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诚之前去了加拿大,待了两个月。那两天在国贸那边的见面,是他们两个月以来唯一一次。说实话,还有一点尴尬。
因为他们这期间没有联系,就是那种特别默契的你不找我,那我也不找你。
本来,温火跟沈诚的相处是温火更主动一些,因为她有所求,而沈诚没有。
沈诚走那些日子,温火发现她可以睡着了,虽然睡眠质量跟正常人没法比,但纵向比已经很可观了,所以她对沈诚的态度冷下来了。
再有就是两个月前,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更直接导致温火跟沈诚再见时客套疏远。
即使温火现在已经不需要沈诚了,那她也投桃报李,愿意继续跟他上床,再偶尔对他显出崇拜。换句话说,只要沈诚保持互不相干的姿态,温火就可以当作那件事没发生过,然后跟他以礼相待一段时间,就当是对他们这段关系的善始善终,虽然见不得光。
但显然,沈诚今天有火,非要干涉她一下。
“你敢”这两个字,算是彻底拔掉了她的气门:“那我就让沈老师看看,我到底敢不敢。”
沈诚提醒她:“杨引楼四十岁了。”
温火淡淡地说:“沈老师,您也三十多了,杨教授跟我岁数差得多,您就跟我差得少了?谁还不是老牛吃嫩草?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沈诚皱眉,翻身压上她:“你现在在我的车上,你跟我耍脾气?”
温火抬眼看着他:“我以前也是这样跟你说话。”
沈诚看着她醉酒的眼睛。
温火在他身下,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带,动作很温柔,话却一句比一句狠:“别人当情妇好歹还有钱,我只会被你绑在吊床上,被你粗鲁地弄。我真的烦透了你那些游戏,对上床之前一个小时的灌肠时间恶心至极。也不觉得那些兔子、狐狸样式的塞子可爱,更不爱穿开裆裤和透明雨衣。还有什么口球,我一点都不想用!”
沈诚慢慢松开她。
温火又面无表情地整理起自己的衣裳:“我勾引了你怎么样,我爬上了你的床又怎么样,我后悔了,我想及时止损了不行吗?”
狐狸尾巴没藏几天就又露出来了,这才是温火,绵里藏针。
沈诚把她扯回到副驾驶,眼看前方:“你跟我装这两个月的小绵羊,是在表达对我的不满吗?”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之前太主动不好,我就应该恭恭敬敬地叫你一声沈老师。‘沈老师,对不起。’‘沈老师,可以吗?’这么说话多乖啊,多好啊。”温火说。
那件事对温火是有影响的,沈诚看出来了:“那个机会本来也不是你的,我没插手。”
温火不想听他说这件事:“我不在乎。”
沈诚淡淡道:“说谎。”
前段时间,温火有一个去剑桥学习的机会,都已经联系过导师了,导师也愿意收她了,面试一下走个流程就行了,沈诚给她搅黄了。后面他还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就像刚才那句,说那个机会本来就不属于她。
沈诚又说:“你在提别人当情妇好歹还有钱时,就是在控诉我没什么都没给你。而你什么都不缺,唯一你想要而没有得到的,就是那次深造的机会。还说不在乎?”
温火酒差不多醒了,但小绵羊也不想再装了,话都说这份儿上了,以礼相待是不可能了。
沈诚话很直接:“那就不是你的东西。”
温火看过去:“别说我努力争取了那么久,导师都已经同意了,不可能再有变故。就说真不是我的机会,那你是沈诚啊,你动动手指头就能逆转啊。”
“你跟我要过吗?”
“是,我从没跟你要过,我就没对你提过什么要求,跟你好以后我连问题都不向你请教了,你偶尔帮我理一次思路我还要表现得感激涕零。”
“你好好说话。”
“你才是该好好说话,没事找什么茬?我就不该被秋明韵的情绪影响,给你发一个莫名其妙的微信,那你也不会在这说我。”
“你勾引我就是为了我给你一些方便。”
“不然呢?你以为我看上你了?”
温火的继发性失眠症是真的,她看上了沈诚在物理界的影响力也是真的。
沈诚帮她睡觉,她才愿意成为他的情妇。沈诚给她提供一些便利,让她的发现被更多人知道,她才愿意积极地配合他在床上的游戏。
利益的世界,温火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就要给一个已婚男人当情妇。
当她发现给沈诚当情妇的收益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大的时候,她就会变得敷衍,敷衍让沈诚不快,那沈诚就会让她滚。
沈诚点头,像是早就知道一样:“你现在发现我帮不到你,就开始用小绵羊的态度敷衍我了,然后私底下再去勾引其他教授。”
温火说这种话不用打草稿:“跟你睡和跟他们睡都没什么区别,谁对我帮助大,我就……”
沈诚没让她说完,压上去吻住了她,手伸进她裤子。
温火夹住他的手,没让他继续往里,然后用力推他:“你放开我!”
沈诚不放。
温火用力推开他,迅速下车,隔着车窗说:“沈诚,咱俩完了。”
沈诚注视着她:“上车。”
温火故意往后走了两步:“给你当情妇一点好处都没有,我要去给别人当了。”
沈诚沉着声音:“我再说一遍,上车!”
温火就不上:“沈老师回家陪老婆吧,你有老婆还出来搞,你对得起你老婆吗?我良心发现了,我幡然醒悟了,所以咱俩就地拜拜吧。”
沈诚下车时,温火已经跑远了,他看似平静地给秘书打了个电话:“我给了温火几套房?几辆车,事务所多少股份?”
秘书一愣,旋即汇报:“国贸两套,浦滨两套,太杭有个花园别墅。车除了P1和曜影还有辆拉法。嗯,还有两个门面,在西圳。股份的话,您是说您哪个事务所的股份?”
“随便,把我给她的东西都收回来。”
秘书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好的。”
琥珀九号。
唐君恩等了沈诚半个小时,总算是可以点菜了。
沈诚坐下来开了瓶酒,看上去跟他平常的样子没区别,但唐君恩就知道,他心情不太好。
点完菜,唐君恩双手拄在桌上,歪头看着沈诚。
沈诚没抬头:“看什么?”
唐君恩摇头:“看你一脸桃花开败的模样,怎么的?受女人气了?”
沈诚抬起头来,没说话。
唐君恩看他这个反应,八九不离十了:“哪位佳丽?”
沈诚放下酒杯:“为什么不能是我太太?”
唐君恩清清嗓:“沈诚,咱俩穿一条裤子长起来的,你能瞒得了我?就算你修炼的好,情绪不外放,我可是著名导演,最会看人状态了。”
他跟沈诚都海司出来的,只不过一个娱乐圈,一个文化圈,志向不同倒也没影响交情。
沈诚被他一提醒,突然感觉有一些复杂的情绪积在胸腔,展露一个眉头微蹙的细节动作。
唐君恩笑了:“火火啊?”
沈诚松了松领带,缓解胸腔压力:“她今天说我什么都没给过她。”
唐君恩知道这事儿:“那你不就是吗?哪有背着当事人写赠与的,弄得跟遗产似的。就算是遗产,也得给人一准确的继承时间吧?你这才三十岁,你想让她七老八十再知道你给了她多少东西?”
沈诚往外扔的钱太多了,他就不是个心疼钱的人,只是他跟温火本来也是露水关系,迟早会散,他想着等散的那天,直接领她去做赠与公证,好聚好散。
谁知道她比他还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且比他先说出散伙的话,这就让他很生气。
唐君恩又说:“我知道,原因不过你没想跟她长处,还想让她在跟你期间忠诚,所以不想给她甜头。但你沈诚谁啊,你这慈善证书摞得要比电视塔高了,你能给人留下话瓣?所以你一定会给她钱,还会给很多,那思来想去,就散伙的时候给最合适了,还能堵住她的嘴,让她没地儿说你。”
“我是这样?”
“你太是了。但你太没经验了,哪有傍尖儿不给甜头的?那你不就是等着她红杏出墙?她敢跟你一已婚的处,那就是本来也没道德,你再不给她甜头,她跟谁不是跟,凭什么跟你?”
沈诚发现他两头说话:“不是你说女人有钱了就会变坏?”
唐君恩被他这话惊到了:“沈诚,你当年可是让一堆女生为你争得头破血流的人啊,你怎么上了三十纯情成这样了?”
沈诚过了二十三就再没谈过感情,以前也是以玩儿为主,温火算是这几年能让他破例很多次的人了,因为她有分寸。到他这份儿上的人,尤物是远不及一个听话的玩物的。
再有就是,他们床上很契合,沈诚特殊的性癖她都接受。
结果她告诉他,她压根不喜欢那么玩儿,那些游戏她想吐,她表现出来的兴趣都是装的。
唐君恩提醒他:“就你那温火,她本来也坏,你是不是被她那张无辜的小脸蛋骗了?还是听她叫了几声沈老师飘了?”
他边说边笑:“话说回来,梁京爷们叱咤风云,什么时候受过这气?你这是阴沟里翻船了吗?”
“滚。”
“行了,合适,正好换下一个,咱也不惯着她。”
沈诚想不通:“她凭什么觉得恶心?我没给她快乐?”
“那我哪儿知道?”唐君恩眼往下瞥了瞥,假模假式地咳了两声,揽住他肩膀:“拿出你在其他事上杀伐果断的劲儿来,不就被女人摆了一道吗?谁还没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
沈诚没理他。
他又说:“你这翻车跟我之前那回差远了,我那对象不知道给我戴多少绿帽子。”
“你还挺骄傲。”
唐君恩想得通:“那不然呢?我跟她闹?这脸面不要了?”
沈诚绕不过那个弯:“她凭什么?她早说她跟我来虚情假意,我就只当她是一送上门的便宜,这我以为她好歹真心对我,什么也不图,还想着绝不亏待她……”
唐君恩知道后话:“结果她把你玩儿了,她就是有目的而来,她根本看不上你。”
这话太实在了,也太难听了,沈诚喝口酒压了压呼之欲出的怒气。
唐君恩坐回去:“算了吧,算了。这种女的不值当,你要实在憋得慌,这口气出不去,那就找个更好的,让她看着眼儿气。”
沈诚明天要出差,等回来就弄死她,他这人有气量,但对温火没有。是她勾引他的,他一开始并不同意,她又是跟踪又是藏到他行李箱里,还给他买内裤腰带,各种暗示。后来他动摇了,坦白说自己玩的花,她表现的欣喜若狂,说她就喜欢花的,越花越好……
这才几天?她说他恶心?
他沈诚三十岁了,二十岁犯这个错误就算了,三十岁了,凭什么?
菜上了,唐君恩跟他聊正事了:“你那两张皮的媳妇儿你打算怎么处理?陆幸川现在一头虱子,逮谁坑谁,我琢磨他能跟外界联系后第一个找的就是你媳妇儿。他手里应该是有不少你媳妇儿的把柄,现在问题是,你跟你媳妇绑一块儿,这对你,对咱沈家影响太大了,别到时候惊动了爷。”
沈诚是不会让他爷爷知道的:“我有主意。”
唐君恩点头:“有主意就行。”
说到这个,沈诚说:“我爷前几天还问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他新倒腾的石头。”
唐君恩放下筷子,眼放光:“爷又有新件儿了,牛儿啊。全梁京就咱爷这一位叫得出来的赌石户了吧?市场小,价钱大,就这条件还老能弄到新料子,不愧是爷,哈。”
沈诚的爷爷沈怀玉,除了爱国,就是爱玉。
唐君恩也好这个,比沈诚跟他爷爷更有共同话题,说到这个还来气:“我觉得我跟爷比你跟爷亲啊,凭什么好事儿就想着你啊?”
沈怀玉看起来跟沈诚不亲,但要紧的东西都没给别人。财产不说,就说他攒这一辈子的声望和人脉,儿子都想不上,全都是沈诚一个人的。
以至于他们那圈子后来有了一不成文的规矩:碰上沈诚的事儿,就先办沈诚的事儿。
沈诚说:“亲的就是这样。”
唐君恩瞥了他一眼:“你也就是占‘亲孙子’这仨字儿的便宜了。”
温火跟沈诚闹掰的第一个晚上,失眠了。
第二天起来她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秋明韵也没起,她去食堂吃了饭,给她带了水煎包和豆汁儿。
回来的时候,她的医生程措给她打了个电话。
程措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你是硬扛了一宿吗?”
温火的眼皮很沉,缓慢地阖了一下:“我妈说,我的失眠症可能是隔代遗传,我没找到根据,没听说失眠会遗传。但我外婆去世前的那几年,确实跟我目前情况很像。”
程措问她:“你是想弄明白这里边有什么猫腻?那你这也不是绝症,知道又怎么样呢?”
“我不能太依赖于某一个人,我必须要有另外可以入眠的办法。”
程措知道了,说到这个,他问她:“你到现在都没有告诉我,到底是谁能助你入眠。”
温火说:“你跟我说我一个人睡不着,可以找一个陪我睡,我找了。”
程措当时是骗她的,他也骗过很多失眠的患者,当然也是因为其他办法都试过,都没有用,他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给他们出主意的。
他跟温火说,她会失眠到这种程度,或许是因为缺乏安全感不自知,导致精神变得敏感,如果无法从自身角度出发去想办法,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外来安全感摄入。就比如,找一个能让她安心的人,把一个人睡,变成两个人睡。
那段时间温火的各项身体指标都不正常,他当时也是没办法了,没想到她还真成功了。
温火又说:“那时候我以为是谁都可以,就找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还算令我满意的,这段时间因为一些事不满意了,就跟他把话说清楚了,晚上又失眠了。”
程措听懂了:“你是说,并不是谁都可以?只有这人才能让你睡着?”
温火看过很多书,她知道这个现象科学根本解释不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太久了,冷不防分开有点不适应。我晚上再试试。”
程措问:“那要是还不行呢?再去找他?”
温火也别有的出路:“杨引楼教授的母亲,是我外婆的密友,她知道我外婆经常睡不着。”
程措有疑问:“知道而已又不是有办法。”
“但也没说没办法,还是要先找到她人。”
“嗯,用我帮你吗?”
“我自己可以。”
“那你现在都跟那人划清界限了,是不是能告我他是谁了?我真挺好奇,我一专门治疗心理、精神的医生,用了那么多办法,就不如他躺在你身边?”
温火也不想再跟沈诚有什么关系了,就说了:“就你表哥。”
程措就一个表哥,他有点蒙:“你别说是沈诚……”
秋明韵醒了,眼肿了,嘴唇很干,有层皮就这么吊在上边,模样是丑了点,但状态不算太糟糕。
温火给她倒了杯水:“我给你带早餐了,吃点。”
秋明韵吃不下,连她递过来的水都没喝:“几点了?”
温火正好看过:“七点半。”
秋明韵还有课,赶紧爬起来:“我要迟到了!”
温火摁住她肩膀:“我给你请假了。”
秋明韵慢慢放松肩膀,呼口气,重新躺下来,闭着眼说:“我看起来是不是特糟糕?”
温火认真看了看:“还好。”
秋明韵笑了下:“我就不会在你这里听到不好这样的话。”
温火说:“我会说不好,是你看起来确实还好。”
秋明韵睁开眼:“是吗?”
温火说:“我以前目睹过别人跳楼,跳下来的时候正好被公交车撞到,整个人头朝里卡进了挡风玻璃。”
秋明韵的笑变得苦涩:“你是盼着我那样吗?”
温火说:“我是告诉你,那人抢救无效,还吓死了一名乘客,司机见状油门一踩到底,撞翻了一辆私家车。私家车里五岁的孩子正在吃糖葫芦,木签子扎到了脑袋。那个人的父母不仅要接受孩子离世的事实,卖房卖田筹赔偿金,还要给这些受害者磕头道歉,祈求原谅。”
秋明韵皱起眉。
温火坐下来,再次把水杯递给她:“这样才是不好。”
秋明韵接过水来,抿了下嘴说了句矫情话:“谢了。”
温火站起来,拎起了包:“走了。”
出了校门,程措来了电话。
温火接通:“喂。”
程措脱了白大褂,把工作室的门锁上:“我去找我表哥,你希望我说咱俩认识这事吗?”
温火走进地铁站:“说它干什么?”
程措笑起来:“我从没在他跟前占过上风,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揶揄他,不想错过。”
温火进站:“你能不能有点身为医生的职业道德?”
要说这个,程措没理了:“行吧行吧,不说不说。”
温火要上地铁了:“挂了。”
程措听到她那头嘈杂的声音:“你干吗去?”
温火买早餐时接到温新元的电话,说温冰单位打来告诉他,温冰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吐了几回,让她去温冰单位看看。
信号弱了,温火那边声音断断续续,程措以为她说了,他没听到,又问一句:“干吗去。”
温火不太想答,敷衍了一句:“找人睡觉。”
程措正要问问是谁,信号没了,通话断了。
温冰在凤凰周刊的梁京办事处做收文、约稿的活儿,他人虽然有点傻,但对工作认真负责,被告诉该干什么,就会按吩咐去干。
只是苦于人性参差不齐,他再努力也总因傻被欺负。善待病残对于某部分人来说太难了。
温火到办事处门口,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一脸嫌弃地扔给温冰一盒纸抽。温冰抬头谢她,她以为他又要吐,下意识往后跳了两步,捂住口鼻。
保洁走过去,看温冰的眼神没比那姑娘好多少,还拿胳膊肘杵她,跟她小声嘀咕着什么。
温火看到这一幕,平静地把头发往后拢,拿出手机,点开了摄像功能。
接着,一个约摸三十五、六岁的女人从办公室出来,先是看了一眼表,然后不耐烦地说:“他家怎么还没来人?这弄得工作间都是馊饭的味儿,还怎么工作?”
有人告诉她:“说是他妹妹等会儿过来。”
那女人更不耐烦了:“再打个电话!”
女人回办公室后,扔纸抽那姑娘又阴阳怪气起来:“妹妹接哥哥,这姓温的家里还挺新鲜。我听说他妹妹是高才生,有这样的哥哥还是高才生?真够讽刺的。”
保洁搭腔:“没看新闻说现在这小姑娘都勾搭老师?让老师给她分配工作。”
姑娘纠正她:“阿姨,您说的对又不对,现在的导师、教授不包工作,包Nature,北核,南核。发一篇就上好几个台阶,只需要睡一觉就能完成,谁不干呢?”
她们正聊得起劲,走来一个染着银发、梳着丸子头、穿着工装服的女的:“能不嘴碎吗?”
保洁和姑娘相视一眼,散了。
工装女给温冰的垃圾桶套了个垃圾袋,说:“你要不去卫生间吧,这儿确实影响人工作。”
温火保存视频,收起手机,走进了门。
温冰本来要答应工装女的,看到温火,笑了起来。
工装女顺着他眼神看到温火,点了下头,走开了。
温火抽出张纸,蹲下来擦擦温冰的嘴角:“我们回家,哥。”
温冰不着急,从工位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玻璃饭盒,饭盒里是苏造肉。他说:“妹给你吃这个。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这个了,爸平时不做,今天早上他做了,我一口都没吃。”
温火盯着这盒肉,缓慢地说:“那你早上吃了什么?”
温冰说:“我在前门楼子吃的炸咯吱,还有一碗豆腐脑呢。”
温火皱起眉。
温冰吃不了豆制品,吃就吐。
温火把肉接过来,装进她都是书本的包里,也不管饭盒上有没有油:“走,回家。”
搀扶着温冰出门时,她顺手把刚才拍的视频发到隔壁杂志社的邮箱里。
沈诚昨晚上睡觉没关窗,吹到了胳膊,早上工作倒也没显出不对劲,但他自己知道他状态怎么样,遂在中午休息时去事务所下边的茶室坐坐,熏熏香,放放松。
程措过来找他,扔给他一个牛皮纸袋:“喏,你们事务所员工的心理体检报告。”
沈诚放下手里的茶杯:“这也值得你专门来一趟?”
程措没说话,坐在他对面观察起他。他怎么都想不通,家里有一位当演员的漂亮妻子,他这表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玩儿婚外情。
这时候,沈诚助理给他送来一件东西。
程措好奇:“什么?”
沈诚把盒子拿出来,打开是个羊皮的表包。
程措知道了:“表?”
沈诚解开包扣,果然是块表,陀飞轮装置。
程措一看那表壳就知道是宝玑,航海系列的,但表带是白色,表圈有碎钻,那应该是女人的,不是他表嫂,就是温火,他明知故问:“给谁的啊?”
沈诚现在看这块表越看越有气,她就不配,直接丢给程措:“给你了。”
程措受宠若惊,虽然这表也就三十来万,不贵,但沈诚这丢垃圾一样的态度着实吓到他了。这是视金钱如粪土吗?
“真假?”
沈诚满脑袋是温火对他说的那几句话,没心情喝茶了,起身朝外走。
程措不要白不要,送女朋友也是好的。但他也不白收,看似不经意地提醒了沈诚一句:“说到这表啊,我一朋友今天给我打电话放我鸽子,说是找人睡觉。你说这人怎么能一点事儿都不懂呢?毫无诚信。还国华研究生呢,还物理女神呢,还发杂志呢,这重色轻友的东西。”
沈诚停住脚,转过身来,盯着他看。
程措被他看得发毛:“怎么?”
沈诚什么也没说,转身时打了个电话:“把我下午的机票退了。”
程措点着额头,心里虔诚地祈祷:加油,温火。
温火带温冰回家时,温新元也到家了,看见温冰脸色不好,赶忙从温火手里把人接过来,搀扶着走到沙发:“这是怎么了啊?”
温冰还惦记着冰箱里的双皮奶,扒拉开温新元,取了来递给温火:“妹你带去学校吃。”
温新元不太高兴:“那是我给你买的,你不是要吃吗?”
温冰摇头:“我想给我妹吃。”
温新元顺顺他后脑勺的头发:“傻孩子,你妹有的吃,你看她缺钱吗?”
温冰想了一下,说:“我也不缺很多东西,可依然阻止不了你买给我。”
温新元语塞。
温火看他这么别扭,正好还有事,就没想多待。她走到温冰跟前,拿他手机,置顶自己的号码:“有事打给我。”
温冰冲她笑了笑:“嗯嗯。”
温火站起来,没管温新元对她什么态度,还是打了个招呼:“爸,我走了。”
温新元矫情,半天才别别扭扭得答应了一声,彼时温火早已出了门。
他收回眼来,看着自己这个傻儿子,蹲下来,边给他擦身上的呕吐物,边明知故问:“冰啊,你很喜欢你妹妹啊?”
温冰大幅度地点头:“嗯,没有我妹我就死了。”
温新元停住手,人也愣了。
那时候俩孩子他妈被人洗脑了,入了歧途,买了火盆准备烧死自己和儿子。
女儿为什么不烧?因为当时那位大师说,她女儿是天选之人,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是救世主。
儿子不行,儿子是灭世者,要在空中虹化。不仅能解救众生于苦海,还能让自己的灵魂得到洗涤,涅槃重生。
但毕竟是亲儿子,她也舍不得,所以她决定跟他一起死,这样天堂路上还有个伴儿。
幸好温火及时发现,丢了她妈“飞升”的“道具”,可这依然阻止不了一个疯魔的母亲,她没了工具,竟然想要摔死自己的儿子。
温火当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天分和力气,发动了温新元的货车,开到楼底下,精准地接住了被扔出六楼窗外的温冰。最后人摔在她铺的几床被子上,没死,但傻了。
温冰重生后对过去都记不清楚了,唯有温火,他记得她救过他的命,心窝子都要掏给她。
温新元呼口气,抱住温冰,摩挲着他的后背:“傻孩子。”
温冰在他怀里摇头:“我妹才傻,我有你保护,她只有她自己。她挨欺负都不说的,她小时候老挨打,她后脑勺有个长长的疤。”
温新元又一怔。
温火回学校前,吴过给她发了个微信:“请你吃饭?”
她过了十多分钟才回:“好。”
沈诚不出差了,但工作不能就此暂停,所以他把原定飞行时间用来开视频会议了。
他也就这一年来清闲一些,感觉二十多岁以后,他每一天都要当八天来用,留给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平常跟人打个高尔夫,健个身,也是在跟人聊工作。
他早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任何一场合作,总能让所有人体面,却并不给人虚伪的感受,这委实难得。要知道谈合作,说话的艺术和细节的把控,太重要。
沈诚个人原因导致面对面的交流泡汤,为表歉意,他主动让出几个点,最后皆大欢喜。
只有沈诚自己知道,再让几个点,他也赚。
这就是沈诚,一个把别人卖了,别人还笑呵呵地给他数钱的人。
收尾工作交给助理,他叫司机带他去了泰和院子。
他换上健身穿的衣服,练了半小时有氧,半小时重量,最后站在落地镜前,看了一眼,觉得不太满意,又游了半个小时泳。
阿姨给他递来毛巾,多了句嘴:“先生最近睡不好吗?”
沈诚接过毛巾:“怎么?”
阿姨实话实说:“要不是睡不好,怎么做这么剧烈的运动呢?这一运动完不就是要身体疲惫,然后去休息吗?先生不要太辛苦了。”
沈诚没说话。
阿姨看他不想说,也不问了:“那先生,晚上吃什么?”
“我等下就走,您不用给我准备晚餐了。”
“好的先生。”
她是沈诚一位员工的母亲,那位员工早年得了抑郁症,行为极端,因此认识了一些极限运动爱好者。后来在跟他们极限运动时,不慎从一百四十米的风车上坠落,死亡。
单亲妈妈失去儿子,失去生活来源、生命意义,也准备跟他一道去,是沈诚给了她一份工作,让她有得可支撑,这才活了下来。
这也是沈诚为什么除了身体体检,也定期给员工安排心理体检的原因,他不想悲剧重演。
其实这也算不上善良,对于他来说,稳赚不赔的事他基本都会去做。
就因为在这件事上处理得过于漂亮,他也因此被那个极限运动的发起方,当下Gumball 3000的领导人注意到了。这项由他领导的全球最顶尖的非法赛车赛事,从此多了一个内部人员,沈诚。
沈诚从泳池出来洗了个澡,换了身私下穿的衣服,很休闲,很赏心悦目,尤其他把那个价值十六万的眼镜戴上,气质一步到位。
他在镜前最后确定了一遍自己的着装无误,然后在袖口和领口抹了点香水,弄完出了门。
刚上车,程措打来电话:“哥,你把我客户都透露给我死对头了?!”
沈诚在开视频会议之前,把程措的几个客户资料给了跟他存在竞争关系的心理工作室:“嗯。”
程措哭了:“我累死累活攒这么几个客户容易吗哥?你别搞我啊。我就指着他们吃饭了。”
沈诚说:“你告诉我温火得了什么病,我就给你介绍点新的客户。”
程措就知道这机灵不能抖,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不是,哥,怎么就一定是有病呢?我俩不能是朋友吗?”
沈诚很自信:“她没空交朋友。”
程措觉得这话太好笑了:“那可能,嗯,额,就是你对她了解不够深刻了。也许,没准,温火跟你想象中不太一样呢?”
沈诚锁眉。
程措为了自己,还是把温火给出卖了:“哥我跟你说,很多你知道的夜场,温火都是VIP。”
沈诚眉头锁得更深。
程措接着说:“夜店小野猫你不知道吗?她可会跳了,跟人Battle就没输过,那时候她睡不着,她就天天去蹦迪,我跟她就是在蹦迪的时候认识的。”
这也是实话,俩人从夜店认识,加了微信,然后温火看他朋友圈知道他是个心理医生,正好就去找他治失眠症了。
程措只说到这一点,避开了温火到底得了什么病的话题,沈诚还在颠覆中,也没发现。
温火到底瞒了他多少事?
他沉着脸给她打过去,显示电话无法拨通,就是说把他拉黑了。
他又给她发微信,界面直接出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就是说她微信也把他删了……
他最后给她寝室打电话,胡编了一个身份总算问到了她的位置。
聚星园。北斗七星酒店的二层。
吴过在科学院实习,有实习工资,但不多,请温火吃人均五百块钱的自助,实在是有点奢侈了。
但那都不是温火操心的事,她几乎不会心疼谁为了某一刻的高光而付出的代价。这就好像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想要人前显贵,那就得人后受罪,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吴过问温火:“你答应跟我吃饭,肯定不是吃饭这么简单。”
温火点头:“我想知道杨引楼教授的行程,有些事想请教一下。”
吴过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为什么?”
温火和着酱料:“嗯?”
吴过擦擦手,手肘拄在桌上,看着温火:“为什么找教授?”
温火坦白说:“我要找的其实是杨教授的母亲,具体原因不能告诉你,但你放心,我没恶意。”
吴过信了,虽然她几句话等于什么都没说,但他还是信了,温火的脸有一种让人相信的魔力:“我要是帮你约到教授,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温火听沈诚说过吴过的缺点:“我可以帮你拓展思路,以后你陷入死角了都可以来找我。你知道我最大的优势就是想法多。”
“可以,成交。”
温火像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很平静地喝着酒。
吴过还在看她:“你真的很聪明,跟我想象中做学术的女生完全不一样。”
“那是你认识的做学术的女生太少了,我身边的女生都是一个人能顶一片天的。这一点不光体现在学术上。”
这个吴过也信,倒了点酒,要跟她碰杯:“希望有机会能认识。”
温火没说话,端酒杯跟他碰了下。
吃完饭,吴过叫车,温火等在路边。
吴过看她穿得少,要把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她本身是要拒绝,看到一个熟悉的车牌号后,大方地接受了,还冲他笑了下。
吴过也笑了下:“你知道你长得漂亮吧?你这样对我笑,我可把持不住。”
温火往他身边走了两步:“你觉得我漂亮吗?”
吴过心跳都快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温火,你别想验证男人的兽性,你会承受不住的。男人发狂的时候,是很危险的。”
温火知道啊,她过去看了太多危险的沈诚了,她已经免疫了:“危险吗?”
吴过还是理智的,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我们再认识认识?而且你现在也不太清醒,等你清醒之后,你就不觉得我……”
他话还没说完,沈诚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拉住温火的胳膊就要走。
吴过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他认识沈诚的脸:“沈,沈,沈老师?”
温火挣脱他的手:“放开我!”
沈诚把她拽到车前,丢进去。
司机见状下车了,但他没想到,他刚下车,温火就把车门锁了,把沈诚锁在了车外。
沈诚站在车门外:“开门!”
温火就不开,而且看都不看他,还跟吴过挥手拜拜。
沈诚音量大了一倍:“温火,我再说一遍,开门!”
温火不开,还有心情刷朋友圈,刷了会儿,来了电话,她一看号码,挑了下眉,接通了。
电话那头是焦急的女声,焦急地说话。
温火背朝着沈诚,跟她说:“你让我勾引,我勾引,你让我停,我停,现在又反悔,韩女士,买卖不是这么做的。”
那头咬牙切齿:“那你想怎么样?”
温火摸了摸嘴唇:“得加钱。”
“好!”
温火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开了车门。
车门打开,沈诚却没上,把温火拽出来才上,然后叫司机开车。
司机蒙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应声。
车发动了,车开远了。
温火就站在原地,什么反应都没有,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连一点正常人遇到这种事都会表现出来的尴尬都没有。
她站了会儿,吴过走上来,把刚才温火被沈诚拉扯时,从她肩膀上掉下来的他的衣服,又重新给她披上:“我送你回寝室吧?”
温火偏头看他:“你不好奇我跟沈老师的关系吗?”
吴过点头:“好奇,不过,你要不想说,我问也没用不是吗?”
温火告诉他:“他是我干爹。”
吴过瞪大了眼:“啊?”
温火笑了下,笑的很浅:“开玩笑,我是沈老师担任科学院研究员期间收的学生。”
吴过恍然大悟,难怪温火的天分那么高,就像是老天硬逼她吃这碗饭。他还诧异,当代真有为物理而生的大脑吗?原来有沈诚指导。
如果是这样,那完全解释得通了,他也释然了。
想想他还曾因温火过于出色而觉得自己该转行……
幸好,他还配。
温火的聪明之处在于轻松化解他对于“她和沈诚关系”的疑惑,让他不会心里膈应,从而引出一些没必要的误会。
与此同时,让他觉得她的天分也不多,她之所以比他强,完全是因为有实力过硬的帮手。
至于她自己的努力被她说成是沈诚指导,她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她向来只要实际的东西,不要什么天才之名。她也确实没有,哪有什么天才。
吴过也是没想到,跟温火吃一顿饭,寥寥无几的交流,竟然有这么大的信息量。虽然他现在知道了温火有人帮忙,但也依然觉得她足够聪明。
温火跟他三言两语地聊天时,沈诚就在后视镜里看着,神情与平常无异,但散发的气场不是。
她可真厉害,这就又聊上了?
他淡淡道:“回去。”
司机点头,下个路口掉转车头,把车开了回去。
车子重新停在温火跟前,吴过被她解释过她跟沈诚的关系,已经不会对沈诚突然返回表现出疑惑了,还冲她笑了下:“沈老师来接你了。”
温火见好就收,这次没再找不痛快,跟吴过道别后上了车。
沈诚在车上一句话不说,那温火也不说。
很快,车停在了沈诚早几年买的房,CBD国贸黄金十字思梵108,四百平,能把长安街尽收眼底。买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亿左右。
这地儿以前是涉外公寓雅诗阁改的,早先住着全球五百强高管什么的。
温火以前看温冰他们的杂志,这个区域就是一些国际建筑大师在Battle。
为什么说全国富人最多的地方是梁京,其实并不是夸大其词,是梁京这地方创造了太多吸引富人的条件。
温火跟着沈诚进门,进门也不说话,就像以往每一次,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沈诚径直走到西厨,打开冰箱,取了瓶神户水,拿了只杯,倒了半杯,喝完也不理人,就好像温火并不存在似的,顾自去洗澡了。
温火站了没多会儿,有人敲门了,她从不给沈诚开门,所以没管。
沈诚听到了,光着身子出来:“开门。”
温火看他那身体看不知道多少遍了,无论比例有多好,两个半身多协调,肌肉多性感,皮肤质感多细腻,也像看一块腊肉一样,提不起什么兴趣。
她很平淡地开门,然后接过沈诚助理递来的一个方方瘪瘪的盒子。
门关上,她把盒子放在桌上,继续站着。
沈诚洗完澡穿了条运动裤,裸着上半身,光着脚。他走到桌前,把盒子扔温火跟前:“换上。”
温火前边刚跟他撕破脸,说她恶心那些游戏,他还想让她穿?她才不穿:“我不想穿。”
沈诚打开盒子,又说一遍:“换上。”
温火抿抿嘴,就不动弹,假装听不到他说什么。
沈诚坐下来,半抬头,用很复杂的眼神睨着她:“你不是夜店小野猫吗?给我跳。”
温火微微皱眉,心里暗骂道:程措这个叛徒。
温火这才发现,沈诚让她换的这件衣裳是她蹦迪时常穿的,她觉得她可以解释:“那是在认识你之前,后来我再没去过了。”
沈诚问她:“为什么认识我之后不去了?”
温火不说。
她越不说,沈诚就越要听到:“我现在还可以好好跟你说话,别作。”
温火才唔哝了句:“因为我是你的人了。”
沈诚本来被气到紧绷的肌肉,突然有了一丝回转,稍稍松弛了一些。
温火说完话,时间像是静止一般,过了约莫三几分钟的样子,沈诚才又开口:“我不是让你恶心吗?你不是跟我玩游戏想吐吗?温火,你有句实话吗?”
温火头往下低,话音很小声:“我只是对游戏恶心,又不是对你,那我是太生气了啊。”
沈诚肌肉彻底放松了,但肉眼是看不出来的,所以只要他语气还那么冷淡,那就会给人他还在愤怒的错觉:“你凭什么生气?”
温火声音带了点哭腔,那天的每一幕都回到脑袋:“那你凭什么诋毁我?凭什么怀疑我?我就吃个甜筒怎么了?你又不给我买!别人给我买怎么了?我跟他吃个甜筒怎么了?我不守妇道了还是出轨了?是,我主动的,我追求你,我就没脸了呗。你想怎么说我怎么说我,我不仅要跟你玩儿游戏,还要接收你所有奇奇怪怪的火气。我一点委屈都不能有,我跟自己男人委屈我还有错了我!”
沈诚的表情,顿时变得丰富起来,显然是被温火这一通发泄搅乱了思路。
温火蹲下来,捡起沈诚扔给她的衣服:“那我那天说完那些话我也不是没后悔,可我当时一气之下把你微信都删了,我也找不着你……”
沈诚又气又无奈,过去把她拉起来,从她包里把手机拿出来,重新加上自己的微信,重新存上自己的号码:“回去给我背会。”
温火抽抽搭搭:“嗯……”
沈诚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动作粗鲁地给她擦湿润的眼角。
温火疼,抽了口凉气。
沈诚手上动作没放轻:“你也知道疼,就你疼?温火,我记得我说过,你可以有脾气,但要有分寸,别人不会迁就你。”
温火小声反驳:“那你又不是别人。”
沈诚把纸扔了,捏住她的脸:“你现在说我不是别人,那天说我恶心至极的不是你吗?”
温火睁着眼说瞎话:“不是我。”
沈诚找回那时候的感觉了,那时候的温火就是这样的,有点小任性,会耍小聪明,还淘气,但看起来总是乖巧更多一点。
他手松开她的脸,改搭她腰上,告诉她:“这房是给你的。”
温火抬头,看着他。
沈诚又说:“给别人当情妇好歹还有钱这话,以后别说了,那些‘别人’,都不会比我能给你更多。”
温火低下头,软绵绵地说了句:“哦。”
第二天,天泽路,梼杌王。
这是一家寿司店,沈诚不爱吃,唐君恩爱吃,每回沈诚来这儿,那都是唐君恩要来这儿。
唐君恩把陆幸川几个避税用的皮包公司打听出来了,交给了沈诚。
沈诚打开看了看那几张拍到公司招牌、营业执照的照片,点点头:“效率还可以。”
唐君恩还有点得意:“那不有手就行?”
沈诚把照片放回去,资料放一旁:“等会儿吃完饭,我们打个球?”
唐君恩挑眉,像是看一个外星来客似的看着他:“哟,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沈老师这么空闲?您这时间不是按秒算吗?”
沈诚无所谓:“那拉倒。”
唐君恩笑了:“来来来,你花钱我就来,我就喜欢蹭吃蹭喝蹭球。”
沈诚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动作时领子被扯了下,脖子上一块紫红在他白皙的皮肤下,尤其突兀。
唐君恩放下叉子,叫起来:“哟哟哟!这怎么了?蚊子咬了?啧,这得多大的蚊子。”
沈诚下意识遮了一下,皱起眉:“吃你的饭。”
唐君恩“哼哈”两句:“行啊,沈诚,速度够快的啊,这就无缝衔接了?”
沈诚被他这话恶心到了,不想跟他打高尔夫球了,饭也不想吃了,擦擦嘴,站起来:“我想起我事务所还有事儿,球儿下回再说。”
走出两步又退回来:“对了,该你买单了。”
唐君恩蒙了半分钟,后知后觉地叫出声来:“要点脸行不行?”
沈诚回到事务所,叫了秘书进办公室。
秘书看不出来沈诚的情绪,他以为他犯错了,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沈诚坐下来,问他:“我之前给温火的东西,你去重新拟个单子。”
秘书懂了,这是反悔了,又要给她了:“好的。”
沈诚没别的事了,叫他出去了。
秘书刚走,助理来了,说是有人寄到事务所一封信,写着沈诚收。
沈诚接过来,看了眼信封上的字,是温火的字。
他不知道温火给他写了什么东西,正要打开,温火打来电话,接通后就听她着急地说:“你是不是收到了一封信!你别看!”
沈诚本来没什么兴趣,她这么一说,他感兴趣了:“什么一封信?”
温火松了口气:“没收到就好。”
“什么信?”
“没事,就之前我不是把你删了吗?那我也联系不到你,就知道你事务所在哪儿,然后就……”
“就给我写了封道歉信。”
“不是道歉信!”
“嗯。”
“那,我挂了。”
“嗯。”
“你别看!收到直接丢!”
“嗯。”
“还有,我昨天好像在你脖子上印了一个那个……我不是故意的……那个,你弄得我太疼了,我就没忍住……”
“嗯。”
“好了!我挂了!”
接着,电话里传来忙音。
沈诚把手机放到一旁,拆开了温火那封信。
温火字还是挺好看的,词汇量也丰富,他粗粗看完,重新折好,放回信封里,手指在信封上敲了敲。
这是道歉信?写得像情书。
寝室里,温火从卫生间出来,秋明韵告诉她:“你刚来短信了,我不小心瞥到了,写着信件签收了。这么快?刚写完,这就到了?你寄的同城?”
“嗯。”温火那封信是刚写的,根本不是她跟沈诚吵架那天写的。
秋明韵还挺好奇:“你给谁写的信?”
温火擦了擦手:“就,有那么个人。”
秋明韵看她不想说,也不问了:“你下午是去研究所吗?”
温火点头:“嗯。”
两个人日常交流后,温火就出发去研究所了,她还有一堆事没做。
路上,韩白露又给她打电话,这回态度很不好:“你就不能跟他出现在公共场合吗?”
温火淡淡道:“韩女士,你自己的老公,你自己清楚,他会让别人抓住他的把柄吗?你以为我带他出入公共场合,你找的那些狗仔队就能拍到了?”
韩白露沉默了。
温火接着说:“而且韩女士,作为你的合作伙伴,我想提醒你一句,只要沈诚不愿意,即便你拍到他出轨的证据,你也拿不到他一分钱。你不如另想高招。”
韩白露闻言急了:“那你要不能帮我弄到他的钱,我找你有什么用?”
温火说:“你只是雇我勾引他,至于你能不能达成所愿,那是你要考虑的问题,这不在我的服务范畴内。我提醒你是出于人道主义。”
韩白露又沉默了。
温火又说:“你雇我是因为你要分他的钱,你突然跟我取消合作,是你觉得这种方式能分到他钱的机会很渺茫。你又提出来要合作,是你现在非常缺钱,你没有别的办法了,想赌这一把。”
韩白露看出来了,温火这个人,没那么容易被利用:“现在你知道了,那能不能帮我出出主意?我也给了你不少钱了。”
温火虽然不缺钱,但也不嫌多:“加钱吧。”
“又要钱?”
“韩女士,这跟你可能会分到的沈诚的钱一比,还叫钱吗?你要是这点都心疼,那没得聊了,我只挣勾引他的钱也没什么不行。”
韩白露现在真的太缺钱了,陆幸川那边就等她救命了,咬碎了牙才说出一句:“行!”
电话挂断,温火笑了下,笑韩白露的天真,她竟然会觉得她温火能有本事跟沈城斗。她之所以可以在沈诚身边任性闹脾气,那不过是因为她威胁不到他啊。
沈诚开会前在脖子上贴了个创可贴,但不贴明显,贴了更明显,还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事务所管理层几个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聊完工作的事,沈诚的副手李亦航留了下来,就签订股的问题跟他聊了聊。
李亦航是沈诚创立专利事务所最得力的伙伴,沈诚根据他的能力和付出,给了他一个技术入股的资格,所占事务所股份比例百分之十二。
但因为那时他某些条件并不符合事务所规定,所以沈诚跟他签了阴阳合同。就是说他股东的身份在工商部门是不显示的,对外只是事务所的副手。
现在年份够了,他也符合规定了,就想跟沈诚签一份对外公开的合作合同,正式加入股东行列。
沈诚拧上钢笔的笔帽,看起来像是没有在听他说话,也像是听了但不准备有所回应。
李亦航偏头叫了他一声:“沈老师?”
沈诚放下钢笔,把脖子上让他不舒服的创可贴撕了下来,丢进垃圾桶,然后才说:“等我从西圳回来吧,昨天去了一趟,事情没办完。”
李亦航的脸上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表情转瞬即逝:“您,不是取消机票了吗?”
沈诚抬起头来,投给他略显随意的眼神:“取消的是去东港的机票。”
李亦航下意识一个喉结滚动的动作把他的慌张都暴露了。
沈诚又说:“我昨天去了趟西圳。”
李亦航硬挤出点笑容:“这样啊。那等您回来再聊也可以,我也不是很急。”
沈诚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就好。”
待沈诚离开,李亦航腿开始抖起来。
沈诚看上去并不吓人,相反还像是挺好相处,因为他几乎不对身边人发火。可作为跟他共事已久的半个合伙人,李亦航却知道,他不是没脾气,也并不大度。
有人温柔,有人冷漠,沈诚就介于这两者之间,好恶不言于表,让人摸不到他的节奏和情绪。
他脖子上有吻痕,就是说昨晚他跟女人在一起,他说他昨天去了西圳,而韩白露在西圳……
李亦航拨打了韩白露的电话,却敢怒不敢言:“你昨天在哪里?”
韩白露那头声音嘈杂:“我昨天在拍戏啊。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是沈诚给你股份了吗?合同签了吗?公证没?可以卖了吧?这样,我明天请个假回梁京一趟,咱俩见面说,看看……”
李亦航打断了她喋喋不休地安排:“他说等他出差回来,再说。”
韩白露态度更差了:“那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李亦航问她:“沈诚真的不给你钱吗?他那么有钱,你是他的妻子,他怎么可能不给你钱呢?”
韩白露哼笑:“你这话什么意思?怀疑我?我都跟你说了,他不爱我,他对于他不爱的人,别说钱了,连眼神都吝啬给。”
李亦航的语气稍显卑微:“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你对我忽冷忽热。如果我帮不到你……”
韩白露没让他说完:“李亦航,是你在你们事务所年会上看上我了,是你加了我的微信,天天给我发早安、晚安。我凭什么要给你热脸,凭你比我老公长得丑,还没他有钱吗?”
李亦航听这话着实扎心,可比起难受,他更不想失去跟韩白露说话的机会:“我以后不说了。”
韩白露要挂电话了:“你什么时候股份到手你再给我打电话!”
电话挂断,李亦航低下头,拿着手机的手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垂了下来。
她说她老公长得帅,还有钱,那就是说沈诚昨晚上真的跟她在一起吧?他脖子上的吻痕也是她的作品吧?
他苦笑两声,明知道她满嘴谎言,也还是选择为她自我欺骗。
现在问题是,他还要用他的股份去投喂她的肚子吗?
明知道是有去无回,明知道她拿到钱就不会再看他一眼,还要卑微下去吗?
想想沈诚对他很好,他真的要为了一个永远不会喜欢他的女人忘恩负义,并毁掉自己的前程吗?
他不禁三连问,烦恼的同时,沈诚的智慧又在他心里加深了一些。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但他撕掉创可贴,说他去了西圳,就一定是他知道了。
沈诚回到办公室,温火给他写的那封“情书”还在桌上,粉色带着香味的信封,旁边是一封企业家沙龙的邀请函,他走过去,把两封信都丢进了垃圾桶。
他工作都处理完了,晚上要陪衣衣看电影,所以他就提前下班了。
晚上九点,程措的心理工作室。
沈诚说到做到,他对他坦白了跟温火相识的部分事实后,他就给他介绍了几个渠道,其中产妇中心和少管所一直是他垂涎的。
温火在研究所待到八点半,赶在程措关门前过来了。
程措在加班,有一位患者的情况不是很妙。
温火等他到十点半,他送走患者,捏着眉心朝她走来:“走吧?我请你吃夜宵。”
温火有其他事:“你之前有没有一个叫关心蕾的患者,三十多岁,长得很黑,眼下边有一颗很大的赤痦,看起来很憔悴。”
程措收过无数病人,并不是都能记住,但温火描述完,长得黑还憔悴的,他真有印象:“是有过这么一个,怎么了?”
温火下午收到吴过的微信,杨引楼的妹妹死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暂时是没有心情见面了。
她打听了一下,杨引楼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叫关心蕾,患有非病毒类心肌炎,半夜猝死家中。
看着关心蕾的照片,温火想到了程措似乎接收过这一个皮肤这样黑还有赤痦的女患者,当时她在门诊外等候的时候,听护士聊过闲话。
她正好忙完了有空,就过来程措这里问了问,想了解一下她这个病为什么会找心理医生。
程措看她有口难言的样子,自己也不是很想跟她多聊:“你知道的,我不能违背医德。”
温火知道:“那我问你,你点头摇头就行了。”
程措看她坚持,那就是她很迫切,他们认识那么久,她只在她失眠的事情上比较迫切,那应该就是跟她的失眠症有关,遂点了点头。
温火问:“她长期失眠导致过度疲惫,过度疲惫导致心脏衰竭,所以患上了心肌炎是吗?”
程措皱眉。
温火知道答案了。
程措看了她好一阵:“你发现了什么?”
温火本来拧起的双眉放松下来:“我外婆和杨引楼母亲不是密友,是病友。我外婆是死于爆发性心肌炎,跟关心蕾是差不多的发病过程。关心蕾是杨引楼的亲妹妹。”
程措对这个消息表现的惊慌,坐下来:“那你是说,你也会吗?”
温火暂时不会,如果治不好失眠,那就说不好了。女人过了二十七,身体各项机能变得缓慢,她再持续消耗自己,那必定会熬光心脏养分。
程措呼口气:“睡不着也不是身体没有休息,但长时间下去确实不是办法。找我的失眠患者都对那种,累,但很亢奋的状态束手无策,想通过心理疏导缓解。可持续运动的大脑根本不配合。所以大多是用药物治疗,很少有通过我的一些助眠方法、软性治疗睡着的。”
说着他笑笑,笑得不太自然:“挺无奈的,但现在失眠的人太多了,导致失眠的原因也太多了。有时候都会感觉,怎么跟跟风似的。但那些患者在求我救救他们的时候,我又能体会那种希望和绝望同时在她身上碰撞、灼烧、撕扯的痛苦。失眠不是病,但没比病好多少。”
他再次抬起头来,再次笑起时顺眼多了:“有我可以帮你的吗?”
温火摇摇头:“我暂时找到了睡觉的方法。”
程措反应一会儿这个话,反应过来:“跟我表哥又?”
温火实话告诉他:“你表哥看起来还不错,就是活儿不太好,得练。”
程措差点一口老痰憋死自己:“强!”
温火解释了一句:“我是说我们每次事后,他都不会跟我一起睡,这个活儿,别想歪。但也很奇怪,很多时候只要他在,我都能睡得着。”
程措用心理学的知识分析她这个事:“会不会是你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对我表哥产生了感情,所以有他在,你的大脑可以暂时得到休息?”
温火笑了笑:“我从不渴望他,你能明白吗?”
程措懂了,就是说沈诚是板上钉钉的工具人。
不过温火这话太狠了,从不渴望……那他表哥这活儿是有多不好?
“杨引楼母亲过些日子再找吧,等我跟你表哥分道扬镳的时候,或者,快要分道扬镳的时候。”
当然,这是温火自己的事,她自己决定就好。程措点点头:“嗯。”
衣衣晚上又不好好吃饭了,阿姨轻顺着她的小脊梁,哄着:“衣衣啊,你要是肚肚空空,那怎么跟爸爸看电影呢?爸爸可是很久不跟衣衣看电影了,衣衣想了很久了啊。”
衣衣攥着勺子把儿,噘着嘴,像是考虑了很久,最后挖一勺鸡蛋羹,杵进嘴里。
阿姨给她擦擦小嘴:“真乖。”
看着衣衣乖乖吃饭,阿姨忍不住慨叹,相对于沈诚对衣衣的需要,好像是女儿更需要爸爸一点啊。
沈诚八点半到家的,彼时衣衣就坐在门口,屁股底下放个坐垫。她一看到沈诚,双眼发光,冲上去抱住他,像个小泥鳅似的蠕来动去。
沈诚把她抱起来,把她吃到嘴里的头发拿出来,问她:“晚上吃了什么?吃饱了吗?”
衣衣一直点头:“吃饱了啊。”
沈诚抱着她穿过观景玄关,走到楼梯口,下了BI。
他这套别墅算是在郊区了,差不多六百多平,楼上三层,楼下一层,前边有鱼池和凉亭,后边是假山,还有跟鱼池相连接的人工瀑布。
4K巨幕影院在BI,内置按摩椅六个。再旁边是私人酒窖,酒还蛮多的,要什么都有。
他房很多,说是钱多烧的也不全对,主要是投资用,在房地产最热那几年,他赚了不少。
刚把衣衣放到按摩椅上面,阿姨进来了,手里拿着衣衣要喝的酸奶。
她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就是要沈诚说一句“一起看吧”,但沈诚没有。
她装作只是进来送个酸奶的样子,转身离开。
沈诚喊住她。
她有些期待地转过头来。
沈诚提醒:“以后在家里不要喷香水。”
她很尴尬,笑容有断裂感,答应的“嗯”干涩沙哑。
今天看的电影是冰雪奇缘第二部,衣衣有英语老师,所以可以看原音,还会学着主人公的表情,做出夸张的鬼脸,然后用话剧腔给沈诚表演。
沈诚浅浅笑着。
他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哪怕她并非是他的亲生女儿。
温火回到寝室时,秋明韵没在,空荡的房间,不明亮的月亮,好像很安静,又好像只是被她屏蔽了杂音的环境,简简单单构成了这个夜晚。
她很喜欢空荡的房间,喜欢那种世界仅剩自己的孤独感。这期间她忙于论文的事,都没再享受这种孤独感,如果过不了,那真的是辜负了自己啊。
她有天分,但天分不等于源源不断的灵感,她偶尔会去隔壁应用物理实验室帮忙找启发。
实验室老板是个法国人,看上去很和蔼,事实上自私,还有点抠门,他手里的人都被他使唤到烦了,所以他找到了温火。
温火会同意帮他打杂,搞跟自己方向不一样的测试,是因为应用物理和理论物理到了某一种层面是相通相融的,关系十分密切,她可以重塑思路。
再有原因就是老板是个挺大的老板,而且是有一定本事的,或许可以帮她发文章。
六点多时,他把温火叫去,让她帮忙整理了一下账单,作为回报给了她一本翻旧的《Max Plank & Niels Bohr》,马克斯·普朗克和尼尔斯·玻尔的量子理论的英文原版。
就是马克斯·普朗克量子理论和尼尔斯·玻尔的线谱量子理论这两个内容的集合。
温火看过,但还是收下了。
她坐下来,随手翻开这本书,发现书里夹着一张马克斯·普朗克年轻时的照片。他真的很帅,黑白色,还是低分辨率的像素,都挡不住他的英气。
看着看着,她想到了沈诚,沈诚去做商人了,他要是在学术上坚持下去,百年以后,应该也会像普朗克那样,成为她这种热爱物理的女生崇拜的对象吧?
但他要是坚持学术探究,应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么招女生喜欢了,就像她那些师兄弟。
她又想起秋明韵对沈诚的意淫,的确,沈诚这个人,不去了解,只看脸和衣服外的身材,很容易让女人为他失去理智,了解后,其实还好。
昨晚上,沈诚帮她擦了眼泪,虽然动作很重,但他呼吸很轻,打在她脸上是淡淡的盐味。
温火记得,他喜欢用咸味的牙膏,不知道什么毛病。
他问她:“穿不穿?”
温火不想穿,主动穿和被迫穿她才不选被迫穿:“我很久不去夜店了,真的。”
沈诚不管:“你穿给别人看过了。”
温火声音很小:“那你也敞着怀给别人看过啊,就在唐导演的私趴上,我同学都拍到照片了,你身边围了很多女的,身材好,还好看。就知道说我,成天说说说……”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就变成嘟哝,没有极强的耳力根本听不出来她叨叨什么。
沈诚托着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上一压:“吃干醋?”
温火没有:“我是在说,你得公平,不能只管你放火,不能我点灯,而且我灯都没点起……”
沈诚突然吻住她。
温火下意识睁大了眼,呆愣愣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
沈诚看她老实了,放开她,声音压很低:“那么多话?”
温火缩缩肩膀,摸着嘴唇:“那是你说我啊,你又不是我导师,你干吗老说我……”
沈诚托住她屁股,把她抱起来,抱到桌上,然后把她往自己身上一捞,让她贴着他:“你不说我是你男人吗?你男人不能说你?”
温火咬着嘴唇别别扭扭的:“谁说你是我男人……”
沈诚拇指指腹摸着她的下嘴唇:“把那衣服换上,让我看看你。”
温火就双手比个叶子在下巴,假装自己是朵花:“看我啊,你现在就可以看啊。”
沈诚看着她,眼神像猛兽,似乎她再晃下脑袋,他就把她生吞活剥了。
温火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危险,还冲他吐舌头做鬼脸,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小人样。
沈诚骤然凑近,把她舌头咬住,含着。
温火呜呜地叫,话也说不出来,着急都显脸上了。
沈诚看她喘不过气了才放过她:“换了。”
温火知道他刚才是惩罚她,她要是再不换,他就把她扔床上替她换了,见好就收:“哦。”
她磨磨蹭蹭地从桌上跳下来,过去捡起那件衣裳,准备到卫生间去换。
沈诚已经转过身来,靠在了桌上:“就在这儿换。”
温火实话说:“我不好意思。”
沈诚把桌上烟拿起来,拿了一根,点燃,缓慢地吹向她,他们距离很远,这烟雾都撩不到她的头发,可他就是要这么做,他要看到温火在那团白烟里慢慢显现的过程。他抽了两口烟,问:“你不好意思的是不是有点晚了?”
温火就解开了扣子。
沈诚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样,解扣子的时候手指刮过她颈前的肌肤,留下了一道红痕,让他莫名躁动。
女人白嫩的皮肤上的红痕最能让男人在心底给自己解禁。
温火的衣服只有两边几颗扣子,是套头款,只不过没有领子,有一个镂空的小香肩设计。她解完扣子,脱了上衣,白色的小衣包不住两团火热的画面在沈诚眼里成像。他眼突然发热。
温火接着脱裤子,裤子好脱,她穿了柔软的阔腿裤,束腰的,解开腰上一排扣子,裤子就自动滑落了,她那跟小衣配套的小裤现出来。
她解上身的时候看了沈诚一眼,沈诚看起来反应平淡,就是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她解了一半,突然停下,走向沈诚,转过身去:“你给我解。”
沈诚一只手,两根手指,轻轻一捏,就给她解开了。
她一手抱着胸,一手摘掉小衣,回到那身裹身裙前,脱小裤。
她脱小裤的时候还知道背朝着沈诚,可沈诚就喜欢从后边看她,她有他见过最好的身材。
温火还不知道危险一触即发,还在穿裙子,刚穿到一半,沈诚像一头恶狼,灭了烟,冲到她跟前,把她摁在了沙发上,用一只手解裤绳。
温火扭头看他,已经没了理智的模样,下意识收紧身体,有些地方像是呼吸一样屏住了。
沈诚的角度可以完整看到这一幕,他眼更红了,拉起温火的胳膊,把她拽起来,捏着他男人的骄傲抖抖,往她嘴边送。
温火熟稔地跪下来,用嘴包拢,惊讶于东西的庞大:“牛啊,沈老师。”
沈诚声音放低真的性感极了,有些几不可查的气泡感:“你让我等了两个多月。”
温火包不住,填满都不行,说话变得咬字不清:“我不信你去加拿大的时候没有找女人,我不相信那些性感的异乡妹妹没有勾引你。”
沈诚看她艰难地吞咽,青筋盘绕的资本更显得沉甸。他检查了一下温火的准备情况,潮湿的触感让他再也等不及。
温火不由自主地仰起头,张嘴叫出声:“额……”
沈诚被温火的柔软紧致的吸附,巨大的快感从天灵盖开始向全身延伸,他拍拍温火:“放松,不然你会疼。”
“让我缓缓……”
沈诚没法让她缓,他太有本事了,而有本事这一点不光体现在事业上。他还要问:“到底了吗?厉不厉害?”
温火摇头,边叫边一颤一颤地说:“我…深不…见底。”
沈诚扭转她的身子,她就这么在连接的状态中被他翻了个身,他更用力:“到底没?”
温火摇头:“没……”
沈诚用力:“到没?”
温火叫得嗓子痛!男人都是这样?还是只有沈诚这样?三十岁的男人这么牛吗?
沈诚俯身吮住她:“厉不厉害?”
温火摇头:“你都三十多了,能有多厉害……”
三十多这话刺激到了沈诚,他使劲咬了她一口:“你勾引我的时候怎么不嫌我三十多?”
温火叫着,腰都要被他摇废了:“那……我不是……被冲昏了头脑吗?”
“被什么冲昏了头脑?”
“被你的美色……”
沈诚舒服了,温柔了一些。
温火也问他:“沈老师……那你呢……你是被什么冲昏了头脑?”
沈诚再度吻上她的嘴唇:“还没人在课上勾引我。”
温火不怕死地继续问:“那沈老师看到我的时候,什么感觉?有被我勾引到吗?有喜欢我吗?有爱不释手的感觉吗?”
沈诚不说话,用行动答。
温火受不了他癫狂的入侵:“沈老师……伪道貌岸然?真衣冠禽兽?”
沈诚把她的香肩、胸脯压挤变形,嫩肉从他手指之间的间隙里漏出:“那你呢?假娴静端庄,真放荡形骸?”
温火反击:“怎么突然没感觉了?是三十岁了不行了吗?”
沈诚看她非要调皮,就勾住她两条腿的腘窝,把她抱起来,连接着抱到楼上浴缸里,打开水龙头,在水慢慢涨起来的过程中,继续。
温火挑衅他确实是出于调皮,但沈诚太认真了,时间就超出了他平常一半还多。是她大意了,不该挑衅他的。
最后,她不得不求饶:“沈老师……我不能分期付款吗……”
晚了,沈诚这一次没有抑制自己,有多少就释放给了她多少,最后在一阵没规律的颤抖后,外头那些女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飘在了水面。
温火两条腿耷拉下来,人就像是死了一样,满头大汗地靠在浴缸边缘,身子被水浸泡着。
沈诚释放完缓了个几秒,走了。
温火几秒可不够,要不是沈诚给她拿了毛巾来,她可能会缓个一宿。
沈诚让她自己擦,擦完去睡觉。
温火不动弹,像只小奶猫一样虚弱:“你给我擦。”
沈诚蹲下来,脸凑过去:“那要不要再抱你到床上?给你盖上被子,给你唱歌哄你睡觉?嗯?”
温火自动屏蔽了他这话的反面意思,点头:“嗯。”
沈诚左唇角淡淡弯了下,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抱到了床上。
起身时,温火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没让他走。
沈诚看着她,她的眼睛像是醉酒后的样子,分外撩人。
温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猛地嘬住了他的脖子,嘬出了一枚吻痕。
沈诚皱眉。
温火的眉毛拧着,看起来像是生气了:“你弄疼我了!”
沈诚拿掉她的手:“下次更疼。”
温火不想跟他说话了,翻身准备睡了。
沈诚没跟她睡一间房,他在主卧,温火在主题客房。
接下来是格外安静的一夜,温火脑袋里没再出现任何乱七八糟的声音。
昨晚的记忆重回到脑袋,温火竟然有点回味的感觉。
余华那本《在细雨中呼喊》里,有这么个句子,回忆的动人之处就在于可以重新选择,可以将那些毫无关联的往事重新组合起来,从而获得全新的过去。
这句话出现在文中具体是想表达什么思想,温火记不太清楚,但这句话太符合她此刻的心情了。她竟然通过对昨晚的回忆,觉得对沈诚活儿不好这个评价,有失偏颇。
她身上的燥热也更能说明这一点。
让自己短暂的放空后,温火发现回忆让她无法独处这夜晚了,就给沈诚发了一条微信。
“沈老师。”
沈诚在十分钟左右回给她:“嗯?”
“你想喝水吗?”
又是十分钟,沈诚回:“我叫人去接你。”
司机接到温火时,温火来了电话,秋明韵的。
电话里,她一句话都没说,但乱糟糟掺着几声咒骂的环境似乎在替她说,她目前很不好。这下她有事干了,就放了沈诚的鸽子。
司机很为难,拦了她一下:“您跟沈老师说一声吧?我不好交代。”
温火点头:“我会跟他说的,麻烦您了。”
司机客气了一声:“没事。”
两个人分开,温火站在路边叫车,司机发动车子前无意间看到了她一眼,想想还是下了车,冲她说:“您去哪儿?我送您?”
温火看这网车一时半会儿没人接单,应了:“那谢谢您了。”
司机绕到副驾驶位给她开门:“您太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