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汉末三国的这段往事,南宋著名豪放派词人辛弃疾(1140—1207)在他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中,用了一句后世流传千古的名言“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加以高度概括。而元末明初的著名小说家罗贯中(约 1330—约 1400)则以西晋著名史学家陈寿(233—297)的《三国志》、东晋史学家习凿齿(317—384)的《汉晋春秋》、东晋南朝著名史学家裴松之(372—451)的《三国志注》为依据,辅之以长期流传在民间的三国故事传说,经过艺术加工,创作出了我国第一部长篇章回体小说,同时也是历史演义小说的开山之作和最高成就的代表——《三国演义》。
这里,尤其要注意东晋史学家习凿齿的《汉晋春秋》对罗贯中的影响。
众所周知,西晋陈寿撰写的《三国志》,是尊曹魏西晋为正统的。晋室南渡后,习凿齿作《汉晋春秋》,则改尊蜀汉为正统。到了北宋,司马光(1019—1086)撰《资治通鉴》,又尊曹魏为正统。南宋朱熹(1130—1200)复尊蜀汉为正统。此后,蜀汉为正统的史学观才逐渐成为社会的主流思潮绵延数百年,并在罗贯中的《三国演义》里达到了一个巅峰。所以,蜀汉君臣同祀,共享千秋香火。实在应该感谢东晋史学家习凿齿。
习凿齿对《三国演义》的贡献,可谓相当重要。罗贯中首先采取了习凿齿的蜀汉正统的历史观,然后吸收采纳了《汉晋春秋》大多资料,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创作,使得蜀汉成为《三国演义》的主要故事线索。
习凿齿还有一个最大的贡献,那就是高度赞扬蜀相诸葛亮(181—234)。他在《汉晋春秋》中收录了很多诸葛亮中兴汉室,追求统一大业的功绩,比如详细记载了诸葛亮“兵出祁山”,司马懿(179—251)“畏蜀如虎”,以及“死诸葛走生仲达”“七擒孟获”等《三国志》并未收录的历史资料,还收录了《后出师表》,为后世考据真伪提供了有力佐证。习凿齿对诸葛亮深怀敬仰之情,曾专程去襄阳城西的隆中凭吊过孔明故宅,并撰写了《诸葛武侯宅铭》,记载了孔明旧居的情景,颂扬诸葛亮公正无私、执法严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思想精神。而这些全被罗贯中一并采纳,随着《三国演义》风靡天下,广为传颂,使得诸葛亮的高风亮节传诸后世,千古名相的形象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习凿齿功不可没。可以说,习凿齿的确是诸葛亮的“异代相知”。
回到“谁是三国真心英雄”这一话题。辛弃疾也好,罗贯中也罢,在他们眼里,为什么只有曹操、刘备和孙权三人能被称为大英雄呢?
正如《三国演义》开篇所说,“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不断地分分合合中,统一才是中华民族五千多年历史的主流。任谁只要他为中华民族的统一——哪怕是局部统一——做出了贡献,他就是我们心目中的大英雄,他就值得我们去歌颂。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在乱世中,曹操统一北方,奠定了曹魏政权的基础;刘备进占益州、汉中和荆州一部,建立了蜀汉政权;孙权割据江东,建立了东吴政权。他们虽然都没能完成中国的统一,但都为中国的局部统一做出了重大贡献。他们三人,就是我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值得我们去歌颂。
当然,还需要提及的是,这三位英雄豪杰,既不是南宋著名豪放派词人辛弃疾首次提出的观点,更不是元末明初著名小说家罗贯中首次讲述的故事,而恰恰就是上述三个大英雄中的一个——统一了北方,奠定了曹魏政权基础的曹操最先下的结论。
其中“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一语,原本出自陈寿《三国志·先主传》:“是时,曹公从容谓先主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小说《三国演义》中,将这段掌故放在了第二十一回“青梅煮酒论英雄”:“操以手指玄德,后自指,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而“生子当如孙仲谋”一语原本出自裴松之《三国志注》所引的《吴历》:“公见舟船,器仗,军伍整肃,喟然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小说《三国演义》中,将这段掌故放在了第六十一回:“操放心不下,自领兵前进,就濡须口排开军阵。操领百馀人上山坡,遥望战船,各分队伍,依次摆列,旗分五色,兵器鲜明。当中大船上青罗伞下,坐着孙权,左右文武,侍立两边。操以鞭指曰:‘生子当如孙仲谋!’”
后来的历史证明,曹操所言不虚。客观地说,在汉末三国那个乱世,真正的大英雄,也真的就是最先由曹操提出,再经南宋著名豪放派词人辛弃疾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加以弘扬,最终因元末明初著名小说家罗贯中的小说《三国演义》走进千家万户的曹操、刘备和孙权,仅此三人而已。
当然,曹操、刘备和孙权不仅仅是小说《三国演义》中的三个男主角,他们同样也是汉末三国那个乱世真正的三个男主角。说到这里,我相信,一定会有朋友非常较真儿地问:曹操、刘备和孙权这三个大英雄中,您最喜欢哪位呢?
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不可一概而论。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话糙理不糙,文明一点儿的话,那就是“位置决定想法”。一个人坐什么位置,往往决定了他思考的角度和范围。或者说,有什么样的立场,就会得出什么样的观点。而不同的位置,往往是由他所处的不同的时代背景、不同的出身(先天的家庭背景)、所接受的不同的教育(后天的个人努力)、不同的外界环境等多方面的因素决定的。比如,同样是大学本科刚毕业即将步入社会,久居深山老林从来不知外面的世界的父母,一定会叮嘱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干一行爱一行;而作为知识分子大学教授的父母,就会建议自己的孩子:千万别委屈了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和工作环境,高兴就好;但如果,父母自己的公司是世界《财富》500强,那父母对自己的孩子的要求很可能就是“先确立一个小目标,赚它一个亿”而已。当然,这仅仅是就不同的出身一个角度而言。而实际上,决定着我的想法与你的想法完全不同的,其实还有很多方面的因素。
那回答一下前面假设的那个问题:曹操、刘备和孙权三个大英雄中,我最喜欢哪位呢?答案很简单:当然是小说《三国演义》中的男一号——刘备。
先讲出生于公元 155年的曹操。曹操是什么人啊?曹操的爷爷,别管是亲的,还是干的,曹操的爷爷曹腾,虽然是个宦官,但他先后服侍过四位皇帝,就连一直专权、残暴凶妄的跋扈将军梁冀,都要在害死汉质帝刘缵(138—146年在世,145—146年在位)后,跟曹操的爷爷曹腾商量下一位皇帝的人选问题,随后才有了汉桓帝刘志(132—168年在世,146—168年在位)的即位。而曹操的父亲曹嵩,历任司隶校尉、鸿胪卿、大司农,位列九卿,位高权重。到了公元 187年,曹嵩更是靠着贿赂中官,出任太尉一职,位列三公。曹操可以说是出自一个非常有权有钱且有势力的家庭。之所以曹操能够成功,是因为他的家庭背景,他所受到的教育,他的周边环境,在这三个人中都是最棒的。曹操能够成功,并不意外。
当然,与上述先天因素强过他人相比,曹操的后天努力更加重要。汉末三国的历史中,为什么曹操占据的地盘最大?那是因为曹操的措施最得人心。曹操的哪些措施最得人心呢?有很多,比如吸引人才的“唯才是举令”,读书识字的人就能得到推举和任用。又比如让黎民百姓欢迎的“军屯”“民屯”政策——有了这个政策,曹操的军队就不用跟黎民百姓抢粮食,百姓们能不欢迎这样的军队,这样的领导吗?
再看出生于公元 182年的孙权。孙权的父亲孙坚(155—192)的出身,与曹操相比,可就差多了。但至少也是世代在吴地做官,孙坚本人也是十七岁就为县吏。换句话说,孙坚至少也是地方干部出身,家庭衣食无忧,本人也经过风雨、见过世面,至少要比刘备强上许多。公元 200年孙权“出道”的时候,江东六郡都已经由他的哥哥孙策(175—200)率领张昭(156—236)、周瑜(175—210)等人平定得差不多了。
跟中央干部家庭出身、世代居住在首都的曹操和地方干部出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土豪孙权相比,161年出生在涿郡的刘备有什么啊?父亲刘弘早亡的他,自幼就只能与母亲以织席贩屦为业,生活艰苦。唯一的娱乐活动便是时常在他们家院子东南角的那棵五丈多高的桑树下玩乐。当他在这棵树下吹牛说他将来会当皇帝的时候,你会相信他的话一定能够实现吗?别说你我不相信,就连他的叔父刘子敬也不相信。他的叔父刘子敬不但不相信,还反过来堵住他的嘴,劝他:“千万不要乱说话,乱说话是会让我们全家遭受灭门之祸的。”如果你生活在东汉末年那个乱世,如果你生长在这样的贫困家庭,如果你是一事无成任谁都看不起的二十四岁的青年刘备,你还会对未来有所期许,你还会对未来有所憧憬吗?我相信,一定会有很大一部分人放弃了未来。即使没有放弃未来,我相信,你对未来的期许和憧憬也不会像刘备那样好高骛远。因为我们自幼接受的教育便是:人,一定要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可千万别好高骛远。
但问题在于:偏偏刘备这个“看似一无所有”的人,居然就成功了,三分天下,备有其一。如此神奇,“看似一无所有”的刘备,怎么就扭转乾坤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