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何者为美？

昨夜雷雨，今晨日出。地方潮湿，三和土尽变黑色。人在天地变乖之中，头晕目眩，似感疾病。倚床偶展旧日漫画集，见“燕归人未归”“翠拂行人首”二帧。前者写楼头少妇及垂杨归燕之景；后者写柳下踏青之状。反忆过去太平春景，令人惆怅。遂援笔作画。画一屋半为炮火所摧残，旁有杨柳依旧垂条，上有燕子来归故巢，而旧主人不知去向。题曰：“燕归人未归”。又画一群男女老幼仓皇逃难，道旁杨柳垂条正拂其头，题曰：“翠拂行人首”。以此二幅与前二幅相对比，不胜今昔之感。忆廿七年春客某地时，被某团体邀宴。宴毕座谈，主席首先发问：“先生昔日曾写‘月上柳梢头’等画，请问今日宜如何写？”吾告以“和平为常，战争为变”之大义，使知“月上柳梢头”永远美丽，决不因战事而变损其审美价值。惟浅薄之人，以为今后战争时髦，大家将靠战吃饭，遂思尽行打倒和平幸福之作品，而提倡杀人放火之描写。惜当时未曾作上述二幅。若已作者，当将新旧二种出以相示，试问何者为美？

——《论正诈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