝恪遵祖制 红侠女大闹清宫

话说郑大庄主郑天海瞧见进来的两个女子,猛吃一惊。那两女子一见了天海,奋身扑上,抱住了放声大哭。侍立的两个美婢见哭得这么凄惨,不禁也陪着下泪。

看官,你道这两个女子是谁?原来一个中年妇人就是天海的夫人王氏,一个少年女子就是天海的女儿郑二小姐。夫妻父女难中相会,要说话,咽哽了一个字也不能出口,只有抱头痛哭。哭了好一会子,还是天海忍住了悲痛,问道:“你们怎么会来的?”

郑太太连哭带诉,说了好一会儿。原来郑天海关外遣戍之日,正是红裳女子大闹之时。

这日顺治帝袖了本章,径入慈宁宫见皇太后。太后正命红侠督同宫监们打扫佛楼,只剩含芳、蕴玉、快绿三个宫女在身旁伺候。顺治帝见过了礼,遂道:“回太后话,咱们宫中混进了来历不明混账女子。子臣昏聩糊涂,直到今儿才知道,特来太后前请罪。”

太后听了,慈容上顿时露出惊异之色。顺治帝又道:“遵照祖爷爷家法,该混账女子就该发交慎刑司审明,按法处死。现在究该如何办理,请太后的示。”说毕,遂向衣袖中抽出本章呈上。

太后接来细看,看到完毕,开言道:“不料这一个孩子竟是个顶替的,不过人还谨慎,进了宫这许多年不曾闹过一回乱子,既是来历不明,祖爷爷的家法,没的为了一个孩子连祖宗都不要了,我也不能回护她。不过念她平日尚无大过,照我意思,还是法外施恩,饶她一死,驱逐出宫了就是。”

顺治帝道:“太后仁慈,特沛大恩,赦其一死。子臣极该将顺,以臻祥和之福。但是祖宗法度森严,诚如慈谕所谓,没的为了一个孩子连祖宗都不要了。子臣愚意,赐其自尽,比了杖毙内廷,已经是恩施法外。”

太后半晌无言,顺治帝又道:“子臣贵为天子,能容四海,万无倒不能容一女孩子之理。实因祖宗法度,万不容稍有通融假借,这一点儿要求太后原谅。”

太后见顺治帝执意要按法严办,题目又很堂皇正大,没法子只得点了一点头。顺治帝大喜,退出慈宁宫,立下手谕,命慎刑司太监拿捕宫女怡红,细心熬审。

这慎刑司是宫中的刑部,专管六宫宫女太监应打应罚一切事情,隶属于六宫都总管的。当下奉到皇上亲书上谕,不敢怠慢,立刻带了四名小太监,到慈宁宫拿捕红侠。此时红侠已把佛楼打扫干净,复过了旨,太后叫她歇歇去。红侠回到自己房中,还未坐定,听得外面一片声找怡红,一个宫人踉踉跄跄奔进来道:“红姐姐,慎刑司总管带了四个小太监找你,问他什么事,只是不肯说。”

红侠道:“我犯了什么事?要慎刑司总管找起来?”

话声未绝,总管已经走到外房,只听得道:“就在这一间里么?”

宫中规矩素来是肃静惯了的,现在忽地喧闹,知道必有事故,急忙挺身而出,向总管道:“找谁?”

总管道:“找怡红。”

红侠道:“只我便是,找我做什么?”

总管道:“奉旨传你问话。”

红侠道:“有什么话要问尽问,很不必掮出奉旨大牌子来。”

总管道:“孩儿们,带她司里去。”

四个小太监一拥而上,把红侠推拥而出。红侠绝不挣扎,跟着他们就走。

将出慈宁宫,红侠要回奏太后。总管道:“很可不必,我们太后跟前不奏准,能传你么?再者不过传去问几句话,问明了依旧可以回宫的。”

红侠听了不语,跟着总管出了慈宁宫。一时已到慎刑司,总管立刻坐堂开审红侠。排齐刑具,公案两旁站立着四五十名小太监。

总管堂皇高坐,红侠北面站立。两旁小太监喝她跪下,红侠道:“我又不犯事,跪什么?”

总管道:“皇上家法堂,你不跪就是无法无天。”

红侠道:“不向你跪就是无法无天,难道你就算是天,就算是法么?”

总管道:“你不向我跪也罢,就将万岁爷龙牌恭请出来,怕你不跪。”遂命设香案。总管行了三跪九叩礼,请出一座雕龙金漆龙牌,向外供着,把分案设在龙牌之右,喝道:“怡红,万岁爷在此,你还不跪么?”

红侠道:“我是皇太后宫人,皇上虽尊,究竟是太后的儿子,无论如何,子总尊不过母去,照例我怡红不应跪皇上。”依然挺立不跪。

总管到此可真耐不住了,喝令抓下去,先责大号宫杖一百,问她眼珠子里有主子没有。两旁小太监答应一声,上来了四个,就来抓她。不知怎么,四个太监才一近身,就边呼哎呀,跌了开去。四个人,跌倒了两双,挣扎了半天,挣扎不起。

总管怒道:“你这蹄子没有王法了么?宫禁重地,哪容你散野?”

红侠笑道:“我何尝撒野?你要诬我也随你的便。”

总管见治她不下,很觉没脸。忙叫副总管密奏顺治帝。副总管应声而去,霎时就见来了二十名头等侍卫,满汉各半。十个汉侍卫都是武状元出身,武艺精通,拳技出众。十个满侍卫更是奢遮,都是虎尔哈人,生吞貂鹿,活擒虎豹,铜筋铁骨,力大无穷。二十名侍卫老爷雄赳赳气昂昂,走进慎刑司,向总管打恭道:“某等奉旨到来,帮同办理。听总管的示。”

总管见来了这许多侍卫,顿时心雄气壮,增了许多威风。遂道:“有烦众位了。”说到这里,向红侠指道:“叵耐这蹄子不知王法,逞蛮撒野,法堂之上不肯下跪,打倒了不少的人。烦你们给我抓下,我要赏她一百大号宫杖呢。”

话才说完,就上来了四个汉侍卫,开言道:“我们来服侍她。”伸出蒲扇般的掌来揪红侠。红侠亭亭玉立,笑吟吟一言不发,四个侍卫老爷龙飞虎跃地跳过来,不知怎么,哎的一声,四个人跌倒了两对,并未见红侠动手。六个没跌的汉侍卫都各大怒,各人拔刀在手,分前后左右四面攻来,红侠伸手掣出一块小小红帕,展开飞舞,宛如一朵红霞,在宫殿中荡漾。各侍卫的刀兜着在红帕上,震得虎口齐开,无不口呼厉害,倒退不迭。不过一刻工夫,全都败下。

满侍卫见了,不禁愕然,大家商议分作两队,前后夹攻。红侠依然春风满面地站着,只见五个满侍卫虎吼一声,一齐攻扑将来,红侠并不躲闪,两手一拦,早拉住了两个,在他手腕上只轻轻一点,不知怎么,两个铜筋铁骨的虎尔哈人竟然全身酥麻,动弹不得,呆若木鸡一般。这两个原是满侍卫中首领,一转眼吃红侠治倒,吓得其余八人都不敢上来,齐道:“巴图鲁还吃了大亏,何况咱们?这个姑娘真是女玛法。我们跟她交手,真是自寻苦恼哩。”说着纷纷倒退。

红侠在宫已久,满洲话也都了解,知道满语巴图鲁就是华言勇士,玛法就是华言贵神。这一班蠢虫满侍卫,已把自己当作天神了呢。此时跌倒的汉侍卫爬起身,只一溜烟奔回宫去,飞奏顺治帝。

顺治帝闻奏大惊,忙命人带了鹰、犬、猴三种异兽,再发满汉侍卫各三十名,驰往慎刑司,无论如何,总要把怡红扑杀,才许复旨。那人领了旨意,立刻带了两只海东青、四头獑猢、十头神獒,飞奔而来。这海东青是满洲虎尔哈地方的名鹰,獑猢是最灵敏的名猴,神獒是最猛的猛犬,在前集《红侠》中早已表过。颠禅、李向若同了昌世杰夜探清宫,曾经受过它的大亏,看官们谅还记得。

当下众侍卫有了鸷鹰、猛犬、灵猴三种好伴当,一个个心雄气壮,大踏步奔到慎刑司,见红侠玉立亭亭地站着,宛似临风垂柳,出水芙蕖,彼此尽都失望。这么一个女孩子,鼓一口气就吹倒了,大动人马做什么?大家瞧着奏事请救的那两个侍卫,很有嗔怪的神气。那两个侍卫早已明白,忙道:“众位寅兄,休得轻敌。这蹄子厉害得很,我们都败在她手里。快先放猴、犬吧。”

这里听了,就把獑猢、神獒一齐纵放。神獒、獑猢才脱了锁链,风一般奔过来。红侠一举足,踢倒一头神獒,众獒奋扑乱吠,哰哰不已。红侠手打脚踢,一刻工夫弄死了三头。獑猢纵跃乱抓,被红侠抓到一只,拎住后足向人丛中掷去,躲闪不及,一个汉侍卫被猴头撞在脑袋上,撞了很大一个疙瘩。忙用手来接时,那獑猢究竟是禽兽,吃了痛,哪里还顾生熟?两脚一抓,把这侍卫抓碎了许多的皮肉。

众侍卫见猴、犬都没中用,发一声喊,掠兵器杀入。刀枪并举,剑戟齐施。红侠却不慌不忙,指东打西,只一阵就杀得尸横宫殿,血溅丹墀,满汉侍卫已伤掉了七八个。众侍卫发了急,急忙纵放将军,两只海东青展翅高翔,盘旋云际,左旋右舞,好一会儿奋翅下扑,一落千丈,直向红侠扑来。众侍卫无不色喜。

哪里知道将军的铁翅还未扑到,就见红侠口中吐出白光一道,干霄直上,宛如匹练,迅疾无比。白光过去,一团黑云似的东西直压下来,压在殿顶上,震得屋上的黄琉璃瓦都震震作响。仔细瞧时,却是两只海东青将军,伤了一只,坠下压在屋上,滴溜溜直坠下地来。

众人见了,齐都失色,也顾不得宫禁重地,大家提起喉咙喊杀。霎时间清宫中天崩地陷,岳撼山摇,众多侍卫围住了,只顾呐喊,既不敢上前,又不敢退后,万头攒动,围得个水泄不通。内中一个汉侍卫出主意道:“咱们取弓箭来,射她个万箭穿心。”众人齐称妙。就听得一迭连声喊:“取弓箭。”

未知红侠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vHqimxhDJ4QSpQFB2dsIq9Nz9hV11/ZvRCEmbL1BOfuhUKAD3cTay27zDaWhiCi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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