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号,是中国古代帝王死后在太庙中被供奉时所称呼的名号。顾名思义,皇帝活着的时候是不会有这个称号的。而且,在隋朝以前,庙号还算是一种特殊的“荣誉”,只有那些对江山社稷有大功,值得后世子孙祭祀的帝王才会有庙号,并非像后来的朝代那样“烂大街”,无论是贤君明君还是昏君暴君都能混个庙号。
一般来说,开国创业和有突出贡献的称“祖”,其他有重要贡献的称“宗”。比如东汉时期的皇帝有庙号的才三个,分别是一祖(汉光武帝刘秀庙号“世祖”)、二宗(孝明帝刘庄“显宗”、孝章帝刘炟“肃宗”),足以看出庙号的来之不易。然而,到了曹魏时期,庙号的授予却大不一样,“宗”是看不上的,不称个“祖”都不好意思在历史上混。
公元237年夏,有司上奏:“武皇帝拨乱反正,为魏太祖,乐用武始之舞;文皇帝应天受命,为魏高祖,乐用咸熙之舞;帝制作兴治,为魏烈祖,乐用章斌之舞。”曹叡生前就已经得到了“烈祖”的庙号。东晋史学家孙盛对此批评道:“夫谥以表行,庙以存容,皆于既没然后著焉,所以原始要终,以示百世也。未有当年而逆制祖宗,未终而豫自尊显。昔华乐以厚敛致讥,周人以豫凶违礼,魏之群司,于是乎失正。”清朝乾隆帝爱新觉罗·弘历亦称“曹叡方在,而先定庙号,可笑无过此者”。
曹操、曹丕的庙号都是死后定的,那曹叡身为活着的皇帝,为什么这么着急给自己定庙号,而且还特别下诏“三祖之庙,万世不毁”呢?
皇位的独一性、排他性极强的特性,在数千年的封建社会一直是以“父子相承”为主流的,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兄终弟及”等其他情况。
曹操的生育能力极强,前后一共生了二十五个儿子;曹丕虽然比不上他老爸,但也生了十个儿子,也还算不错。然而到了曹叡,子嗣情况就相当不容乐观了,前后就生了三个儿子,而且全部夭折。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相当致命的,曹叡只好收养了曹芳(232—274)作为养子,并后来将其立为太子。
那么问题就来了,曹叡驾崩之后,继位称帝的曹芳会不会追尊自己的亲生父亲为皇考,从而改变皇位的继承统系呢?可以说这个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除了没有亲生儿子,曹叡另一个担心之处在于,礼法规定后世祭祀的先代帝王数量是有限额的。按照商周以来的传统和儒家的观点,天子宗庙应当是“七庙”(也有例外,比如明朝是“九庙”)。也就是说,祭祀的先皇也只应该始终保持在七位,而随着朝代的沿袭,后面逝世的帝王要入祀太庙,则要按照亲疏关系等因素将以前皇帝的牌位给移除。而东汉儒学大师郑玄(127—200)则进一步提出,应该有三位先皇是永久祭祀,不予移除的,而这个提法也得到了后世的认可。也就是说,如果曹魏传承够久,完全可能出现后面的皇帝将曹叡的牌位移出太庙的情况。这当然是曹叡不想看到的。
正因为有着如此的担忧,曹叡才会在生前完成曹魏皇室的祭祀体系。其将曹节、曹腾、曹嵩这三位“老祖宗”和曹操、曹丕两位入祭太庙,又将活着的自己入了太庙,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六庙”的构建,再下诏“三祖之庙,万世不毁”,其实是用白纸黑字规定,后世的曹魏帝王就算传得再多,要移除前面的祖先牌位,也不可以将曹叡从太庙中移除,还得世世代代去祭祀他。这番操作也是良苦用心,足以看出曹叡这位帝王对自己身后事的重视,其心虚的一面也是暴露无遗。
公元239年1月22日(农历正月初一),曹叡传令以驿马急召司马懿入朝。司马懿匆匆赶到,马上被引入内宫。曹叡拉着他的手嘱咐其与大将军曹爽共同辅佐太子,司马懿痛哭,连连磕头,答应了曹叡的嘱托。当天,曹叡驾崩于洛阳宫嘉福殿。
曹叡统治时期,是曹魏政权的全盛时期。综观曹叡之行事,优点是善为军计、明察断狱、比较能容人直谏。曹叡在容受直言、不杀谏臣方面,在古代封建君主中是少见的,这算是他的特色。曹叡的最大缺点是奢淫过度。曹叡的最大失误则是在确定继承人和辅政大臣方面。
就在曹叡驾崩二十六年后,曹魏就正式被司马懿的孙子司马炎(236—290)建立的西晋取而代之。曹叡那番生前的操作,也就很快没有了任何实际意义。而他那句“三祖之庙,万世不毁”,也与秦始皇那句“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一样,注定只能成为历史的笑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