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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八月末,日本西南部仍带着暑气。尽管如此,大地上秋草初生,秋天的花朵已绚丽绽放。杖朝之年的细川忠兴望着熊本的天空,察觉到凉秋将至。忠兴是细川家族的第三代大名 。他是一位受人爱戴的主君,有着敏锐的政治意识,同时以漆器艺术家和茶人的身份闻名于世。忠兴的城堡内有一间用茅草盖的小茶室。这天早上,他邀请了两位客人来喝茶,一位是年轻的禅师,另一位是深谙美术与雕刻之道的著名武士。忠兴前一天晚上打扫了露地中的飞石 。现在他注意到些许树叶和松针落于飞石上,更添几分惬意和自然的气息。

两位客人同时来了,他们俯身钻过一道矮门,进入茶室。这对武士来说并不简单,因为他比大多数日本人都高,虽然已年过半百,身子有些单薄,但仍筋骨强健,肩膀宽阔。茶室内部十分局促,只见几件茶具和一只茶碗,炉上放着一把铁壶,壁龛处挂着一幅卷轴,素烧的花瓶里插满淡紫色的满天星。

细川忠兴,号三斋,用黑乐茶碗 点了一碗略带苦涩的浓茶。大家并不苛求茶礼,茶席间对话轻快,有时还揶揄打趣。武士在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穿梭于乡间,他说今年还没听见“金琵琶”——一种活跃于夏末,叫声很大的蟋蟀——的鸣叫。他乘兴吟了《古今和歌集》 中的一首和歌,这首和歌描写的是迷失于秋之野,栖身于蟋蟀鸣处的心境 。禅师听后说了一段轶事:某日,他和武士在城郊的巨石上打坐,一条蛇爬过他的大腿,蛇犹豫了一下,随后爬向武士。尽管主客之间存在身份、地位的差距,但在茶室中似乎不存在人与人的差别。

大家的目光偶或扫过壁龛,于挂轴处稍作停留。这是一幅裱好的书法作品,作者是超凡的一休禅师,距离忠兴的时代已有一个半世纪。挂轴上是汉字“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引自佛陀弟子阿难尊者所诵的《七佛通戒偈》。此偈还有下半句云:“自净其意,是诸佛教。”此语点亮了他们的思想,启发了他们的谈话,三人似乎正与佛祖、阿难尊者和一休一同饮茶。

-〇-

自中国唐朝(618—907)起,茶道与禅宗就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在日本,二者的联系出现于镰仓时代(1185—1249) 。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禅宗是从禅宗六祖慧能 的时代开始的,比士大夫陆羽写《茶经》早了几十年。饮茶很快在禅僧间流行开来,原因有二:一是茶的提神功效;二是由茶发展起来的仪式性聚会创造了质朴、正念和审美体验。早在唐朝以前,中国就出现了茶。据禅宗所传,茶是由禅师菩提达摩 从印度带入中国的。还有一种说法是,达摩祖师在打坐时睡着了,于是扯下自己的眼皮扔在地上,眼皮落处便长出了茶。一个更早的茶的起源传说来自道教:公元前5世纪,老子出关时函谷关令观音 为老子献了一碗茶,并要求他写下《道德经》。

据说,茶传入日本是在814年,在中国学习密宗的日本僧人空海 回国时把茶叶带了回去,但日本茶道真正开始是在荣西 的时代。荣西将禅法从中国带回日本,同时带回茶种,很可能还带回了一整株茶树。当然,他也把在中国禅寺里所学的茶的做法和习俗一并带到日本。荣西大力推广饮茶并写下短小精悍的著作《吃茶养生记》,使得饮茶在日本更为普及。茶道在15世纪通过禅僧村田珠光得到进一步发展,成为贵族、武士,甚至是平民的一项活动。“禅茶一味”这一理念便是由珠光悟出的。

茶可以驱赶坐禅时悄然而至的睡魔,而茶道则包含了修禅与坐禅所要求的正念、宁静、质朴。或许对于禅与饮茶来说,最重要的是使人认识到每个瞬间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瞬间都该被重视和细细品味。因此,习禅与习茶的轨迹相似,而且往往重合。应该注意的是,除了专业茶人,武家、公家、市民、农民中都有人在这两个领域钻研。

就在禅与饮茶的方法在中国和日本不断进化的过程中,一种经典的文学形式逐渐形成。它可以是禅宗故事里的诗句、短语或片段,也可以仅仅是蕴含某种观念、精神境界或宗教哲理的汉字。在挂于禅寺或茶室壁龛的挂轴上,可能只有一个字,也可能有一整首五十字的诗,但它们都道出了沉思的要点,为饮茶或坐禅创造出合适的氛围。其中最经典的禅语深植于中国、韩国、日本的文化中,好比《钦定版圣经》 深植于西方文化。这些禅语处于亚洲人生活的中心,在武道馆、传统日本料理店、普通人家的壁龛以及其他很多地方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

日本人日常生活中常用的禅语有上千句,本书收录和翻译了在日语里被称作“一行物” 的百余句。很多一行物都是从较长的篇章里节选出来的片段,但有文化的日本人一读就懂,而且了解其典故,就像西方人一看到“耶和华是我的牧者”就能接上下句。这些隐晦的片段是禅的本质,也是东方文化不可缺少的部分。的确,这就是——

禅宗中所说的“奏无弦琴” 。其秘诀在于懂得用“空”平衡形式,尤其是懂得何时点到为止。

本书并不想用对“一行物”的解释和分析来难为读者,而是旨在打开读者的思路,让大家自由、轻松地思考挂轴上的文字所表达的情感及思想。尽管如此,因为大多数西方人不熟悉这些内容,也不了解这些禅语所表达的观念,所以我尽可能多地给出这些禅语的出处和上下文。我希望以此对挂轴——千利休 所谓茶道中最重要的道具——进行简短的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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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感谢我的前任编辑巴里·兰切特,感谢他的指点和耐心,以及与我分享他对茶的品位。我想感谢我的现任编辑——香巴拉出版社的贝丝·弗兰克尔和约翰·格莱毕维基,感谢他们的付出与耐心。我想感谢佛罗里达国际大学的久保田雅子、森上博物馆的韦尔基科·杜金,还有我的朋友市川隆,感谢他们提供专业的意见和资料。我想感谢我的朋友汤姆·列维季奥蒂斯、凯特·巴恩斯、吉姆·巴尔内斯、加里·哈斯金斯、杰克·惠斯勒、约翰·西斯科、贾斯廷·纽曼和丹尼尔·梅德韦多夫,感谢他们的支持和不断的鼓励。我想感谢我的妻子埃米莉,感谢她在我写作时给予宝贵意见。我想感谢我的两位教授理查德·麦金农和平贺延,他们的善良、体贴是我从未感受过的。

本书中出现的任何错误都归咎于我本人。

威廉·斯科特·威尔逊 EHD56fcxLpiJsm5R7AphkVVAIcg2BkhqYSmLtmhD0EtFFbd/BfkW/FQNceoY2r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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