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个子张平的睡眠不好,是有原因的,很多时候都躺下了,还得轻轻地掀起和老婆合盖的大花被,穿上衣服,透过窗外的微光,偷偷地看一眼老婆熟睡,才伸手摸灯绳打着灯。老婆桂花还是在朦胧中惊醒,说了句,不睡觉干啥?就又睡去了。他们盖的被子面不是棉布的,如果是棉布的也不会唰啦啦响,这响动张平怎么小心也有,张平想,自己有心事就有吧,如今儿子刚有工作了,可别让桂花再失眠了。
不到十平米的小斗室里,有一个双人床那么大的小炕,地下四平米的地方放一个长方形的桌子,上面一台电视、一台电脑。张平喜欢上网,但他不会干别的,就会插上耳麦,在桂花睡觉的情况下偷偷地看电视。从前盖房子时,就是这么设计的,北方的冬天冷,但张平的家靠大山根,东南面正好是一座大山,整整地把太阳给遮上了。屋子本来很大,但为了小屋暖和,在大屋的中间放了一面隔扇墙,晚上抱干柴塞进后屋的灶膛里,做熟饭不算,小炕就爆皮燎肉了。
张平和老婆在地下站着做活久了,就喜欢这火炕,尤其是女人桂花,大白天的把棉鞋头往地下一甩,“哧溜——”就踏上炕,把脚放到热炕头,脚心贴在造革席子上,嘴里说着:真热,真舒服……比干那事都舒服……
炕不烧热不行,张平和桂花夜里受不了,有时桂花会喊炕凉,张平就趁夜拿着手电,抱柴柈子往灶膛里填,硬生生把炕头那地方的造革炕席爆得糊巴巴,一块块的皮子翘起来,像狗啃的。热了有热的不好,张平睡不着觉,他不责怪心中有事,他责怪炕热。张平和桂花起初脱衣服钻入被窝,是十分享受的,因为两个人的身体在外面冻得冰凉,桂花舍不得用张平的肚皮捂冰凉的手爪子,张平都给拽过来,放到自己肚皮上,虽然自己激灵一下,但自打谈恋爱就习惯这样了。有时候,张平的手爪子碰桂花一下,桂花喊凉,张平就很快把手放到自己的身底下。张平的身子热了后,桂花也睡着了。这样还是消不了汗,张平就翻身如烙饼。张平的头部大汗淋漓,就唰拉拉地掀开被抹汗,躺下要睡着就睡着了,睡不着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张平一会叨叨大绵羊,一会叨叨一二三四五六七……
就说这晚吧,桂花也睡不着了。桂花不怨他,桂花睡不着觉就放电视看,看着电视催眠。多数时候都是张平听到桂花打呼噜,才跳到地下把电视关掉。
傍黑时,儿子笑着进屋来。张平吃惊地问,儿子,你怎么回来了?
儿子在小镇上班,在那里租住一间小屋。儿子的突然回来,确实让张平震惊,这么远,怎么回来的?
儿子说,我回来取件衣服,自己开车回来的。
开车?开谁的车?你会开吗?张平想儿子还能耐了,学开车啊。
儿子却不以为然,是我朋友的,他在车后面坐着,教我,早晚要学的。
这事整的,儿子走了后,张平就告诉了从外面回来的桂花。因为这个缘故吧,两个人都睡不着觉了。
儿子对象没搞,搞了对象,得买楼吧,买楼多少钱?还学开车呢?真是心大……
说起楼的事情,新农村改建的一大溜楼房都在那片土地上撂着。张平的弟弟张高是个包工头,是他在夏季建盖的。
一天,张高开着奥迪去村子中心的麻将馆玩麻将,被晃晃荡荡在村外转悠的大个子张平看到了,上去就给弟弟一个耳光,两人就厮打了起来。
张高说,我怎么了?不就是耍个钱吗?我又不是没钱?
张平守着村人的面,没好意思说,扯到外面后,才嚷道:村里有几个低保的指标?不是村长偏向你吗?你开着车,耍着钱,享受着低保,让人怎么说啊?
村长向着我?还不是我花钱维护的吗?
好,你大了,也管不了你,你要玩,离家里远点,去城里耍,省得村里人说三道四的。张高撕扯开张平的手,开车跑了,扔在路上一溜烟。
哼,不是我周旋,你当个屁吧,还组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