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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服药求神弄璋绝望
妻娇婢美术士动心

话说黑侠抚视鹰伤,见左翅膀下打去了钱大一块细毛,余外并无伤痕血迹,剑道人也过来瞧视,黑侠道:“师父,弟子出道以来,第一回儿受人亏呢。”

剑道人问怎么一回事,黑侠道:“清营中有一个和尚,十分厉害。我骑了鹰到那里,落下察看,离地四五丈高低,忽一缕白光自清营射出,我知道是剑气,急忙放剑跟他抵抗,抗斗不到三刻,不妨他口吐弹丸,打伤我的海东青,我急忙收剑逃回。那和尚还紧紧追赶,过了河才罢。师父,你看这和尚该如何对付?”

剑道人道:“这和尚是谁,究竟有几多本领,我还没有查着呢。”

红侠道:“现最要紧先查明这和尚的来历,然后才好做事。”

剑道人道:“那自然如此。”

看官,你道这和尚是谁?有多么狠,会把跨鹰飞行的黑侠打得逃败而归?这也是陆士谔不好,不能够双管齐下,叙述明白,突然而来,看官们自然要茫无头绪。现在先向看官们赔一个罪,然后抽出秃笔,细细补叙。

这个和尚,是南北两侠过渡时代的要紧人物。俗家姓胡,名叫瑶峰,浙江石门人氏。石门胡氏,原是浙西望族,瑶峰的祖上在外经商,挣着上百万家私,偏是财旺丁不旺,三代单传。胡瑶峰既无叔伯,终鲜兄弟,十九岁上娶了亲,二十岁上父母双亡,小夫妇两口子守着这笔大家财,过那逍遥日子。偏是娘子汪氏,又是个绝世美人儿,但有一桩不足,成亲三个年头,女花男果,都不曾见过,百计延医服药,求神许愿,都没有应验。

看官,这子嗣一件事,半关人事,半由天命,可怜胡瑶峰一点子医学知识没有,以为不生子女,总是制造不力之故,遂拼命地加工制造。要知寡欲精浓,多淫精薄,精浓易孕,精薄难胎,这关于男子的人事一端也。妇人天癸行经,一月一泛,旧血去尽,新血才生,所以经净后一二日,血室中的生气蓬蓬勃勃,正如初升之旭日。此时以寡欲精浓之男子与之交合,最易受孕。倘经后过了七日,血室之气已衰,虽夜夜合欢,何能成孕?现在外面新流的“节制生育论”,主张夫妇异居,我每笑他是笨伯。那投机家的绝孕良药,更是害人不浅。这关于妇人的人事,又一端也。可怜胡瑶峰,此种妙理,一点儿不曾知道,除把结制造外,求医求药,忙乱非凡,除男妇方脉医之外,江湖卖药,符咒术士,一概延请到家,虚心请教。因此声名远震,各处方士无不联袂偕来,把胡瑶峰当作衣食父母、第一个好主顾。

一日,瑶峰在家闲坐,门上进报有一个远方术士求见,说他怀有种子灵药、必孕金丹。瑶峰听得“种子灵药”四个字,喜得直站起来,口中连说快请那仙人进见,家人应着出去。不多一会儿,就引了个肥头胖耳、三十来岁的精装汉子来。

瑶峰见了他那副浓眉深目、阔口大鼻的样子,不觉暗吃一惊。那汉子状貌虽然凶恶,礼数却甚谦恭,见了瑶峰,一恭到地道:“胡大财主在上,下士周吉祥有礼。”

胡瑶峰连忙还礼,随道:“贵姓是周?”

周吉祥道:“下士叫周吉祥。”

瑶峰请他坐下,细问邦属,才知道是江南常州府武进县人氏,素精医术,怀有神丹,遂道:“一向少候。”周吉祥笑回“彼此彼此”。胡瑶峰道:“听先生口音,不很像是常州人,倒像是广西人呢。”

周吉祥道:“因素来是在广西,久客成故乡,倒惯说广西话了。”

胡瑶峰道:“到了石门有几时了?”

周吉祥道:“才只三四天。”

胡瑶峰问住在哪里,周吉祥回住在客店里,胡瑶峰道:“我们一见如故,就请搬来舍间住吧。”

周吉祥道:“怎好叨扰?”

胡瑶峰道:“正要请教,如何好不住在一起呢?”遂命家人跟周先生去取行李,一面吩咐厨房备酒,随道:“周先生,请你快去搬了行李来,我们再长谈。”

周吉祥起身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我就暂时告别了。”

胡瑶峰直送出大门才回。

不多一会子,周吉祥果然搬了行李来,胡瑶峰快活得什么相似,置酒款待。席间周吉祥谈起他的神丹妙药,非常灵验:“某县某宅,某地某家,都由我的丹药治愈,连举数男,现在往来如旧相识。”胡瑶峰道:“佩服得很,不知先生可要候脉?”

周吉祥道:“那如何不要?男女脉都要候的。”

胡瑶峰道:“那么我们吃过饭就请教如何?”

周吉祥连说“可以可以”。

一时饭毕,洗过了脸,胡瑶峰就请他诊脉。周吉祥原不懂什么脉理,执住胡瑶峰的手,胡乱诊一下子。看官,诊脉一道,别说这周吉祥,就有市上很行的医家,连脉的部位都不曾知道,常常诊脉不诊在脉位上。现在的诊脉法,是秦时扁鹊发明的,扁鹊以前,原是上候人迎、下候跌阳,从头颈候到脚背,每一处不按到,扁鹊行出独取寸口之后,只诊两手了,但是寸、关、尺三部丝毫不能差误。可笑那一班混蛋,有只按寸、关两部的,有只按关、尺两部的,并且一边诊脉,一边谈话,更谈不到凝神数息了。现在周吉祥诊过胡瑶峰的脉,随说了几句阴亏阳亏的套话,偏是胡瑶峰相信非凡,竟把他神明般奉承,又问:“内子的脉,可也要看一看?”

周吉祥道:“那自然要看的。”

胡瑶峰道:“最好就请费神。”

周吉祥道:“这个容易,还是请奶奶出来,还是门下进内室去?”

胡瑶峰道:“就请先生劳步吧。”

周吉祥站起身道:“那么就请大财主带领。”

胡瑶峰道:“我来引导。”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瑶峰在前,吉祥在后,兜抄便巷,曲折进内。兜过中门,见一带长廊,碧纱窗齐齐敞开,因为天静无风,帘儿都高高卷起,廊外疏疏花木,小小假山,布置得精雅宜人,宛如一幅名人图画,长廊尽处,一个秋叶式门儿。推门进去,就是内书房了,四壁图书,窗明几净,一应器具,且都是水磨楠木,抄过内书房,又是一条短廊,短廊尽头,朱扉双掩,铜环静垂,这才是内室的门。胡瑶峰道:“这里是了。”

周吉祥暗忖:这厮的宅子,精致得不亚洞府仙房,我此番得偿所愿,真不枉了一片心血。想着时,瑶峰举手叩门,早有人开出门来。周吉祥偷抬色眼一望,见是个十七八岁的俏丽丫鬟,暗忖:其婢如此,其主可知。只听瑶峰唤道:“先生,请进来。”连忙答道:“大财主请。”

跨进了门,闻得一缕幽细甜香,透骨酥麻,熏人欲醉,举眼瞧时,满屋中的陈设耀眼争光,叫不出是什么名儿,四壁都有壁衣蒙着,台椅凳子都是紫檀嵌螺钿的,金炉里焚着兰麝,花瓶插镜无一不精。只听胡瑶峰道:“周先生,请你这儿暂坐,我去知照内子。”随向丫头道:“客人在此,小春倒茶。”

那丫头就熏炉上金壶里倒了一杯茶,十指尖尖捧过来,笑吟吟向周吉祥道:“先生请用茶。”

周吉祥直站起来,急忙双手来接,却有意无意间,在那丫头玉腕上轻轻一碰,弄得小春丫头倒哧地一笑。正这当儿,胡瑶峰已经出来了,开言道:“请先生内房去。”

周吉祥站起身,连说“请请”。于是联步同行,小春早轻移俏步,过去打起了软帘。

周吉祥此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做出一派正经神气,跨进房门,就向上一躬到地道:“奶奶在上,门下士周吉祥有礼。”

只听呖呖莺声似的回道:“先生少礼,奴家万福了。”

周吉祥此时正眼也不敢觑视,只见胡瑶峰道:“先生请坐了好诊脉。”周吉祥连声唯唯,一边坐下,一边偷眼觑那汪氏奶奶。只见她一个鹅蛋脸,两泓秋水目,鬓发如云,翠眉似黛,雪藕似的皮肤,海棠似的容色,笑盈盈站在那里,不长不短,不瘦不肥,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就这一觑中,酿出塌天大祸来,胡瑶峰蒙着奇耻大辱,弄得荡产倾家,告当官反倒身遭缧绁,投名师潜心技学惊人,开南中八侠之先河,为北派剑客之尾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读者诸君,士谔以小说贡献诸君之前,凡三十年。而近年所著剑侠历史诸作,尤蒙诸君所谬赏,一书出版,万里风行,自问笔墨芜秽,何堪滥登大雅。是以销数愈广,抱歉愈深,应向诸君告罪者,此其一也。士谔以医问世,亦已二十年。前十年三指生涯,虽未必门庭若市,尚不致顾问无人,日诊三四号,暇时颇多,故得以诊病余暇,从事小说笔墨。近十年来寓居松江,应酬日繁,作品已不能如期贡献,故《八大剑侠》印于民国六年,而《血滴子》之出,迟至十年冬季始付印。诸君驰函催促,积叠盈尺,有奖励者,有质问者,虽措辞有温和、严厉之不同,而厚爱士谔则一也。不知诸君伸纸濡笔之时,邮人仆仆递函之日,士谔正劳神于望闻问切,日与病客周旋也。约而屡爽,抱愧兹多,应向诸君告罪者,又其一也。去秋江浙启衅,松寓为墟,士谔同家人狼狈逃沪,沪地生活极高,不得不鬻医自给。沪人以士谔无时医习气也,许为小道可观,而拙方投病,偏有药缘,因之应酬之繁,较之松江,几增倍蓰,深宵午夜,犹自仆仆风尘,实无余暇再事小说,《三剑客》之作而未竟,职是故耳。应向诸君告罪者,又其一也。

施君济群,学问之博,笔墨之高,实胜士谔十倍,而温恭长厚,与谔又一见如旧相识。谔因以未竟之稿,恳之赓续,幸蒙慨允,乐何如之。诸君诸君,此后一十一回《三剑客》,均吾友施君绞心沥血之作,琳琅满纸,庶几稍盖吾愆。诸君不信,试揭下回,光焰万丈,已直透此纸也。

陆士谔谨启。 +JoxR+KGsd8dhSrrZL0SDVXJ0k8dvxx66buLBF5QdUFzvT8MHD0LmhpJR5Oh7z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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