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大秦的来历

太史公曰：秦之先为嬴姓。其后分封，以国为姓，有徐氏、郯氏、莒氏、终黎氏、运奄氏、菟裘氏、将梁氏、黄氏、江氏、修鱼氏、白冥氏、蜚廉氏、秦氏。然秦以其先造父封赵城，为赵氏。（《史记·秦本纪》）

中国上古时代有姜、姬、姚、嬴、姒、妘、妊、妫共八个大姓，嬴姓是其中之一。嬴姓家族枝繁叶茂，共有十三氏，秦氏位列之一。此“嬴”非“赢”，虽然两字有时可以互通，但作为姓，嬴和上古时代五帝之一少昊氏有关。这个联系牵扯秦族的起源地、以鸟为图腾的信仰崇拜以及秦、赵共祖等诸多问题，所以马虎不得。

蜚廉是秦人远祖之一。关于这个人，史书记载毁誉参半。《史记·秦本纪》说：“蜚廉生恶来。恶来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纣。”汉代司马迁的笔下，蜚廉、恶来父子俩各有特长，凭真本事效力于商王。《史记·殷本纪》又说恶来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人缘不好。后代文献也说：“武王爱周、召、齐、毕，所以王天下。殷纣爱飞廉、恶来，所以丧其国。”（《魏书》）“周公诛飞廉、恶来，天下大悦。”（《辽史》）飞廉即指蜚廉，父子俩助纣为虐，祸国殃民，死有余辜。

2008年，清华大学收藏了一批战国竹简，学界称为“清华简”。经碳-14测年证实，竹简是战国中晚期楚国遗物，在秦代之前被埋入地下。简文《系年》篇提到了周武王伐商、秦国兴起的经过：

……飞廉东逃于商盖氏，成王伐商盖，杀飞廉，西迁商盖之民于邾吾，以御奴且之戎，是秦之先，世作周危（卫）。周室既卑，平王东迁，止于成周，秦仲焉东居周地，以守周之坟墓，秦以始大。（《清华简·系年》）

我读秦人往事，无论是传统文献，还是新出土简牍，总会想起这句话：选对关系，跟对人，做对事。跟不对人，做事没有起步的平台，要成功没那么容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做事不加判断，一股脑儿地去硬干、盲干，累是很累，辛苦也是真辛苦，结果可能是铩羽而归。

早期秦人真有这样的经历。商盖氏属于奄国，居今山东曲阜一带。邾吾，即今甘肃天水甘谷地区。戎即西戎，又称犬戎，是中原王朝的顽敌。在殷商大势已去的关键时刻，蜚廉没跟对人，又不识时务，以卵击石，虽矢志抗周不屈而死，有忠君的一面，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令人扼腕叹息。成者王侯败者寇，他被杀后，族人不得不西迁沦为“御奴”。

驾车的奴仆，位卑微，还得充当炮灰，为周王室抵挡外部入侵更是付出了血的代价，但跟对人，做对了事，总有翻身的机会。公元前824年，周宣王任命秦仲为大夫，秦仲跻身贵族行列，随后受命率军进攻西戎。公元前822年，秦仲在与西戎的交战中战败阵亡。在西周王室危难之际，其他诸侯大国袖手旁观之时，公元前771年，秦襄公挺身而出，率军救周，力战犬戎，次年护送周平王东迁洛阳，被封为诸侯，得以立国。然而，周王室给予的回报堪称空头支票，受封“岐西之地”几乎全都被戎人和狄人占领。秦族既是被委以重任守护周故地，也是弃子，继续被边缘化。公元前766年，秦襄公率军攻伐西戎，在岐山附近死于军中。

从秦仲的西垂大夫到秦襄公的诸侯王，“秦之始大”是一部血泪史，最后的成功近似“草根逆袭”。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迁居西部的嬴姓部族，干扰少了，清清静静抓发展。邾吾一带水草丰茂，是马匹繁衍的理想场所，尤其附近盛产盐卤。今甘肃礼县东北部盐官河两岸，遍地流淌着卤水，马饮了之后容易长膘。也正是仰仗养马的一技之长，部族最终得以绝处逢生。

关于嬴秦氏发展过程的记载和考证已有很多，但至今很多问题尚无定论。比如蜚廉的父亲中潏，为商王“在西戎，保西垂”，这个“西垂”是山西临汾盆地还是甘肃东部？西迁邾吾山的人是从山东还是从山西而来？西迁的时间是商代晚期还是西周早期，抑或是西周中期？

这些问号一时半会儿消除不了，越来越明确的一点是：秦人东来，日出西山 。在甘肃礼县县城旁的西山遗址、北边的鸾亭山遗址、东边15公里的大堡子山遗址，在甘谷县城西20公里的毛家坪遗址，在清水县城北侧的李崖遗址，在陕西西部千河与渭河交汇处的魏家崖遗址，考古发现了越来越多的早期秦人活动痕迹，这说明陕西关中西部和甘肃东部是大秦帝国崛起之地。

这些遗址的发现令考古学家兴奋不已。例如，西山遗址有至今所见时代最早的秦人城邑，最有可能是历史文献记载的“西犬丘”所在。附带陶水管道的夯土建筑、城墙，显示当时秦人已经具备一定的经济实力，城邑具有因地制宜的防御功能。

提起鸾亭山遗址，考古人可真是满纸辛酸史，一把伤心泪。遗址最初发现可追溯到民国时期。20世纪90年代后期至21世纪初，和其他古文化遗址一样，鸾亭山遗址受盗墓风潮侵扰，遭到盗掘，十多批极为精美的金玉器及青铜重器在肮脏的文物交易黑幕下悄然外流。

2004年，抢救性考古发掘工作开始进行，发现了西汉畤祭遗址。畤祭是秦人独创的祭祀天地祖宗和农神的仪典，汉朝继承并据此开创了后代封禅和郊祀天地的祀典。通过古代文献的钩稽和出土遗址及遗物的比对，确定鸾亭山遗址是秦襄公于公元前770年所立的西畤。

秦国立国之初只是西部边陲的一个小国，经过数百年的打拼，春秋时期终于在关中平原站稳了脚跟。公元前677年，秦国迁都至雍城（今陕西宝鸡凤翔）。之后，虽然国势起起伏伏，与其他诸侯国之间的关系忽冷忽热，但随着秦穆公扫荡西戎位列春秋五霸之一，秦国成为东方诸侯不可小觑的大国。进入战国时期，在秦简公、秦献公、秦孝公的励精图治下，通过“商鞅变法”的改革，秦国迎来了又一个强盛期。

在秦国国力逐步走向全盛时，嬴政接管了这个强大的王国。 Smzf0XMndFI2b59ebpRghx0NULP6mlhOCktUZLPIHHdXCYmIFUH4ONhrxPbJmEf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