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胡亥的罪证

（胡亥）乃阴与赵高谋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彊，及诸公子必与我争，为之奈何？”（《史记·秦始皇本纪》）

胡亥靠阴谋手段当上了皇帝，过着荒淫无度的生活。古之立君，或立长，或立贤，胡亥全不占，这皇位能坐长久吗？夜深人静，君臣密语，胡亥坦露心声道：“我继位，大臣不服，官员架海擎天，先王王子肯定要与我争，怎么办？”赵高提供了一套以杀人立威为核心的应对方案：“乃行诛大臣及诸公子，以罪过连逮少近官三郎，无得立者。”

秦始皇一共有多少子女，史书并无明确的统计数字。《史记集解》在《李斯列传》中附有一段佚文，记载秦二世胡亥是秦始皇的第十八子，同时《史记·李斯列传》记载被残杀于杜地的公主就多达10位，据此估算，秦始皇的子女应不少于30人。一个令人惊悸的事实是，在秦始皇众多的子女中，除秦二世胡亥被赵高发动“望夷宫兵变”所杀外，其他人大多是在秦二世在位期间死于非命。

这场大屠杀，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有这样的记载：

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宫，议其罪独后。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当死，吏致法焉。”将闾曰：“阙廷之礼，吾未尝敢不从宾赞也；廊庙之位，吾未尝敢失节也；受命应对，吾未尝敢失辞也。何谓不臣？愿闻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从事。”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剑自杀。宗室振恐。

将闾昆弟三人持身严谨，按照正常程序根本就找不出所谓犯罪的证据。但胡亥派出使者告知说致死罪名是“不臣”。这是由皇帝钦定的罪名而非审案的法官所定，也就是不必细论也无法复核的罪名。公子将闾为自己进行了辩护，从三个方面力证自己“吾未尝敢”，从来不敢这样做，而使者蛮横的对答表明了他只是奉命前来执行对三人的死刑，不负责任何法律问题的解释。最终，将闾等三人被无罪屈杀，造成“宗室振恐”的后果。滥杀无辜让宗室成员惶恐不安，人人自危。

胡亥剪除异己，大肆屠杀手足，到底是史家的臆测，还是确有其事？秦始皇陵发现的两处墓地，坐实了胡亥的罪证。

其一是上焦村墓地。共发现墓葬17座，墓穴均为东西向，排列较为规律，南北成列、东西成排分布。发掘了8座，其中“甲”字形墓2座，斜坡墓道洞室墓6座，葬具均为一棺一椁。一座未见人骨，棺中仅一把铜剑。其余7座墓中的人骨，只有一具骨骼完整，其余6具都身首和肢体分离，当为肢解而死。完整的那一具骨骼的上下左右交错，亦似死于非命。7具骨骼为五男二女，平均年龄30岁。8座墓中均程度不同地葬有金、银、铁、陶、漆器等物品，尤其是刻有“荣禄”“阴嫚”字样的两枚铜印和一件外形似蟾蜍、刻有“少府” 二字的银质器物，显示了这些墓主人有着较为高贵的身份。

二世曰：“先帝后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死者甚众。（《史记·秦始皇本纪》）

其二是内城。从1980年开始到2011年，连续勘探后共发现了99座中小型墓葬。总体上呈南北向的八列分布，很有规律，说明整体有规划，属于整个陵园建造环节的重要内容。但有部分墓葬未见遗物和遗迹，也就是说没有埋人。这说明安排后宫从死应该是秦始皇陵墓规制的一部分，但是秦始皇并没有要这批人在他死后立刻从葬，秦二世擅自改变父皇的意愿，造成这次历史上血腥的从葬行为 。据媒体报道，在墓道填土里发现了不同数量的乱葬人骨，且残缺不全，应该和年轻女性有关系，说明是异地处死，然后胡乱一埋，从葬行为残酷、血腥。

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书曰：“先帝无恙时，臣入则赐食，出则乘舆。御府之衣，臣得赐之；中厩之宝马，臣得赐之。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不忠者无名以立于世，臣请从死，愿葬骊山之足。唯上幸哀怜之。”书上，胡亥大说……胡亥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史记·李斯列传》）

惨案在持续进行。在“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十公主矺死于杜，财物入于县官，相连坐者不可胜数”的背景之下，公子高权衡利弊，自行上书，请求为父亲殉葬。接到这样的奏报，胡亥大悦，批准了其自请文书，“赐钱十万以葬”。公子高换来了一个“体面”的死法，并且保住了妻小。

体面殉死并被厚葬的公子高，埋在何处了呢？

自2011年开始，考古工作者对秦始皇陵外城西侧展开工作，发现9座高等级贵族墓，其中M1为“中”字形墓葬，即有两条墓道，等级最高。其余墓葬多为“甲”字形墓，即为一条墓道，使用这种规格墓葬的墓主，身份略低于M1。2013年，秦始皇帝陵博物院开始了对M1及附属车马坑的发掘，至今已10年之久。

M1规模很大，出土文物很多，保存很好，被誉为“帝国第一陪葬墓”。该墓的南侧、西侧有壕沟环绕，北侧为断崖，东侧为古河床，形成相对独立的墓园。它是一座大型“中”字形竖穴土圹木椁墓，南北通长109米，东西宽7.5~26米。墓室呈长方形。墓室上口长28.3米，宽26米，深15.5米。墓室东、南、西三侧分别设有生土二层台，墓室上部为夯筑。墓室下部填充木炭层。

这座墓的年代初步判断为战国晚期到秦统一时期，整体显示出非常明显的指向——从属于秦始皇帝陵，与秦始皇帝陵整体规划设计紧密相关。3座附属车马坑出土的5组车马（含羊车），形式形制不同，用途迥异，集中反映了男性墓主生前出行的盛况，对认识墓主的身份也提供了一定的参考。

请注意这句话——“集中反映了男性墓主生前出行的盛况”。我很好奇发掘者判断墓主性别是男性的依据是什么。在人骨情况尚不清晰的条件下，只能是根据随葬品种类，那随葬品都有什么呢？

墓内出土大量陶器、铜器、玉器、铁器以及金银质地的小型明器。陶器器形有茧形壶、缶、罐、豆、盆等。青铜器有鼎、豆、钫、壶、盘、甑、灯以及编钟、琴轸等。玉器有玉圭、玉璧及小玉鼎等。兵器有铁剑、铁甲、带廓铜弩机、铜戈等。小型明器有金银骆驼、舞袖俑、吹奏俑、百戏俑、马俑、骑马俑、猎犬、银盒等。另有金带钩及数量较多的铜半两。林林总总，与墓主性别关联性最强的也许只有兵器。那么，M1的墓主会是公子高吗？由于没出土关键性的文字材料，比如印章，不能妄下结论。

回顾古代的皇位争夺战，夺得胜利的一方往往会对政治对手加以残酷诛杀，此事多见，也就成为“可以理解”的常例，可罗织罪名立意要把自己的大多数兄弟姐妹加以诛杀的，似乎只有秦二世这个特例。

一场大清洗、大屠杀开始了。除了手足至亲、忠诚良将，受波及者不乏职位不高、年龄偏小的近侍之臣。在赵高的建议之下，这批人都被特意“连逮”下狱，必定不会侥幸活命。最终，秦始皇生前所用的近侍之臣到秦二世继位之后，没有一个人出现在朝堂之上、宫廷之内，文献称为“无得立者”。 9cIvMKdx5YMex7UmNTKpYNthqKE5vQvvdUsjtOcfb0ItEEGMf5St2qXhjdYzlXH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