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一生可谓命运多舛,总是颠沛流离、四海飘零,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正当刘备对光复汉室江山无望之时,徐庶的到来使刘备集团的命运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徐庶也由此成为刘备创业路上的第六个贵人。
《三国演义》里,讲的是曹操得知刘备驻军新野之后,派出了曹仁、李典等名将前去讨伐。刘备此前偶然遇到徐庶并且有幸得到徐庶的辅佐。曹仁、李典摆出了八门金锁阵(根据“奇门遁甲”中的八门方位、星象、地形等因素所制定用于古代战场上的战阵。八门指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被徐庶识破了阵法吃了败仗。曹操认为刘备身边必有高人相助,派人调查出了徐庶的底细。得知徐庶的老母尚在中原后,曹操派人挟持徐庶的母亲来到许都,又派人伪造徐母的笔迹写信给徐庶。徐庶担忧母亲的安全,于是就告别了刘备前往许都,临行前向刘备推荐了诸葛亮,并发誓终生不为曹操献一计一策。此后的徐庶始终坚守临行时向刘备许的诺言,以至于后来徐庶在后来再也没有什么精彩的表现。而得到了诸葛亮辅佐的刘备,迎来命运的大转机,没几年的工夫便崛起为可与曹操、孙权相抗衡的大势力。徐庶在《三国演义》中有很多精彩的表现,在真实的历史上比这也不遑多让。
徐庶本名徐福,字元直,豫州颍川(今河南省禹州市)人。公元 189年,徐庶为人报仇,而后用土白粉涂于脸上,披散着头发逃走,被官吏抓住。官吏问徐庶叫什么名字,徐庶一句话也不说,于是官吏把徐庶绑在柱子上做出准备肢解的样子,并击鼓下令周围市场里的人出来辨认,但谁都不敢说认识这个人。后徐庶的党羽来将徐庶救走。徐庶非常感激,于是不再舞枪弄棒,一改自己平时的气节去求学。
公元 191年,为了避董卓之乱,徐庶与同郡人石韬南下至荆州居住,并在荆州结识了诸葛亮,关系友好。
公元 201年,刘备被曹操击败而南下依附刘表,刘表让刘备于新野驻扎以抵御曹操。徐庶因刘备是汉室皇亲,而且信义著于四海,前往投奔。当时的刘备正在刘表的要求下于新野驻扎,力抵御曹操,见到徐庶以后的刘备,仿佛看到了救星,于是就特别器重他。
作为典故“人在曹营心在汉”的主人公,罗贯中对《三国演义》中的徐庶的描写有两个主要情节与历史不符:一是走马荐诸葛,二是庶母之自杀。
《三国演义》第三十六回中“徐庶走马荐诸葛”一段的描写:
“操然其言,遂不杀徐母,送于别室养之。程昱日往问候,诈言曾与徐庶结为兄弟,待徐母如亲母,时常馈送物件,必具手启。徐母因亦作手启答之。程昱赚得徐母笔迹,乃仿其字体,诈修家书一封,差一心腹人,持书径奔新野县,寻问‘单福’行幕。军士引见徐庶。庶知母有家书至,急唤入问之……徐庶览毕,泪如泉涌。持书来见玄德曰:‘某本颍川徐庶,字元直……幸蒙不弃,即赐重用。争奈老母今被曹操奸计赚至许昌囚禁,将欲加害。老母手书来唤,庶不容不去。非不欲效犬马之劳,以报使君,奈慈亲被执,不得尽力。今当告归,容图后会。’玄德闻言大哭曰:‘子母乃天性之亲,元直无以备为念。待与老夫人相见之后,或者再得奉教。’徐庶便拜谢欲行……玄德与徐庶并马出城,至长亭,下马相辞。玄德举杯谓徐庶曰:‘备分浅缘薄,不能与先生相聚。望先生善事新主,以成功名。’庶泣曰:‘某才微智浅,深荷使君重用。今不幸半途而别,实为老母故也。纵使曹操相逼,庶亦终身不设一谋。’玄德曰:‘先生既去,刘备亦将远遁山林矣。’庶曰:‘某所以与使君共图王霸之业者,恃此方寸耳;今以老母之故,方寸乱矣,纵使在此,无益于事。使君宜别求高贤辅佐,共图大业,何便灰心如此?’玄德曰:‘天下高贤,恐无出先生右者。’庶曰:‘某樗栎庸材,何敢当此重誉。’临别,又顾谓诸将曰:‘愿诸公善事使君,以图名垂竹帛,功标青史,切勿效庶之无始终也。’诸将无不伤感。玄德不忍相离,送了一程,又送一程。庶辞曰:‘不劳使君远送,庶就此告别。’玄德就马上执庶之手曰:‘先生此去,天各一方,未知相会却在何日!’说罢,泪如雨下。庶亦涕泣而别。玄德立马于林畔,看徐庶乘马与从者匆匆而去。玄德哭曰:‘元直去矣!吾将奈何?’凝泪而望,却被一树林隔断。玄德以鞭指曰:‘吾欲尽伐此处树木。’众问何故。玄德曰:‘因阻吾望徐元直之目也。’正望间,忽见徐庶拍马而回。玄德曰:‘元直复回,莫非无去意乎?’遂欣然拍马向前迎问曰:‘先生此回,必有主意。’庶勒马谓玄德曰:‘某因心绪如麻,忘却一语:此间有一奇士,只在襄阳城外二十里隆中。使君何不求之?’玄德曰:‘敢烦元直为备请来相见。’庶曰:‘此人不可屈致,使君可亲往求之。若得此人,无异周得吕望、汉得张良也。’玄德曰:‘此人比先生才德何如?’庶曰:‘以某比之,譬犹驽马并麒麟、寒鸦配鸾凤耳。此人每尝自比管仲、乐毅;以吾观之,管、乐殆不及此人。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盖天下一人也!’玄德喜曰:‘愿闻此人姓名。’庶曰:‘此人乃瑯琊阳都人,覆姓诸葛,名亮,字孔明……亮与弟诸葛均躬耕于南阳。尝好为《梁父吟》。所居之地有一冈名卧龙冈,因自号为‘卧龙先生’。此人乃绝代奇才,使君急宜枉驾见之。若此人肯相辅佐,何愁天下不定乎!’玄德曰:‘昔水镜先生曾为备言:‘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今所云莫非即伏龙、凤雏乎?’庶曰:‘凤雏乃襄阳庞统也,伏龙正是诸葛孔明。’玄德踊跃曰:‘今日方知“伏龙、凤雏”之语。何期大贤只在目前!非先生言,备有眼如盲也!’”
这里要注意,罗贯中写“徐庶走马荐诸葛”在情理上是有破绽的。据《三国志·诸葛亮传》记载,诸葛亮未出茅庐时,“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惟博陵崔州平、颍川徐庶元直与亮友善,谓为信然”。这就是说,徐庶既是诸葛亮的密友,同时也深为他的经天纬地之才折服;而且徐庶为人行侠仗义,心胸豪爽,断非妒贤嫉能之辈,怕诸葛亮来了会使自己相形见绌;再说,诸葛亮隐居之隆中与刘备所在之新野不远,请诸葛亮出山并不困难。有以上这三个因素,而徐庶却要等到投曹时再走马荐诸葛,与其说是报刘备的知遇之恩,不如说是一种不忠的表现。
他为什么不早点引荐诸葛亮呢?可见罗贯中在这上面是有疏忽的。刘备在新野之时,徐庶为军师。可是徐庶当了那么久的军师,为什么不跟刘备说这附近还有好多大人物呢?为什么不帮刘备张罗请这些人出山呢?会不会是怕诸葛亮、庞统这些人抢了自己的风头呢?而到徐庶离开时,徐庶才跟刘备说这些人,才让刘备去请诸葛亮。说了以后,徐庶又去找诸葛亮,让他出山辅佐刘备。而诸葛亮听徐庶说了老母的事情,明知道徐庶此去其母必死却不阻止他,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按历史的真实记载,徐庶也确实是在获取刘备信任后立即举荐诸葛亮的。而刘备的三顾茅庐正是在徐庶促成下才这么做的。《三国志·诸葛亮传》中明确写道:“先主曰:‘君与俱来。’庶曰:‘此人可就见,不可屈致也。将军宜枉驾顾之。’”如果不是因为刘备深赏识徐庶的才能,对其言听计从,那么,即使刘备再重视礼贤下士,招纳人才,也不至有如此之耐心,在关张的埋怨下,几次三番亲自去请一个年龄二十七岁的年轻人出山辅佐。史载,诸葛亮出山在公元 207年,而徐庶诣曹在 208年,由此可知,诸葛亮并不是接替徐庶当了刘备的军师,而是两人曾经在刘备军中共事过一年。
至于徐庶之母,《三国演义》中的描写更与正史大相径庭。查《三国志·程昱传》,就会发现程昱与徐庶投曹毫无瓜葛。徐庶之母也并非由曹操派人从徐庶家乡颍川挟取,而是在公元 208年秋,刘备兵败长坂时作为随军家属为曹军所俘获。《三国志·诸葛亮传》记载:“俄而表卒,琮闻曹公来征,遣使请降。先主在樊闻之,率其众南行,亮与徐庶并从,为曹公所追破,获庶母。庶辞先主而指其心曰:‘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於事,请从此别。’遂诣曹公”。
再来看看小说《三国演义》第三十七回中“庶之母自杀”一段的描写:“却说徐庶趱程赴许昌……急往见其母,泣拜于堂下。母大惊曰:‘汝何故至此?’庶曰:‘近于新野事刘豫州,因得母书,故星夜至此。’徐母勃然大怒,拍案骂曰:‘辱子飘荡江湖数年,吾以为汝学业有进,何其反不如初也!汝既读书,须知忠孝不能两全。岂不识曹操欺君罔上之贼?刘玄德仁义布于四海,况又汉室之胄,汝既事之,得其主矣。今凭一纸伪书,更不详察,遂弃明投暗,自取恶名,真愚夫也!吾有何面目与汝相见!汝玷辱祖宗,空生于天地间耳!’骂得徐庶拜伏于地,不敢仰视。母自转入屏风后去了。少顷,家人出报曰:‘老夫人自缢于梁间。’徐庶慌入救时,母气已绝。”
需要说明的是,《三国演义》中关于徐庶之母自杀一事,实属罗贯中杜撰。但作为文艺作品,罗贯中在塑造徐母这个正直刚烈的古代妇女形象时却并非一无所据,徐母之死的创作原型是楚汉相争时刘邦手下大将王陵之母。
公元前 205年,汉将王陵守荥阳(今河南省郑州市惠济区),坚壁不出,项羽急攻不下,便派人到沛县抓住王母,想利用王陵为人至孝这一点迫其来降,最后王母不屈自杀,终使项羽的如意算盘落空。但罗贯中使用这种移花接木的方法,在情理上多少还存在一些问题:试想徐庶乃豪侠不羁之人,倘使到许都之日其母即死,徐庶恐怕是不会心甘情愿在曹营虚度一辈子的。正是因为有老母要侍奉,徐庶才只得对曹操虚与委蛇,隐忍未发,不能像关羽那样弃曹归汉,重寻故主。
裴松之《三国志注》引《魏略》记载,被迫归顺曹操的徐庶在北方过得并不开心,虽然极富才能,但一直得不到重用,最终做的官也不大,以至到了 20年后的公元 228年,诸葛亮第一次率军北伐时,“闻元直、广元仕财如此,叹曰:‘魏殊多士邪!何彼二人不见用乎?’”。曹操绞尽脑汁得到了徐庶,为何不设法加以重用反而将其“雪藏”呢?
首先,曹操的疑心太重,对自己不择手段挖过来的徐庶不太放心。曹操本人从来就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这方面典型的事例有很多,除了误杀吕伯奢全家之外,神医华佗(约 145—208)之死也很能说明问题。曹操本人因患疾病,召神医华佗治病。华佗说:“大王头脑疼痛,因患风而起。病根在脑袋中,风涎不能出,枉服汤药,不可治疗。某有一法:先饮麻肺汤,然后用利斧砍开脑袋,取出风涎,方可除根。”曹操大怒:“汝要杀孤耶!”遂不由分说命人杀掉了一代神医。就连荀文、毛介、崔琰、杨修等手下谋士也稍有怀疑便照杀无误,可见曹操的疑心病有多重。所以他虽然靠挖墙脚的手段骗来徐庶,却并不敢重用,也是有这方面原因的。
其次,曹操手下谋士的排挤。曹操自出道以来,身边不乏文臣武将,仅有名有姓的谋士就有 120人之多。谋士一多,各成派系互相倾轧,钩心斗角也就不足为奇了。曹操手下的谋士众多,最为曹操信任的有荀彧、荀攸、贾诩、郭嘉、程昱、戏志才、刘晔、蒋济等人,其次才能轮到陈群、华歆、钟繇、满宠、董昭、王朗、崔琰、毛玠、贾逵、杜畿、田畴等人,至于严象、袁涣、张范、凉茂、国渊、何夔等五十几个人就已经纯属被边缘化了。本来曹操手下就有如此多谋士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徐庶,而且足智多谋,威名赫赫,他一到来,势必会加重曹操手下各派谋士的危机感,因此遭到白眼和排挤也是正常不过了。哪里还有徐庶展示的舞台呢?
最后,徐庶本人因被曹操用不正当手段挖过来而并不想为其真心效力也是一个原因。知道母亲被抓的徐庶,瞬间方寸大乱,他害怕自己的母亲真的被杀害。徐庶是个大孝子,他肯定放不下自己的母亲,所以再三思虑下,就跟刘备辞别,与自己的好友石韬一起前往曹营。
曹操绞尽脑汁得到了徐庶,为何不设法加以重用反而将其“雪藏”的原因,我们已经有所了解。那曹操为什么只是将其“雪藏”而不是索性杀掉呢?
一是曹操想树立自己的形象。一直以来,曹操都很重视有才能的人,这也是后世很多人都欣赏曹操的原因之一。曹操的阵营中,大多数是投降于他的,暂且不说是否受到了重用,单凭人家投降他这一点,他就没有理由要了人家的性命,不然以后谁还敢投降他。所以于情于理,无论徐庶后来怎么样,徐庶都是选择投降了曹操,如果他真的因为徐庶不为他献计杀了徐庶,那么必然会影响自己在外人眼中重视有才之人的形象,这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二是徐庶行事低调。徐庶行事低调,对曹操根本就没有威胁,更何况曹操身边有一堆贤才。而且当时曹操的想法是,徐庶既然不为自己所用,他身边这么多有才之人,那也作罢了,只要不让他到刘备身边去就行,毕竟刘备的身边正是缺贤才的时候。不过话说回来,事实证明,低调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祸事上身。
三是徐庶出身寒门,没有什么深厚的家底,而且还幼年丧父,只有母亲跟他相依为命。当时的他对于刘备而言是一个有才干的人没错,因为那时的刘备能力很弱,并且身边特别需要贤才,所以不会去计较一个人的出身,只要肯效忠于他,为他出谋划策就行。所以当时就算徐庶的出身不好,刘备也会重用他。但是魏国就不同,曹操虽然喜爱贤才,但他身边的贤才不计其数,所以徐庶对于曹操而言,其实是可有可无,更何况徐庶并不是真正地想效力于曹操。曹丕即位的时候,实行的还是九品中正制,这对于徐庶而言更加没有任何优势,因为他出身低微,而且还是半路投降于曹操,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升官的可能,就算当了官,也差不多算是有名无实的。
虽然徐庶的名气,比不上诸葛亮,也比不上被曹操放走的关羽,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个德才兼备的谋士。如果没有他,最开始的刘备又怎么会打胜仗?如果没有他的建议,后来的刘备又怎么会得到诸葛孔明这么一个神机妙算的好助手?可以说,这是徐庶给刘备送的最大的礼物了。总的来说,徐庶的人品是毋庸置疑的,不然就不可能跟诸葛亮他们成为好友,还成为“诸葛四友”之一,从他行侠仗义到后来的弃武从文,还有跟母亲相依为命,他的经历也足以证明了他是一个有情有义、有孝心之人。所以,徐庶的人品是值得后人学习的。
徐庶离开了,诸葛亮来了。还是那句古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