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阅兵结束后,首都梁京广安门外大街附近一个小区的一个家庭里,刚发生过一场矛盾。
温新元要把女儿温火的床换给儿子温冰,温火不愿意,但也没闹,只是把自己房门从内锁好。她自己不出去,也不允许别人进来。
温新元觉得温火不懂事,在门外训斥。温冰顾自吃饭,像是有没有那张床,他都没关系。
没多会儿,温新元骂不动了,温火从房里出来。
温新元以为她答应了,还想着给她些别的补偿,没承想她拎着行李箱,只是要回学校。
温火告诉他:“我什么都可以让给我哥,就是床不行。”
温新元火冒三丈,正要收拾她一顿,电话响了,就这么放过了她。
温火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被判给她妈,跟着她去了加拿大几年,还入了加拿大国籍。后来她妈要结婚,她成了累赘,就又回了国,接着读高中。
她大学是在华中科技大学上的,物理专业。后来以第一的成绩考上国华大学粒子物理与原子核物理专业方向的研究生,又回到她的出生地梁京。
她出生在王公坟的空司,而她爸温新元才算是最根正苗红那批子弟。
她还有个哥哥温冰,大她三岁,很小的时候脑袋摔坏了,人有点傻,除了吃就是睡,体重差不多有一百八十斤,现在在凤凰周刊梁京办事处打杂。
就因为他傻,温新元对他是捧着,供着,自己这样还不行,温火也得这样。
温火从小吃什么喝什么都得等温冰挑完,温冰人傻,惹了事,她还要去帮他收拾烂摊子。她有记忆以来,温冰就是抢走她同样身为人子该有的权利的人,所以跟他心很远,几乎没有感情。她聪明,道理讲一遍就懂,为了不让自己吃亏,大多数时候她都能做到妥协,但大多数并不等于所有。
温冰的床被他半夜心血来潮跳蹦蹦床,跳塌了。家里倒是还有一张单人床,只不过他翻不了身。于是温新元就又去找温火了,可是这一次,温火没答应。
她不喜欢别人动她房间的东西,尤其是床,非常不喜欢。
其实温新元除了在一些生活琐事上对温冰有些偏心,对温火像是领养的以外,别的地方倒也显不出来。比如他一直都很支持温火对学术的追求。
也可能是因为那是他没有做完的梦。温火对物理、数学的兴趣他以为是来自于他的影响。
温火的爷爷是三星的上将,当时有一辆吉姆,另外有新鲜玩意也总是先出现在他家。有成就,就有些独断,对唯一的儿子十分严苛,非得要他当兵,然后去奔政治前程。
他没问过温新元对于政治感不感兴趣,他也不在意,他就是要他按照自己的意愿成长。
温火出门前把自己卧室门锁了,温冰追出去,喊住她,在她手里塞了一块菠萝面包。
面包很油,油沾了她一手,她抬头看他,他傻笑着,说:“妹妹,这个面包很好吃,给你吃。”
温火低头看着手里的面包,最后咬了一口,冲他笑了下:“谢谢哥。”
温火是一个很擅于管理自己时间的人,她把每天的任务按轻重缓急分配好,然后在研究所和办公室两点一线。除了面对导师,就是面对公式。
她最近在准备投到PRL的论文,三十页,反复删改,推算,结果换来导师一句她发现的这个东西物理意义不大。她很受打击,那几晚都没怎么睡。
她为了证明她的发现是有一定重要性的,已经连续两个月泡在研究所做测量了。
导师带了三个研究生,只有她一个女生。她天分是最高的,但出错率也是,她的想法总是很极端。最早他们组被Science advances推荐的一篇论文就是她一作完成的,但过程并不顺利。
她是在被退稿多次以后重塑理论,做足准备再去投的,过程曲折提及是泪。
这一次的论文,她同样用了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去准备,心态却不如那时候这么不成功便成仁了。
她回寝室时,室友秋明韵刚洗完澡,在擦头发,看到她还很诧异:“这么快就回来了?”
温火坐到自己桌前,拿起梳子梳头发:“我还是想学习。”
秋明韵笑了:“我差点就信了。”
温火和秋明韵同属物理专业,但方向不一样,一个应用,一个理论,每天的任务也不一样,却也不妨碍两个人相处得很和谐。她们不能算是闺蜜,但说是朋友,没问题。
秋明韵眼里的温火,看着乖,内心反叛,身材和脸根本就不适合出现在研究所这种地方。偏偏温火就是热爱学术,二十四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秋明韵把头发擦干,从她手里把梳子拿过来,梳着头发,问她:“你知道沈诚吗?”
温火拿出手机点开了购物网站:“嗯。”
秋明韵又觉得她的问法不太对:“嗐,看我,谁不知道沈诚呢?”
温火在搜索框里输入“双人床”。
秋明韵梳完头发,拉开椅子坐下来,问她:“他在咱们隔壁有公开课,你去吗?”
沈诚,前科学院高能所研究员,父亲是科学院院士,母亲是专拍纪录片的导演,爷爷曾担任南海舰队参谋长,奶奶是当时的医疗兵。
他前几年结婚了,妻子是演艺行业的一个三线演员。第二年,他们做试管有了一个女儿。他在婚后离开了高能所,成立了一个知识产权代理事务所,做专利代理。因为有父亲的人脉和社会地位,他的成功很轻松,刚三十多岁,头上就堆满了标签。当然,他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的丰神俊朗,以及他在京圈儿的地位。还有就是他跟他那位花一样的妻子的相恋始末。
沈诚为人低调,除了几年前的婚礼在网上大规模屠版,平时几乎听不到他的名字。可在内行人眼里,他却是水最少、最不容小觑的人物。说到底,还是履历太过漂亮,以至于他一个非专业性质、只是跟隔壁梁京大学合作而设的公开课,就引起大范围的讨论和兴趣,还是女生居多。
秋明韵见温火没在听,把她手机抢走:“沈老师啊!火火!你就不想去吗?”
温火根本抢不到票啊,她们知道信儿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没票了:“你有办法可以去吗?”
秋明韵没有,但她觉得温火可以搞到票:“沈老师也是部队大院的,跟你算是邻居吧?”
温火给她解释:“他在海司,我在空司。而且要说关系,也是我爸那一辈勉强可以沾上一些,我们这一辈差不多都剥离出来了。”
秋明韵有些遗憾:“好吧。”
温火接过手机,接着看双人床。两米到两米三的也就两千多块钱,温新元两千块钱都拿不出来吗?当然不是,他就是剥削温火剥削习惯了。
秋明韵唉声叹气:“我是真的想去听沈老师的课啊。烦躁。”
温火最后挑中两款,准备看看卖家反馈就定了。
秋明韵见她没认真听她说话,瞥了一眼她手机屏幕:“看什么这么认真?”
“买张床。”
“你家床坏了?”
“嗯。”
秋明韵没再追问,整个人摔到床上去:“要便宜那些妹妹一睹沈老师的风采了!”
她踢着腿抱怨了两句,抱怨完突然坐起来:“不过也没什么用,他都结婚了,她们没戏的。”
这么一想,秋明韵舒服多了,换了身衣服去约会了。
温火一整个下午都泡在研究所,中途师兄来过一趟,顺便问她要不要参加晚上的学术沙龙,很多大神级别的人物会到场,他正好有两张票。她婉拒了。
师兄走后,温火才发现天快黑了,看一眼时间,已经六点多了,收拾东西离开了研究所。
她没回寝室,打车去了华贸附近,进入一个小区。
快到楼门时,她被一个漂亮女士撞到了,她双手去扶她,发现她在哭,她没多管闲事,跟她擦肩而过,进了楼门。
等电梯的过程中,走过来一位男士,身上是一种带些禁忌感的香水味,类似于教堂里用的。她不太懂,但挺爱闻。没一会儿,又走过来一位大着肚子的年轻女士。
电梯门开启,三个人一前一后进去,然后转过身来,面向门口。
电梯里,那位孕妇提醒温火,她的鞋带开了,温火道谢,正要蹲下来系好,书包从肩膀上滑落,吊在了胸前,阻碍了她的动作。
那位男士见状蹲了下来,帮她把鞋带系好了。
温火看着他给自己系鞋带,突然提了口气在胸口,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让她没发现孕妇表情微妙。
那位男士帮她系好鞋带,她道了谢。
电梯到了,温火和那位男士一起下电梯,然后一前一后走到一扇门前。那位男士开门,温火就在他身后静静地等。
门开了,他先一步进去,温火随后。
门关上,他背朝着温火,做着左手解开右手袖扣的动作。仅一个背影,就比他身上的禁忌香味更叫人找不到呼吸的节奏。
温火把书包放下,很小声音地叫他:“沈老师。”
他把袖扣解开,松了松领带,去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说话:“过来。”
温火朝他走去,就像过去一年里的每一次。她很少拒绝他的要求,他对她的态度也一直很符合中上流人士对这个区域的定位——情妇村。
温火慢慢走近沈诚,站定在他身后。
沈诚转过身来,温火才注意到他戴着眼镜,银丝的。他换只手解另外一边袖扣,对温火说:“帮我。”
温火懂,双手帮他把眼镜摘了下来。
沈诚的眼睛很好看。孟子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晏几道说,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沈诚的眼睛给人的直观感受,就像是心中有气,明珠不及。
他有些散光,具体度数不知道,但私下不戴眼镜是够用的,这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温火的体质不好,常年手脚冰凉,尤其在春、秋这样尴尬的季节。她不小心触碰到沈诚的皮肤,沈诚抬起眼来,看向她。
温火不敢动了,手拿着他的眼镜,就这么干站着。
沈诚没对温火发过脾气,但也没有温柔过,他是一个从外表到内在都无波无澜的人。他在床上玩儿的花样很多,但温火几乎没有看到他在情绪上到达过高潮。当然,很有可能是他掩饰的好。
沈诚看了她一阵,从她手里把眼镜拿过来,穿过垭口,放到落地灯旁的边桌上,什么也没说。没有正常情况下,身为男士该问的那句“怎么不多穿点?”
温火也没期待,她所认识的沈诚,是说不出这种话的。
接下来,沈诚忙着他的事情,温火就把电脑拿出来,开始推算公式,完善论文。
客厅的挂表是整间房里动作最大的一个物件了,秒针一圈一圈地转,温火和沈诚之间就像只是身处同一空间下的陌生人,互不干涉地顾着自己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诚从书房出来,拿了瓶酒进去。
沈诚的酒量不好,他放在家里的酒几乎就是给温火喝的。他的酒也多,都是朋友送的,他身边的朋友非富即贵,送的酒也是珍稀年份里少有的单支。
温火的酒量挺好的,跟了沈诚这些年,她不止一次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帮他喝完剩下的酒。只不过每次的这种时候,沈诚都会把她压在墙上摆弄。
她胡思乱想时,沈诚走了过来,看了看她的电脑屏幕,说:“你投了PRL?”
“嗯。”
沈诚手覆在她握住鼠标的手,操作着她的手滑动界面:“哪里有问题?”
温火诚实地告诉他:“哪里都有问题。”
沈诚拉住她手腕,把她拉走,后自己坐在她的椅子上,帮她看起论文。
温火就知道,他喝多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喝酒,但这个样子的沈诚,就是喝多的表现。他平常都不会管她死活的,他只管她能不能让他舒服进入。
沈诚很认真,他边看边推算温火的发现。
温火什么话都不说,就在一旁静静地看。
沈诚比她导师还有水准,可以让沈诚帮忙她会少走很多弯路。但成为他情妇后,她就没再请教过他了,说实话,她想象不到一个脱她衣服的人帮她推公式的画面。
不过沈诚不愧是沈诚,很快就把困扰温火的几个死角挑了出来,并稍加指导。
他没有把话说得特别明白,他知道温火聪明,很多时候不用把话说清就能懂。
温火坐下来,继续沈诚的思路往下延伸。沈诚靠在旁边,看着她学习和研究。
时间又恍若停止了一般,只剩挂表的秒针在转动。
突然,沈诚喊了他一声:“温火。”
温火抬起头来:“嗯?”
沈诚盯着她看了一阵,然后俯身吻住她嘴唇,只是轻轻一贴,但情欲这东西就到位了。
温火慢节奏地回应他,然后在他放开她时睁着大眼望着他。
沈诚问她:“你知道我现在头脑不清醒,有没有想问我要的东西?”
温火抿了下嘴唇,想了一下,说:“公开课的票,可以吗?”
沈诚没马上回答:“那你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换的?”
温火想不到,没说话。
沈诚看着她:“再一次。”
温火再次抬头:“嗯?”
沈诚再一次亲上她嘴唇,这一次的亲吻绵长又细腻,完全是两个暧昧上头的人把持不住的样子。
他亲完,说:“票明天送到你学校。”
温火低下头,摸了摸嘴唇上的液体:“哦。”
秋明韵给温火买了杯咖啡,她看温火的状态不是很好:“研究所待了一宿?黑眼圈都出来了。”
温火去沈诚那儿时都会跟秋明韵说一声,晚上不回来了,但没说过去哪儿。秋明韵对温火的了解只以为她是去了哪里推公式了。
温火说:“但还算有收获。”
秋明韵挑眉:“真的假的?”
她知道温火已经陷入瓶颈期很久了,偏偏导师还是以严格、刻薄著称那种,就没给过她鼓励,她的处境说不上艰难,但绝对算不上舒坦。
温火彻夜未归,她就觉得她又在逼自己。
“还是值得的。”温火看起来很累是昨晚上一直跟沈诚整理方向。
沈诚对身体素质的管理是合格的,他在泰禾梁京院子的房子就腾出一个开间,内置有氧无氧重量拉伸各种健身区域,他一周至少有两个下午会泡在那里。
想到早上看他黑眼圈都没有,温火提一口气,呼出去。真羡慕。
她两个多月没见沈诚了,这一次她以为又要一晚上下不来床,没想到他放了她一马,还帮她的忙,她是意外的。
话说回来,他也是真的厉害,简直不是人类大脑。
她叫他沈老师,听他开阔思路时,他俩就好像不是一个上流社会人士和他情妇的关系。
秋明韵唉声叹气:“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份对学术的兴趣?最近谈恋爱谈的心力交瘁。”
她有个网红男朋友,已经签了经纪公司,还没有任何作品,但就已经有艺人的范儿了。主要体现在公共场合不能跟她牵手,社交平台上不能公开关系。
温火上次听她说分手了:“你之前不是说……”
秋明韵知道她要说什么,没让她说完:“他跟我说他是因为小时候受过伤害,就他父母。”
正常情况下,秋明韵为他辩解后,温火都不再说什么了。她能为他辩解,就是她相信,她相信,那就劝不了。可这一次她突然想说点什么:“你有没有看过那本《被讨厌的勇气》?”
“岸见一郎那本?”
“嗯。”
“怎么了?”
温火说:“书里有写阿德勒说过的一句话,还有作者自己的理解。‘决定我们自己的不是经验本身,而是赋予经验的意义’,就是说成长过程中的伤害对人能够造成很大的影响,但这个影响主要来源于受伤害的人对这段经历赋予了怎样的意义。经历本身没有价值,经历之后的思考才有。”
秋明韵知道温火的意思:“你是想告诉我,他在用他小时候的经历对我进行精神绑架?”
温火跟秋明韵聊天总不用把话说太清楚,她们都是聪明的人。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苦难这种东西不用说太多次,说太多次的目的一定不再是单纯想倾诉。”
秋明韵伸个懒腰,哼唧两声:“那怎么办呢?他长得帅啊,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是痛并快乐着啊。虽然是痛多一点。”
说完她自嘲一笑:“我俩名义上是男女朋友,但他好像只把我当炮友。”
温火没说话。
秋明韵摇摇头:“算了不想了,周末去爬山?”
“周末不是沈老师的公开课?”
秋明韵看她就是不知道:“他奶奶死了,昨天都上热搜了。且不论票能不能弄到,就说他个人,应该是没心情开课了吧。”
难怪他要喝酒。温火想。
秋明韵说完笑了两声:“说实话,我还挺想看一脸伤感的沈老师的,肯定特别欲!你知道那个韩国演员李洙赫,喔,那真的,他演那种斯文矜持的角色,那劲儿就跟沈老师一模一样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劲儿。”
温火在脑海里想象了下。
秋明韵咂嘴:“这是电视剧的人从屏幕里跳出来了啊!什么时候我那个弟弟可以进化到沈老师这种档位呢?我都要挺不住了,养成实在是累。”
温火觉得跟年龄有关吧?
“活到三十岁,人就会荒凉起来。荒凉意味着不喜不悲,而男人不喜不悲,保持姿态,就会很有魅力。”
秋明韵知道她前半句话出自哪里:“路内的《慈悲》。”
温火点头。
秋明韵赞同又不赞同:“不是三十岁的男人有魅力,是三十岁的沈诚有魅力。”
温火笑了下:“好吧。”
秋明韵坐到她旁边,搂住她肩膀:“像你这种为物理生,为物理死,为物理哐哐撞大墙的人,是体会不来幻想一个男人的那种美妙的,那是一种会让人颅内高潮的逍快感。”
“这就是你找一个帅哥当男朋友的原因吗?”
“你不懂,男人一定要帅,一定要有绝美的肉体,那样我才能对他无限原谅。”
温火敷衍她:“你说的都对。”
秋明韵笑起来:“不行我去研究两性吧?写两性文学,以后你拿诺贝尔物理学奖,我拿文学奖,咱俩互不干涉,互相成全。”
温火把手伸过去,配合她:“谢谢成全,秋老师。”
秋明韵握住她手的同时也捏住她的脸:“哎哟,我们这么水水嫩嫩的火火啊,还是个处女,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混蛋。”
温火想了一下,嗯,沈诚是个混蛋。
早上,沈诚刚到事务所,就接到了阿姨电话,说衣衣学游泳时呛水了,医生看过了,没事,但她一直在哭,沈诚就无心工作了。
衣衣全名叫沈乃衣,是沈诚的女儿。
沈诚妻子韩白露还在西圳拍戏,所以衣衣就交由沈诚和阿姨带。
衣衣蹲在门后,手里抓着小熊饼干,脸上都是泪痕,看都不看进门的沈诚,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阿姨很抱歉:“对不起沈先生,是我的错,我应该守在旁边的。”
“没事。”
阿姨很年轻,三十多岁,主修幼儿教育,拿到了营养师的资格证,声音也很温柔,条件上是沈诚会优先考虑的,所以进入沈家门时还算轻松。
她对衣衣很好,甚至说,比韩白露这亲妈还要好。
这也是继辞退两个对沈诚不怀好意的阿姨后,第一个对沈诚没有想法的阿姨。当然,也可能是暂时还没有。
衣衣看到沈诚,抬起头来时小眼圈又红了,嘴也撇着,看起来就像是受了多大委屈。
沈诚蹲下来,握住她一双小“馒头”,口吻一改平常的淡漠,稍微有那么丝温暖:“不高兴?”
衣衣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就不说话。
沈诚有办法治她动不动不说话、闹小脾气的毛病:“你把小熊饼干倒进泳池里,让其他小朋友捡来吃,你比那些小朋友还委屈吗?”
衣衣嘴撇得弧度更大了。
阿姨微微张嘴,有一丝惊诧,沈诚竟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念一想,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对他的印象就是他从没有说过错话,永远思虑周全,有至少两套方案的准备。
沈诚领着她的手到她房间,让她看着他在她的小浴缸里放满水,然后倒进一整盒小熊饼干,跟她说:“把它们都吃了,我就允许你下次继续这样对待朋友。”
衣衣看着小熊饼干飘在浴缸里,本来只是啪嗒啪嗒掉的眼泪开始如串掉,哇的一声哭出来。
沈诚又在她面前把小饼干一枚一枚捡到盘里,递给阿姨。
衣衣哭了半天发现沈诚并不哄她,慢慢就不哭了,只剩下肩膀和小胸脯一抽一抽的。
沈诚看她消停了,重新蹲下来,把她的眼泪擦干净:“女孩子不要哭,眼泪是最没价值的东西,它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衣衣撇着小嘴点头:“爸爸……对不起……”
沈诚顺顺她的呆毛:“你没有对不起爸爸,你是对不起你的小伙伴,下次见面记得要道歉。”
衣衣很小声地应着:“嗯……”
沈诚解决完衣衣的问题,把她重新交给阿姨,然后跟她说了句话:“同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阿姨抿了下嘴,是个抱歉的态度:“很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沈诚微微颔首,跟她别过。
阿姨在沈诚走后,总算是松了口气。她身上还有教堂香的香味,它们在这时全都跑出来,就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也像是在讥讽她这点小聪明用错了地方。
韩白露的香水昂贵多样,但跟沈诚在一起时,几乎不用,可想沈诚并不喜欢香水。
但他却意外喜欢教堂庙宇的香,阿姨听说沈老先生捐过很多寺庙,沈诚对教堂香的宽容可能是遗传。他是喜欢那个香,却不喜欢那个香用在谁身上。
韩白露下午才知道衣衣的事,打来电话指责了阿姨一顿。
确是阿姨疏忽了,所以即便对那些话有些心理、生理的排斥,也没顶一句嘴,就这么照盘接收。
韩白露又给沈诚打电话,这时候的态度就好很多了:“衣衣呛水了。”
沈诚一心二用,淡淡回道:“嗯。”
韩白露说:“我这部戏马上就拍完了,拍完我就能陪她了。”
沈诚继续手里工作:“不用着急,她跟你也没有很亲,你陪她的价值远不及家里的阿姨。”
韩白露这话说不下去了,准备挂了。
沈诚又突然开口:“陆幸川和场外配资的梁某、郭某等人合谋非法操盘两只股票,收益八千万余元。证监会已经启动执法协作,配合警方查获,最快下周曝光。”
韩白露蓦地脊梁发寒,半晌没说话。
沈诚继续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你知道我可以说上话,或许也可以帮他解决这些麻烦。但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在这时候承认你们的关系。”
韩白露不敢挂电话,也不敢说话,呼吸都凝作一处。
沈诚并不急,可以等到她开口。
陆幸川是韩白露前经纪公司的老板,两个人在韩白露刚参加练习生选秀时就已经暧昧上了,即便是后来韩白露阴差阳错嫁给沈诚,两个人也没断了联系。
韩白露知道沈诚知情,但他从没说过,她也默契地不提,她甚至以为沈诚会一直沉默。
是她错了。
她小声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诚给过她机会了:“既然你不认识,那人,我就不救了。”
韩白露刚想说等等,沈诚已经挂了电话,她再打过去他就不接了。她赶紧给陆幸川打电话,听到他手机里机械的女声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心一沉。
沈诚忙完手头事,吩咐秘书买一份蜂蜜凹蛋糕,衣衣喜欢吃。
秘书应声准备去买时,他又喊住她,说:“两份。”
秘书点头:“好的。”
沈诚六点左右下班,刚上车,司机正要跟他打招呼,他先一步说话:“国华。”
“好的。”
快到东门时,沈诚隔着窗户看到了温火,就在水晶烤肉门口,他说:“停车。”
司机把车停到路边。
沈诚拿上蛋糕,从车上下来,朝温火的方向还没走两步,一个戴着口罩,一身工装的男生跑向她,把手里的甜筒递给她一只,还笑着跟她说话。
温火也冲他笑了下,接着吐出舌尖舔了一口手里的甜筒。
沈诚停住脚,盯着那个画面看了一阵,没什么反应,看起来也没影响到心情,最后只是转过身,返回车上,淡淡地说:“回家。”
司机什么都不敢问,也什么都没问过,点头:“好的,先生。”
中午,温火收到了沈诚寄来的信,浅色纹理信封上写着“温火”。这样矫若惊龙的笔势,除了他没人能写出来了。
她打开信封,是公开课的票,两张。
她没有跟沈诚说她要两张,可沈诚就是会给她两张。他都懂。
温火把票放秋明韵桌上,去所里了。
开课的教授请假了,所以原定下午会进行的Seminar被他托付给了科学院一位研究员。
像这种美式的研讨会,温火一周要参与两次,比同门师兄少两次。因为她不是很喜欢这种偏向于互动的授课方式,她比较喜欢听,或者思考。
Seminar开始前的半个小时,温火已经就位,坐在个相对偏僻的地方推起公式,偶尔会出现一些皱眉、偏头等思考状的小动作。
第二个进来的,是所里其他组的一个男生,跟等下前来组织课程的研究员有过合作。
温火跟他相互点了下头,算打过招呼。
过了会儿,研究员进来了,他扫了眼几人,笑了下,说:“来得挺早,还以为教授不来,你们都没兴趣了呢。”
九个人到齐,研究员来做开场白,直接避开了课题,讲了个爱情故事:“为引力波正名的费曼和艾琳的爱情,有谁知道吗?”
查理德·费曼是天才物理学家,他的发现迄今为止还在帮助后辈拿到诺贝尔物理学奖。
“他千辛万苦追求妻子艾琳·格林鲍姆,却在好不容易柳暗花明时,被艾琳突然罹患的疾病击垮了信念。幸运的是,爱情没死,他们谱写了一场伟大的剧目。
“艾琳去世时他一滴泪都没掉,直到他后来在一家店看到条裙子,当即崩溃,泪如雨下。
“他才终于愿意承认,他最爱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件她穿来很合适的裙子,再也不能被她穿在身上了。”
物理人大多了解费曼的成就,而对于他的爱情只是知道些个皮毛,就算是身为女生的温火也不知道。意外的是,继温火后进门的那个男生知道。
他声音很软,有点松弛,娓娓道来时的样子就像一块吸铁石,吸引着在场这几块“铁”。
研究员就他讲述的这些,慢慢延伸到课题上,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开场。开场的成功就意味着这将是一堂顺利且有收获的课程。
很快,Seminar完美结束,九人礼貌道别,出了门各朝各的方向离去。
温火出来后才看手机,看到秋明韵的语音消息轰炸,给她回了个电话。
秋明韵秒接:“你好牛啊!这票怎么搞到的?”
温火实话实说:“跟别人要的。”
秋明韵隔着电话亲了她好几口:“晚上吃什么?我请客!五百块钱以内随便点!”
温火很久没跟她一起吃过火锅了:“火锅吧,你在哪儿?我去找你,我们去超市买材料。”
秋明韵还跟男朋友在一起,犹豫了一会儿,没当下表态。
温火懂了:“那你忙完打给我。”
秋明韵应声:“嗯。”
电话挂断,温火看了眼时间,四点半,她还可以去图书馆看一个小时文献。想着就要走,那个有些松弛的声音喊住了她:“温火。”
温火回头。
男生走上来,把她包上掉的兔子挂饰给她捡了起来。
温火道谢,接过来。
男生看她每次出现都是这样不温不火,不争不抢,就很好奇,这样一个女生是怎么拿到PRL的。他正式跟她介绍自己:“吴过。”
温火点了下头:“你好。”
吴过问她:“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顿饭?”
温火婉拒:“我有约了。”
吴过从包里拿出一本书,莎士比亚的《无事生非》,说:“这是之前梁功生借给你的,他借给你的时候没告诉你这书是我的,你由此打了他的情,让我这个主人有点屈得慌。”
温火看了眼封皮,确实是之前一个师兄借给她的书,抬起头来,说:“你想怎么样?”
吴过笑了笑,睫毛盖过眼睛,是个清秀的模样:“让我请你吃饭,我想参考下你的日常计划。”
温火的日常很枯燥,没什么可参考的:“你请我吃饭就是再让我打你一份情,这是方便你下次再找理由让我请回来吗?师兄是不是太过精明了?”
吴过一愣,旋即笑了,她脑子转得好快。
“那饭不请了,请你吃根冰棍吧?东门那里。”
就这样,吴过给温火买了只甜筒,然后好巧不巧被沈诚看到了。
温火吃甜筒的时候还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只觉得有些心慌,像是有什么恐惧正在向她袭来。还好暴风雨来得很快,也汹涌,她并没有在未知的恐惧里停留太久。
秋明韵跟男朋友分开已经六点多了,她赶紧给温火打电话,先说了通好话,后约在超市。
买东西是她们枯燥的学习生活中难得的消遣,所以她们通常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极高的天赋,总能用最便宜的价钱买到最值当的东西。
回到寝室,俩人分工洗菜,切菜,弄底料,半个小时后坐在折叠桌的两个对边。
秋明韵给温火倒了杯伏特加,兑了点红牛,隔着厚厚的蒸汽,说:“我还以为沈老师会因为他奶奶的事取消这次讲座呢。”
温火喝了一小口酒,没说话。
秋明韵慨叹:“韩白露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吗?她一个天天跟各种演员绯闻不断的十八线女作精,是为什么能拥有沈老师?”
“情投意合吧?”
“得了吧,我要吐。沈老师眼光那么差?”
秋明韵还记得韩白露给某个导演怀过孩子的新闻,刚拿起手机准备在网上搜搜过去的帖子,她男朋友发来一条消息:“分手吧,韵姐。”
她放下了筷子。
温火感觉到气氛不对劲,抬起头时,秋明韵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在为她男朋友哭这件事上,她从来不需要彩排。
她也放下筷子,拿了纸抽递给她,看着她慌张地拨通她男朋友的电话。
以往秋明韵跟她男朋友再有矛盾,也会避开温火,她不希望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她,可这一次,她顾不上了。
电话通了,她先是抹了抹眼泪,然后试探着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寝室很安静,电话那头的声音那么清楚:“你给我买的香水是假的?你知道因为这个假香水我被同事笑话了半天吗?你怎么这么歹毒?”
秋明韵更急了:“不是啊,我托朋友代购的,比专柜还贵,怎么会是假的呢?不可能啊。”
“行了你也别说了,咱俩不合适,连个香水你都买不好,我怎么能跟你过日子?”
秋明韵大哭:“你就因为这个要跟我分手?还是说你早就想好了?香水就是个借口?告诉我,是不是你早就想好了?说啊!顾玄宇你是不是?”
“我说了,因为不合适,你买的香水……”
秋明韵没让他说完:“你送我的鞋从没合脚过,我肿着脚跟你去爬山,你说合不合适?
“你在Instagram上撩骚,跟有夫之妇,还跟你公司老板。被拍到你公司不管,我熬几个通宵给你写澄清声明,生怕哪个字写错了被人抓住把柄。我贷款给你买水军,我切无数个号帮你怼黑粉、控评。又在你粉丝群里安慰那些女友粉、老婆粉,鼓励她们接着做数据,你说合不合适?
“我第一个孩子没的时候,你跟我说那是最后一次,你哭得像个傻子,我信了!顾玄宇,我信了!然后第二次,第三次,你说合不合适?
“你在你兄弟群说就是要把我搞到怀不了孕,你说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你兄弟说你过了,没点爷们的样,你说我不配,你现在说合不合适?
“我一个国华高才生,家庭条件不差,长得也不丑,我瞎了眼在你身上耗了两年。我以为我能等到你改,现在你刚签了个网剧你就要一脚踢开我了是吗?你能啊顾玄宇!”
……
温火听不到那头的声音了,好像是挂了,可秋明韵没停,还在说。她那么委屈,可好像最让她的委屈的不是她为他做了什么,而是他还是抛弃她了。
温火刚才喝的伏特加好像开始上头了,她靠在墙上,看着秋明韵声嘶力竭,突然堵得慌。她拿出手机,点开沈诚的微信,打了几个字:“票我收到了。”
手指在发送键停了很久,最后还是删掉,换成一句:“沈老师,你知道费曼和艾琳的爱情吗?”
发完,她后悔了,这话有点憨,而且没来由,就又撤回了,但沈诚还是看见了,回她了:“费曼再婚了,还有了孩子。”
温火皱眉:“你一定要永远保持清醒吗?”
“基本上是。”
“嗯。”
沈诚像是在她身上安了摄像头:“喝了多少?”
温火抿嘴:“没多少。”
“课上讲了费曼?”
“嗯。”
“那你找我,是想见我吗?”
“没有。”
“你现在在哪儿?”
“寝室。”
温火从不安慰秋明韵,因为她知道,秋明韵想得通,只是做不到。
足够聪明的成年人都会处理自己的情绪,只不过有些处理好了,有些没有。处理好的,重生,没处理好的,覆亡。就是这样。
所以无论温火对秋明韵的聪明有多少信心,这一次也还是过去抱了抱她:“论文可以修修补补,修完可以过稿,但爱情不行。爱情的裂痕是活的,它会蔓延,会变异,修不好的。看上去修好的,都是暂时的,是假象。你可以爱任何人,但别忘了爱自己。你以后会知道,谁都不配。”
秋明韵搂住她的腰,眼泪弄湿了她的衣裳:“其实从他脸一沉我就道歉开始,我们就该结束了。”
温火没说话。
秋明韵紧紧抱着她:“可是,是他先喜欢我的啊。他说姐姐能不能抱抱我的时候,好像真的很爱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磨掉了他的热情吗?”
温火松开她,坐下来,擦擦她的眼泪,说:“我记得去年你想要一张戳爷演唱会的票,你说这样宝藏的男孩你不去亲眼看看他,你这辈子都会有遗憾。最后你没买到,第二个星期,你迷上了德云社的相声,你的屏保也换成了秦霄贤。你还没有得到就已经失去了兴趣,何况是已经得到的他。”
秋明韵捂住脸,肩膀大幅度抽动:“为什么呢?”
温火告诉她:“喜新厌旧是一个无解的课题,你觉得谁避免了?只不过有人有良心,愿意再去努努力,而有人没有,所以放手的那么容易。”
秋明韵妆都花了,蹭在了温火的白衬衫上,第二遍说:“他那时候看起来真的好爱我,他说过他会跟我结婚的……”
“年年都有四季,四季年年不同,你都没有去年的样子了,那些甜言蜜语还会有吗?”
秋明韵不再说话,改为无声的啜泣。
可以回头看,但别往回走的道理她真的懂,只是懂跟做之间隔着一道天堑。
温火把秋明韵哄上床就走了,其实她知道秋明韵睡不着,可有些伤就得自己舔,她已经把她能做的都做了,就可以了。
她出门就看到了沈诚的车,他看着像是早就到了,但他没有打给她。
沈诚在车上听剧,闭着眼睛,靠在车座椅背,听到温火上车也没睁开眼,更没跟她说话。
温火也不说话。
过了会儿,沈诚睁开眼,把耳机摘下来,发动了车子,拐出了学区。
沈诚把温火带到了他在建国路那边的房,SKP旁边,开车差不多半小时。
到停车场后,温火透过挡风玻璃,望着对面车位上的迈凯伦的P1,旁边是库里南,再旁边62S,迈巴赫等等,谁能想到这些都属于低调的沈诚?
沈诚不着急下车,先是把眼镜摘下来,然后说:“吴过跟你准备投到PRL的论文方向一样,他甚至要比你完成的好。但他的思路狭窄,远不如你。”
温火没说话。
他知道吴过。
沈诚又说:“你以为他为什么出现在研讨会?又为什么靠近你?你以为是你有魅力吸引了他?”
他语气一改平常的冷淡,有一点冲,温火也不好好说话了:“我没这么想。”
沈诚扭过头来,伸手摸上她的脸:“温火,我教过你什么?”
温火定定看着他,不吭声。
沈诚的手慢慢在她脸上游动,最后停在她嘴唇,用力一按:“酒要有我在的时候喝。”
温火就这么看着他:“你是我什么人?”
沈诚停顿了一下,她真的喝多了,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每次见她她都是麻木的。他有点惊讶,语调稍稍上扬:“是你把我堵在了车门前,你说你想跟我睡觉。”
温火别开眼:“你记错了。”
沈诚就把手机拿了过来,给她播放了一段录音。
录音里是温火的声音,跟现在冷静自持的口吻天差地别,那里的她声音松软。
“沈老师,我这道题不会。”
“沈老师,我论文写不完了,怎么办?”
“沈老师,你理理我好不好?”
“沈老师,你喜欢喝奶吗?牛奶还是羊奶?或者其他的?”
“沈老师,书上说要含住命运,含住命运是什么意思?怎么含住啊?我好笨。”
“沈老师,你有一个地方鼓起来了,那是什么啊?我可以摸一下吗?”
“沈老师,你嘴唇干了,我帮你好不好?”
“沈老师,你摸摸我这件衣服,是不是很大?”
“沈老师,我口渴了……”
温火气伸手去抢,然后就在两个人意料之中的,撞进沈诚怀里。
沈诚举高手机,看着温火眼里蓄起的怒意,更舒坦了一些:“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以请教为由勾引老师,胆不小。”
“我没有。”
沈诚托住她的腰:“没有什么?没有勾引我?那你跟谁学的衣服不穿好去听我的课?还假装捡东西让我看到。”
温火反击了:“那你有坚持住老师的操守吗?”
沈诚把她从副驾驶抱到自己腿上,半仰着头看她:“我不是你的老师,我是你的男人。”
温火淡淡说了句:“你是韩白露的男人。”
沈诚捏住她的脸,逼她看着他:“你是自愿的。”
是啊,温火自愿的。做沈诚的情妇,温火是自愿的。
去年年初,温火阴差阳错上了沈诚一节课,沈诚令人耳目一新的见解和他清晰有条理的发言让她多看了他两眼。这一看,就难收回眼了。
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颓唐如玉山之将崩。
《世说新语》里容止这篇让温火在看过沈诚之后有了强烈的代入感,第一眼的惊艳让她下课后跑到了他的车前,以“不给不让走”这种流氓方式要到他的微信。接着,她在喝了700ml洋酒后跑到他的饭局,等在他车前,问他能不能跟他睡觉。她还记得当时面对沈诚那么多同行的围观,他是怎么解释的:“她是我学生,最近压力比较大。”
她也记得当时一个地中海的男人接的什么话:“沈老师手下都是漂亮学生啊。”
沈诚没再搭茬,把她扶进车里。
他以为到这就结束了,温火闹一阵也就算了,没想到她喝的酒后劲儿大,到她寝室外,她也不下车,还跟他生气:“呵。”
沈诚想拿自己水杯给她倒点水喝,她一把抢过去,就这么用了他的杯子,喝完她还哼:“沈老师手下都是漂亮学生,言外之意就是那人见过你其他学生。他为什么会见过?”
她不等沈诚回答,接着说:“那肯定是你带她参加过你的活动。为什么会带她参加活动?那必然是你们前一晚睡了。你可以跟她们睡,为什么不能跟我睡?”
沈诚皱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直接抱上去,看上去很委屈:“沈老师,你跟我睡好不好?我好久没睡过了,太累了。”
当时的沈诚是很反感的,打听到她家地址,把她送回了家。
温火早上醒来头晕脑涨,问过温冰才知道昨晚她被人丢在了门口。
具体发生了什么她记不太全了,但她知道昨晚上她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好。从那以后,跟沈诚睡觉就成了她的目标。
为了跟他睡觉,她干了太多缺德事,但她不后悔,她没道德,不管别人死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道德就不会被道德绑架,她就是知三犯三,她就要跟沈诚睡觉。
为什么?
因为她有继发性失眠症,很严重,PRL也好,Science advances也好,各种期刊,无数发现,都是她用千百个亢奋且痛苦的夜晚换来的。
她还能再熬几年,但她野心大,她还有太多想完成的事,不想死那么早,所以她得睡觉。
明明是温火主动发的微信,却好像是沈诚更有话说一点,他用力摁在她嘴唇,摁得血红,几乎要沁出血来:“装够了吗?”
“我得罪你了?”
沈诚掐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压:“吴过靠近你不怀好意,你对他欲擒故纵也没怀好意。”
温火眼皮动了下,没说话。
沈诚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吴过导师是杨引楼,你一年前本来是要上他的课,阴差阳错上了我的。你现在反性,想通过吴过接近杨引楼,是想说,你当时勾引错人了,想修正这个错误?”
温火知道以沈诚的智慧,很容易猜到吴过请她吃甜筒,加她微信的目的。但她实在没想到,他还能猜到她允许吴过靠近她的目的。
她确实想接近杨引楼,却不是沈诚想的那样,可她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是又怎么样?”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