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诸

专诸者，吴堂邑人也。伍子胥之亡楚而如吴也，知专诸之能。伍子胥既见吴王僚，说以伐楚之利。吴公子光曰：“彼伍员父兄皆死于楚而员言伐楚，欲自为报私雠也，非能为吴。”吴王乃止。伍子胥知公子光之欲杀吴王僚，乃曰：“彼光将有内志，未可说以外事。”乃进专诸于公子光。

光之父曰吴王诸樊。诸樊弟三人：次曰馀祭，次曰夷眛，次曰季子札。诸樊知季子札贤而不立太子，以次传三弟，欲卒致国于季子札。诸樊既死，传馀祭。馀祭死，传夷眛。夷眛死，当传季子札；季子札逃不肯立，吴人乃立夷眛之子僚为王。公子光曰：“使以兄弟次邪，季子当立；必以子乎，则光真適嗣，当立。”故尝阴养谋臣以求立。

光既得专诸，善客待之。九年而楚平王死。春，吴王僚欲因楚丧，使其二弟公子盖馀、属庸将兵围楚之灊；使延陵季子于晋，以观诸侯之变。楚发兵绝吴将盖馀、属庸路，吴兵不得还。于是公子光谓专诸曰：“此时不可失，不求何获！且光真王嗣，当立，季子虽来，不吾废也。”专诸曰：“王僚可杀也。母老子弱，而两弟将兵伐楚，楚绝其後。方今吴外困于楚，而内空无骨鲠之臣，是无如我何。”公子光顿首曰：“光之身，子之身也。”

四月丙子，光伏甲士于窟室中，而具酒请王僚。王僚使兵陈自宫至光之家，门户阶陛左右，皆王僚之亲戚也。夹立侍，皆持长铍。酒既酣，公子光详为足疾，入窟室中，使专诸置匕首鱼炙之腹中而进之。既至王前，专诸擘鱼，因以匕首刺王僚，王僚立死。左右亦杀专诸，王人扰乱。公子光出其伏甲以攻王僚之徒，尽灭之，遂自立为王，是为阖闾。阖闾乃封专诸之子以为上卿。

其後七十馀年而晋有豫让之事。

白话文

专诸是吴国堂邑人。伍子胥从楚国逃亡到吴国的时候，知道专诸的才能。伍子胥见到吴王僚之后，向他游说攻打楚国的好处。吴公子光说：“伍员的父兄都死在楚国，伍员说要攻打楚国，是想为自己报私仇，并不是为吴国考虑。”吴王僚于是就停止了进攻。伍子胥知道公子光想要杀吴王僚，于是说：“公子光将有内部的图谋，现在不适合与他说对外用兵的事。”于是就把专诸推荐给了公子光。

公子光的父亲是吴王诸樊。诸樊有三个弟弟：依次是馀祭、夷眛、季子札。诸樊知道季子札贤德，所以不立太子，而是依次把王位传给三个弟弟，想要最终把国家传给季子札。诸樊死后，传给了馀祭。馀祭死后，传给了夷眛。夷眛死后，本应传给季子札，季子札却逃走了不肯即位，吴国人就立夷眛的儿子僚为王。公子光说：“如果按照兄弟的顺序继承王位，季子札才应该即位；如果一定要传给儿子，那么光才是真正的嫡长子，应该即位。”所以他常常暗中培养谋臣，以图谋即位。

公子光得到专诸后，像对待贵客一样款待他。九年之后楚平王去世。这年春天，吴王僚想趁着楚国丧事，派他的两个弟弟公子盖馀、属庸率兵围攻楚国的灊地；又派延陵季子札到晋国，观察诸侯的变化。楚国发兵切断了吴国将军盖馀、属庸的退路，吴军无法返回。于是公子光对专诸说：“这个时机不可失去，不去争取还能有什么收获呢？况且光才是真正的王位继承人，理当即位，季子札即使回来，也不会废黜我。”专诸说：“王僚可以刺杀。他的母亲年老，儿子年幼，两个弟弟又率兵攻打楚国，楚国又切断了他们的后路。如今吴国对外被楚国所困，对内又没有正直敢言的臣子，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公子光叩头说：“光的性命，就是您的性命。”

四月丙子日，公子光将甲士埋伏在窟室中，然后准备酒席宴请吴王僚。吴王僚派兵从宫殿一直排列到公子光的家中，门户台阶内外，都是吴王僚的亲信。他们都手持长矛，夹道侍立。酒席进行到酣畅之时，公子光假装脚有疾病，进入窟室中，让专诸将匕首藏在烤鱼的肚子里，然后呈献上去。到了吴王僚面前，专诸掰开鱼，趁机用匕首刺杀了吴王僚，吴王僚当场死亡。左右的侍卫也杀死了专诸，吴国的人们陷入骚乱。公子光放出埋伏的甲士攻杀吴王僚的党羽，将他们全部消灭，于是自己即位为王，这就是阖闾。阖闾（为了酬谢专诸）于是封专诸的儿子为上卿。

这之后过了七十多年，晋国发生了豫让刺赵襄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