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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早高峰的地铁上人挤人,每天早上都要忍受带有人类体温又一言难尽的味道,等出了地铁,还要再沿一条笔直的街道步行一段,才能到我工作的地方。

疫情猛烈时,地铁里冷清过那么一阵儿,大家不敢出门,基本上都在家里办公。等新生活的秩序恢复运转,除了脸上五颜六色的口罩还在时刻提醒人们,病毒仍然存在于周围的世界,世界已然与过去不同,鸡毛蒜皮、具体而微的生活却又似乎没什么两样。戒备心和恐惧逐渐被日复一日的琐碎与更生动的生存现实消磨,看不见摸不着的病毒被遗忘或者习惯,人们麻木又迫不得已地靠在一起,各自掏出手机打发难以忍受的时光,打打游戏、看看新闻、刷刷视频。

这种情形下玩手机很容易头晕恶心,我索性站着观察周围的一圈屏幕,股票、连连看、美女扭动性感的臀部、一大盘黄金炸猪排配玉米汁。站在我前面的男士已经倾斜出略显别扭的角度,一只手扯着拉环,另一只还在屏幕上奋力地指指点点,操控游戏里的红头发男人,打算干掉对面那个紫头发的。

我想过是否要搬到公司附近来住,每天早上可以多睡一小时,但每个月的房租就要凭空多交一千五到两千块,这价格不是最夸张的,大城市的懒觉非常昂贵。稍微便宜些的,室内环境普遍很差。最后宁愿选择住远一点,居住环境稍微好点儿,人的心情也会顺带好点儿,无非是每天难受两小时!我安慰自己。

为错过地铁里的晚高峰,我经常主动加班,主编看见后神色中偶尔会露出欣慰,我旁边两位同事的处境则显得有些尴尬,想走又不敢走,打完卡便坐在各自的工位上继续摸鱼,等着领导先走。久而久之,他们对我有些看不惯,觉得我是在故意加班给领导看。我很想解释,但最终也只能任其看不惯,继续沉默地吹着空调,看看稿子。

写字楼迎着一条大街,我们公司在五层,而我的工位正对窗户,窗台上摆了几盆永不开花的绿植。有时工作累了,会望着眼前的大街走神,回忆过去的时光,或者想想中午吃点什么。被老板、同事、设计师、作者气到筋疲力尽,已经无力发怒时,也会望着这条大街走神,回忆过去的时光,或者想想晚上吃点什么。我大概属于心理素质极好的年轻人,也可能只是因为我比较容易走神,很难久久地沉浸于一种情绪——痛苦和愤怒都需要专注。但是我记得谁惹我生气了,谁故意给我穿小鞋了,谁在背后讲我的坏话了。

工位上除了电脑、水杯、日记本、字典,以及一把30厘米长的尺子外,还有一只小狐狸的毛绒玩具,以及泡泡玛特推出的童心系列盲盒手办,兔耳朵女孩乖巧地坐在滑梯上,天真无邪,心如止水。其余什么都没有。其他编辑的桌上、脚边都摆满摞得高高的书籍,仿佛置身知识的海洋,他们的工资和学历都比我高,我摆再多书也没用。桌上的家当用一只帆布包就能全部打包带走,人力资源部门的姐姐怀疑我有随时跑路的倾向,加班又给她营造出一种努力的错觉,因此她对我的态度有些不大明朗。

被夜晚笼罩的公司显得异常安静,墨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弯弯的黄月亮像粘在玻璃窗上的贴纸,电脑屏幕的光隐约勾勒出我的面部轮廓,映在玻璃窗上的那个人看起来有些陌生和好笑。加湿器还在勤勤恳恳地工作,源源不断地喷出朦胧的白雾,像文艺片,也像恐怖片。除了打印机和饮水机的灯不灭,只有门口那盏嵌在屋顶的白色长方形灯仍然亮着。眼看其他工位一个个变空,我成了公司里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而白天,我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独自漂泊在外,远离父母,没有男朋友,没人等我回家,公司竟成了最有归属感的地方。

9点15分,关灯锁门,摁亮电梯里的数字,缓缓降落。想象自己是从飞碟里走下来,大概过于入戏,门口保安看我的眼神当真像看一个外星人,警惕、犹疑、轻蔑。我对他笑了笑,他尴尬地把脸扭过去。

我在楼下新开的奶茶店里买了一杯黑糖牛乳,又在麦当劳点了一份薯条和汉堡,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吃完。想起小时候去肯德基问人家要“不辣的香辣鸡腿堡”,后来才知道,不辣的那个叫“劲脆鸡腿堡”。

这时的地铁相对没有那么拥挤,至少不必闻别人头发上的味道,或者看到对方T恤上的线头和轻微油渍,得以保持安全又体面的距离。车窗外的广告里有一只很可爱的金毛犬,正摇着尾巴走过来。而外面实际上并没有显示屏,只有一根根均匀排列的LED灯柱,当地铁快速经过时,视觉的暂留现象使人眼看到舒展连贯的画面,但那是错觉。 bBC3LXMjWMZ+oKtIFuEH7VyOkFt8HXiWxaeVXc6EAwf1qXOSGdYLd3dWrqzh7as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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