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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风流隐士司马徽

在前面曾经分析到,恩师卢植给了刘备以最初起家的名望,同学公孙瓒给了刘备以最初起家的地盘——平原县,恩师卢植和同学公孙瓒由此成为刘备人生中的前两个贵人。平原相任内,因为出手救了名满天下、誉满天下的孔融,刘备成功地使自己迅速扬名立万,某种程度上,被刘备救的孔融成为刘备人生中的第三个贵人。这之后,因为曹操大军压境而无力改变现状的徐州牧陶谦不但盛情邀请刘备率部进驻徐州,而且主动让贤,三让徐州给刘备,刘备由此真正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徐州牧陶谦也由此成为刘备人生中的第四个贵人。而荆州牧刘表,因给了在曹操与袁绍的官渡之战前后错误地站在了袁绍一方,而最终导致自己到处流亡无家可归的刘备以暂时的喘息之机,最终成为刘备人生中的第五个贵人。

当然,荆州牧刘表不但给了到处流亡、无家可归的刘备以暂时的喘息之机,更是为刘备输送了包括诸葛亮在内的大量人才。当然,这些人才之所以最终归属于刘备帐下,徐庶、“水镜先生”司马徽和庞德公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其中,“水镜先生”司马徽可谓刘备人生中的第七个贵人。

中国古代的文人士大夫中,一直存在一个特殊的隐士群体。他们学识渊博、满腹才华,胸怀经天纬地之才,却志趣高洁,恪守自己的“非梧不栖、非主不依”之道,宁愿隐居避世于山林田野之中,也不愿追逐富贵功名、出入庙堂之上,成为帝王将相的座上客。到了东汉末年,外戚专权,宦官乱政,朝政日益腐坏。曾经烜赫一时的东汉盛世,正在一步步走向崩塌。很多有识之士都满怀对时事朝局的不满和忧患之心,选择了洁身自好,隐居不出,从而使得这一时期出现了一个极为庞大的隐士群体。

为躲避战乱兵火,一些有识之士选择了隐居于公孙家族统治下的辽东地区。辽东地区远离战火纷飞的中原,在公孙家族的统治下,百姓生活相对安定,成为乱世中的一方乐土,也成为隐士们理想的避世之地。但辽东地区距离中原太过遥远,交通不便,所以也有很多隐士们选择了荆襄地区。荆襄地区毗邻中原,可以随时关注时局变化,加之刘表实力雄厚,“爱民养士”,在荆襄一带保境安民,招抚流亡百姓,因此也成为很多隐士们的不二之选。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便是“水镜先生”司马徽和庞德公。他们最先在乱世中慧眼识人,认定诸葛亮和庞统是济世之才,并向刘备推荐,成为汉末三国时期著名的伯乐之才。

先来看看小说《三国演义》第三十五回中,“水镜先生”司马徽的出场。

“却说玄德跃马过溪……正行之间,见一牧童跨于牛背上,口吹短笛而来。玄德叹曰:‘吾不如也!’遂立马观之。牧童亦停牛罢笛,熟视玄德,曰:‘将军莫非破黄巾刘玄德否?’玄德惊问曰:‘汝乃村僻小童,何以知吾姓字!’牧童曰:‘我本不知,因常侍师父,有客到日,多曾说有一刘玄德,身长七尺五寸,垂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乃当世之英雌,今观将军如此模样,想必是也。’玄德曰:‘汝师何人也?’牧童曰:‘吾师覆姓司马,名徽,字德操,颍川人也。道号“水镜先生”。’玄德曰:‘汝师与谁为友?’小童曰:‘与襄阳庞德公、庞统为友。’玄德曰:‘庞德公乃庞统何人?’童子曰:‘叔侄也。庞德公字山民,长俺师父十岁;庞统字士元,少俺师父五岁。一日,我师父在树上采桑,适庞统来相访,坐于树下,共相议论,终日不倦。吾师甚爱庞统,呼之为弟。’……玄德曰:‘吾正是刘玄德。汝可引我去拜见你师父。’童子便引玄德,行二里余,到庄前下马。入至中门,忽闻琴声甚美,玄德教童子且休通报,侧耳听之。琴声忽住而不弹,一人笑而出曰:‘琴韵清幽,音中忽起高抗之调,必有英雄窃听。’童子指谓玄德曰:‘此即吾师水镜先生也。’玄德视其人,松形鹤骨,器宇不凡,慌忙进前施礼,衣襟尚湿。水镜曰:‘公今日幸免大难!’玄德惊讶不已。……水镜请入草堂,分宾主坐定……因问玄德曰:‘吾久闻明公大名,何故至今犹落魄不偶耶?’玄德曰:‘命途多蹇,所以至此。’水镜曰:‘不然。盖因将军左右不得其人耳。’玄德曰:‘备虽不才,文有孙乾、麋竺、简雍之辈,武有关、张、赵云之流,竭忠辅相,颇赖其力。’水镜曰:‘关、张、赵云皆万人敌,惜无善用之之人。若孙乾、麋竺辈,乃白面书生,非经纶济世之才也。’玄德曰:‘备亦尝侧身以求山谷之遗贤,奈未遇其人何!’水镜曰:‘岂不闻孔子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何谓无人?’玄德曰:‘备愚昧不识,愿赐指教。’……水镜曰:‘今天下之奇才,尽在于此,公当往求之。’玄德急问曰:‘奇才安在?果系何人?’水镜曰:‘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玄德曰:‘伏龙、凤雏何人也?’水镜抚掌大笑曰:‘好!好!’玄德再问时,水镜曰:‘天色已晚,将军可于此暂宿一宵,明日当言之。’即命小童具饮馔相待,马牵入后院喂养。玄德饮膳毕,即宿于草堂之侧。玄德因思水镜之言,寝不成寐。约至更深,忽听一人叩门而入,水镜曰:‘元直何来?’玄德起床密听之,闻其人答曰:‘久闻刘景升善善恶恶,特往谒之。及至相见,徒有虚名,盖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者也。故遗书别之,而来至此。’水镜曰:‘公怀王佐之才,宜择人而事,奈何轻身往见景升乎?且英雄豪杰,只在眼前,公自不识耳。’其人曰:‘先生之言是也。’玄德闻之大喜,暗忖此人必是伏龙、凤雏,即欲出见,又恐造次。候至天晓,玄德求见水镜,问曰:‘昨夜来者是谁?’水镜曰:‘此吾友也。’玄德求与相见。水镜曰:‘此人欲往投明主,已到他处去了。’玄德请问其姓名。水镜笑曰:‘好!好!’玄德再问:‘伏龙、凤雏,果系何人?’水镜亦只笑:‘好!好!’玄德拜请水镜出山相助,同扶汉室。水镜曰:‘山野闲散之人,不堪世用。自有胜吾十倍者来助公,公宜访之。’”

故事虽属小说《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先生虚构,但有些情节却是真实存在的。比如“水镜先生”司马徽常说的“好!好”二字。据南朝宋文学家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引《司马徽别传》记载:“时人有以人物问徽者,初不辩其高下,每辄言佳。其妇谏曰:‘人质所疑,君宜辩论,而一皆言佳,岂人所以咨君之意乎!’徽曰:‘如君所言,亦复佳。’其婉约逊遁如此。”另据《世说新语·言语》引《善诱文》记载:“后汉司马徽不谈人短,与人语美恶皆言好。”后世据此典故引申出成语“好好先生”。

“好好先生”司马徽类似的故事有很多。

曾有人丢失了一头猪,并说司马徽家的猪正是他丢失的那一头。司马徽便把那猪让给了这人。过了几天,那人又得到了先前丢失的那头猪,急忙将司马徽的猪送还,并磕头自责。司马徽不但没有责骂他,反而感谢他把猪送了回来。又有一次,有人养的蚕该结茧了,无处上簇,就来向司马徽家借簇箔。司马徽就把自己家用的簇箔借给了他。有人对他说:“凡借给他人东西时,都是别人急需而自己闲置的情况;而如今他和你都迫切需要簇箔,为何给予别人呢?”司马徽回答说:“别人未曾求过我,今天求我,我如果不借给他的话他将会感到很羞愧。哪里有因为财物而让人羞愧的道理呢?”

有一次,刘表的儿子刘琮去见司马徽,刘琮让随从问司马徽是否在家。司马徽正在家中耕作,并回答说:“我就是。”但是从人不相信,并对他大骂:“你个种地的奴仆也敢自称是司马徽。”于是,司马徽只好回到家,梳好头,戴好头巾,穿好上衣后再来见刘琮。随从看见司马徽还是原来的老翁,惊恐地告诉刘琮。刘琮起身向司马徽叩头,并向司马徽道歉。司马徽对刘琮说:“您不必这样,我为此感到十分羞愧。我自己耕作,唯有您了解我。”

“好好先生”不是个什么好词汇,一般用来形容不分是非,不敢得罪他人的人。但就是这么个“好好先生”,怎么就成了刘备人生中的第七个贵人了呢?

司马徽,字德操,颍川阳翟(今河南省禹州市)人。早年苦读书史,满腹经纶,对道学、奇门、兵法、经学都深有研究,被誉为一时奇士,“关西、兖、豫学士归者盖有千数”,四方有志之士学子纷纷慕名前来投师,可谓桃李满天下。

司马徽尤其擅长品鉴各类人才。凡经他评点过的人物,都能“一夜暴红”、身价倍增。由此,司马徽的伯乐美名蜚声黄河内外、长江南北,传入两千里外南郡青年庞统耳中。庞统一路北上,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司马徽家中。司马徽正骑在树枝上采桑叶,请庞统在树下稍坐,“共语自昼至夜”。司马徽被满腹经纶的庞统折服,深感后生可畏,盛赞庞统堪称南郡读书人的领袖。

公元 198年,荆州牧刘表设立学校、学官,广泛寻求天下名士。司马徽因北方战乱未休,便前往荆州担任学官。

精通经学、道学、奇门、兵法的司马徽为荆州培养出刘廙(180—221)和向朗(167—247)等众多人才。刘廙当时年仅十岁,在课堂上游戏,司马徽抚摸着他的头,语重心长训道:“孺子,孺子,‘黄中通理’(君子以黄色居中而兼有四方之色,指通晓事物道理),宁自知不?”刘廙幡然悔悟,从此发奋学习,终成一代名士和曹魏重臣。

司马徽还毫无保留地向益州人尹默、李仁传授古文经学。有人在刘表面前称赞他:“司马德操,奇士也,但未遇耳。”司马徽早已看出刘表心胸狭窄,容不得任何人批评。因此,他不论上课还是交流,从不议论时政,以防授人以柄。他得知被人在刘表面前力荐后,算准刘表一定会登门拜访,早有心理准备。果然,刘表来拜访时,不断套话,反复试探。司马徽成竹在胸,大智若愚。刘表果然中计,回去后不以为然说:“世间人为妄语,此只小书生耳,其智而能愚者皆类。”

“水镜先生”司马徽如此才华横溢与审时度势,一在其饱读经书,谙知世事,另外,也可以说是他的“高层朋友圈”提升了他的高度。朋友圈的不断来往使得源源不断的国家高层机密、时局划分充斥这位饱读“经”书的闲云野鹤之人,从而成就了其坐观天下乃至举棋若定的大格局。纵有满腹才学,“水镜先生”司马徽却无济世安民之志,唯存安贫乐道之心。既然无心出仕,就无须臧否人物。所以,面对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好!好!”二字自然是最恰当不过的。当然,司马徽也是讲原则的。

司马徽在襄阳时的住所,与荆州名士庞德公寓所隔水相望。庞德公看起来非常神秘,司马徽、诸葛亮、庞统这三个人的称号都是他叫出来的。《先贤传》中记载:“乡里旧语,目诸葛孔明为卧龙,庞士元为凤雏,司马德操为水镜,皆德公之题也。”诸葛亮对庞德公非常尊敬,每次都是独自拜见,然后坐在床下,这才得到了庞德公的重视,庞统则是庞德公的从子。庞德公淡泊名利,屡次拒绝刘表征召,还让亲自登门的刘表无功而返,只留下了一段非常有哲理的话。

刘表来请庞德公,劝他:你既然能保全自己,为什么不出来保全天下人呢?庞德公说:天下的事物都有自己的归宿,鸟会在树上筑巢,乌龟会在深渊做洞穴,人会建造自己的房子。到了晚上,鸟回到了树上的巢穴中,乌龟回到水底的洞穴,而人也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天下一切都有自己的归宿,我又有什么能力去保全呢?刘表又从子孙后代的角度劝说庞德公:您不出来做官,只会耕田,又有什么留给子孙后代呢?庞德公笑着说:天下人追逐名利,留给后代的往往是危险,我留给后代的是安居乐业,两者是有着本质的不同。尧舜将天下分给臣子,让自己的儿子在民间生活,所以丹朱、商均均得到了保全;禹、汤虽获取了天下,他们的后代桀、纣都被人杀了,难道禹、汤比丹朱、商均愚蠢?这就是追逐名利留给后代的危险。刘表知道自己无法劝服庞德公,所以只好离开了。而庞德公的消失也更加蹊跷,他带着妻子儿女进入了鹿门山(在今湖北省襄阳市东津新区),说是去采药,就再也没有出来。

司马徽非常敬重庞德公,尊称年长十岁的庞德公为兄长。庞德公欣赏司马徽的德才,彼此间结下深情厚谊。一日,司马徽拜访庞德公家,恰巧庞德公已去祭扫先人坟墓。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司马徽径自进入庞德公家,叫来庞德公的妻儿:“使速作黍……有客当来就我与公谈论。”庞德公的妻儿很快布置好酒席,拜请司马徽用餐。庞德公回家后,直接入席,两人亲如兄弟,外人根本辨不出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庞德公将诸葛亮喻为“卧龙”,将庞统比作“凤雏”,将司马徽称为“水镜”。

刘备依附刘表后,屯驻新野。他敬慕司马徽贤名,专程拜访,竭尽诚意力邀司马徽出山辅助自己。司马徽只愿以庞德公为榜样,做个超脱世事的闲云野鹤之人,再三婉拒。最终,他被刘备的诚意感动,便推荐徐庶去找刘备,刘备知徐庶乃一奇才,认其为军师,后又经徐庶推荐,刘备方知卧龙诸葛,于是才引出了“三顾茅庐”的千古佳话。

《世说新语》记载,公元 207年,曹操挥师南下,刘琮率荆州降曹,司马徽也为曹操所得,曹操欣喜若狂,“欲大用”。遗憾的是,此时的司马徽身染重病,一病而亡。好在,“水镜先生”司马徽的弟子们已经深入到了曹操、刘备和孙权三个政权的高层。从这个层面来说,所谓“三国是他下的一盘棋”也不无道理。 XDfqnIPx+WDoJpHtdxNiNDVtGVY3kiOBkUhiRhoyyOeiiVWRCAMuWQy7wj5od3I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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