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秦始皇陵的“陵若都邑”

世之为丘垄也，其高大若山，其树之若林，其设阙庭、为宫室、造宾阼也若都邑。（《吕氏春秋·孟冬纪》）

世人建坟造墓，高大得像山，坟墓上种上树木，茂密得像树林，墓地修建墓阙、庭院，建筑宫室，建造东西石阶，像都邑一般。这句话浓缩出四个字：陵若都邑。

陵墓若都邑，说明帝王陵墓的设计和建造与都邑有极大的相似性。从西汉长安城和帝陵比对结果来看，两者近似。比如西汉大多数陵墓在陵区的南部，帝陵在西，后陵在东。而长安城内皇帝所居的未央宫在西南部，皇太后所居的长乐宫在东南部。又陵墓居陵园中央，陵园四面各辟一门，正门在东，和未央宫的主体建筑——前殿在宫城中央、四面各辟一宫门、东门为正门的布局，也非常相似。

那么，西汉之前的秦代也是如此吗？这个问题要辩证地来看，不能教条地将都城里的建筑物都和陵园一一对应。所谓陵墓若都邑，我觉得可以理解成中国古人丧葬观的另外一种提法——“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生前有什么，死后一律安排上。秦始皇陵即是如此。

首先，礼制建筑安排。在封土的北侧及内城北部西区有一组大型宫殿群。南北长约750米，东西宽250米，占地面积约为18.75万平方米，建筑密集，规模宏大。南端大型的夯土台基式建筑为寝殿，北端院落式建筑共11排为便殿。其中，单体建筑形式有别，可能意味着使用功能的区分。

其次，服务机构安排。在陵园西侧，西城门以北的内外城垣之间的地区，发现了三处夯土建筑遗址。一号建筑遗址可能是骊山食官。“丽山食官”是丽山园的食官，掌管寝园祭祀的膳食之事。二号、三号建筑遗址是主管陵园事务官员的寺舍，名曰园寺吏舍。

最后，四周守护警卫安排。在始皇陵园外城垣的西侧有两处建筑遗址，北侧还有一处，在外城垣外40米。有的遗址内出土有兵器，可能是与武备有关的守卫官兵的寺舍，相当于宫城四周的庐舍，是园寺吏舍的一个组成部分，不过由于职责的不同，不居于城垣内，而居于城垣外 。根据这几处遗址所处的位置分析，类似的设施不会仅此三处，在陵园外城垣的东侧、南侧也应该有类似的建筑，在布局上才均衡、对称，形成四周拱卫之势。

这些安排属于陵之“园”，而最关键、最核心的部分还是陵之“墓”。陵墓由封土和地宫两部分组成。封土位于陵园内城的南半部，一层一层的黄土经过砸击，形成覆斗形土冢。顶部略平，中腰有两个缓坡阶梯，总体三层台状。经实测，顶部平台东西长24米，南北宽10.4米，面积为249.6平方米。原封土的底部近方形，南北长515米，东西宽485米，周长2000米，面积为249775平方米。两千多年来，经雨水的冲刷，以及历年农民平整土地的切削，始皇陵现存的封土堆较原封土已大大缩小。现存封土南北长350米，东西宽345米，周长1390米，底部占地面积为120750平方米。从飞机上向下俯视，看到的是一个正方形锥体，所以美国人叫它“黄土金字塔”。

其高五十馀丈，周回五里有馀。（《汉书·刘向传》）

秦始皇葬骊山，起陵高五十丈。（《三辅故事》）

这个“黄土金字塔”有多高呢？秦时1尺约为23厘米，陵高50丈，即115米。关于始皇陵封土的现存高度，由于测点的不同，有43米、46米、51.7米、55.05米、71米、76米、107米等各种说法。在陵园北边界中部吴西村测得高度为107米，在封土北边沿中部测得51.3米。袁仲一先生建议使用51.3米，因为此数值不含因地形高低而形成的落差。

这个高度与文献上说的“陵高五十丈”相差很远。有人就提出秦始皇陵是个半拉子工程，在覆土工作还没有完工之前，秦王朝就覆灭了，五十丈是设计高度，并没有完全实现。更听过这样一个说法：秦始皇终年虚岁51，所以封土高51.3米代表着1岁年龄1米封土。

比起这样的说法，我觉得封土内部有台阶状墙式夯土，更令人咋舌。这是考古钻探第一次得知的新情况：封土下有四面墙，墙外侧均有九级台阶，东墙、北墙内侧已发现六级台阶，南墙及西墙尚不清楚。夯土墙东西长约145米，南北宽约125米，高30余米。或许夯土墙对应着都城的城墙。

秘密连连。正常情况下，当时都城应该有墙，宫亦应该有墙。封土堆下倒金字塔形的墓室即同于生之宫室，所以墓室也应该有墙。考古工作者挥舞起探铲，既辛苦又兴奋：墓室外围的宫墙，东西长约390米，南北长约460米，南、北墙宽约4米。

传说在修建宫墙的施工中，为了检测用泥土夯实的宫墙是否坚硬，施工人员会站在远处用弓箭射墙，若箭能插进墙体，修好的宫墙必须推倒重建。通过勘探证明，事实也许真是这样，探铲打眼证明宫墙都是用多层细土夯实而成，每层有5~6厘米厚，相当精致和坚固。宫墙顶面甚至高出了当时秦代的地面很多，向下直至现封土下33米，整个墙的高度约30米，非常壮观。

壮观的是在这道土墙的内侧，又发现了一道石质宫墙。这种构建形式被称为“秦陵式”，是前所未有的发现。石质宫墙东西长约145米，南北125米，厚约8米。关中地区历史上遭受过8级以上的大地震，而秦始皇陵墓室完好无损，这与宫墙的坚固程度密切相关。有一年秦始皇陵区气温降至-12℃，封土堆上的石榴树正常开花结果，而在封土堆南墙外的石榴树冻害严重，不能正常开花结果，差别特别明显。专家介绍说，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墙外的土壤未经扰动，而封土堆土壤的结构和含水量则已发生改变，又因为墙内地下存有地宫，才使得土壤相对温度较高，从而造成植物长势的差异”。

除了宫墙，研究人员发现在秦陵周围地下存在规模巨大的阻排水渠。长约千米的阻排水渠其实是堵墙，底部由厚达17米的防水性强的青膏泥夯成，上部由84米宽的黄土夯成，规模之大让人难以想象。阻排水渠设计相当巧妙。秦始皇陵园地势东南高，西北低，落差达85米，而阻排水渠正好挡住了地下水由高向低渗透，有效保护了墓室不遭水浸。北京国家大剧院解决水浸问题也是用的这套理论。

多重围墙以及阻排水设置拱卫着一个目标——地宫，这是皇帝灵柩和贵重物品的存放处。当初修建地宫，“穿三泉”，意思是已经至深层地下水，距今天的地表深35米，东西长170米，南北宽145米，主体和墓室均呈正方形。墓室位于地宫中央，墓室东西长约80米，南北宽约50米，高约15米，大小相当于一个标准的足球场或相当于10个标准的篮球场。

有墙，有宫，有出入通道。从商周到汉代，帝王的墓道通常都为4条，分别贯穿东南西北4个方向，这是尊贵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而普通官员和百姓的墓道为一条或两条。按常理秦始皇陵的墓道应该为4条，但20世纪90年代考古钻探只发现东西两条墓道。关于墓道的数量问题，专家解释不了，就说秦始皇本来就是个怪人。但最新的考古材料证明，秦始皇陵也是4条墓道，与他的帝王身份相契合。 hR0bDHnJ3/ntQDyyMUq/VkxCyhZwf7H/1u7u0P/pvGCA33WZPvuoxS56D3I35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