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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糊涂的自己

“嘭!”富兴跟甩破麻袋似的把怀里那人往旁边一扔,刘寡妇叽里咕噜滚到了路边。他跟头趔趄地扑向张芬芳,俩大巴掌跟铁钳子似的搂住她后腰,脑门上的汗珠子簌簌的往下掉:“俺那口子哎!你可坑苦俺了!”他嗓子眼儿直打颤,说话都带哭腔,“俺在家里等你一个钟头也不见你回来,眼瞅着快十点了,问了墩子才知道狗娃子跟你说了啥,俺就火急火燎往这蹽啊……媳妇啊,俺还当你让村东头那挨千刀的罗老五给祸祸了呢!俺,俺差点杀了他!”

“咳咳咳——松开!”张芬芳让他勒得脸快憋成紫茄子,两只手拼命扒拉他的胳膊,“跟夹死猪似的,俺这肋巴骨都快折了!”

富兴一听这话,急忙松开手,刚才凶神恶煞的脸瞬间软和下来,跟化了的糖稀似的。他小心翼翼地捏着媳妇的手腕子,说话都带颤音:“哎哎,不勒不勒……走,跟俺回家,咱不闹了嗷。”

正说着呢,旁边突刘寡妇跟个泥鳅似的突然窜过来,一把薅住富兴的裤腿子。她褂子扯开了半拉,头发乱糟糟跟鸡窝似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糊满了泥点子,俩眼珠子哭得跟红桃似的,鼻涕泡都哭出来了:“兴哥!俺就知道你心里有俺!刚才罗老五那畜生欺负俺……”

富兴跟踩了屎似的猛地往后一躲,没等她话说完,抬起脚,照她肩膀头子就给一脚:“滚犊子!少掺和俺两口子唠嗑!”这一脚踹得忒狠,刘寡妇跟个破簸箕似的骨碌出去二尺远,趴在地上还呜呜咽咽地嚎。富兴也不瞅地上的人,弯腰就把张芬芳抱了起来,粗声粗气地说道:“走!回家!再瞅她一眼俺都嫌眼晕!”

刘寡妇趴在地上一脸绝望,俩眼珠瞅着富兴都发直了,嘴唇子哆嗦着想说话,可嗓子眼儿像被鸡毛堵住似的,一个字儿都没蹦出来。

张芬芳被富兴抱着别提有多别扭了,要换做以前她早骂富兴了,可如今看见刘寡妇那副瘪犊子样儿,心里头又跟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似的,滋儿哇冒凉气儿,那叫一个得劲儿!

想起上辈子,刘寡妇可是富兴的心肝大宝贝儿,她张芬芳受的委屈能装一麻袋。但凡跟刘寡妇拌个嘴,富兴准保叉着腰站出来急头白脸数落她一顿,那唾沫星子能喷到房梁上。可最近个咋瞅着不对劲儿呢?富兴这挨千刀的跟鬼附身似的,上来就给刘寡妇怼墙根儿去了,下手那叫一个狠。

富兴这挨千刀的脚步飞快,抱着张芬芳蹭蹭地往前蹽。眼瞅着刘寡妇的鬼样渐渐淹没在摸漆麻黑的夜里,连个影儿都瞧不着了。

张芬芳在富兴怀里使劲儿拧巴两下,撇着嘴嫌乎道:“你撒开俺!赶紧的!”

富兴胳膊肘儿往怀里紧了紧,俩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着:“芳芳,咱不离婚行不咋?咱好好唠唠呗!”

“放俺下来!”张芬芳拔高了嗓门,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你耳朵塞鸡毛了是不?”

富兴这才松了手,可手指头跟钳子似的拽着张芬芳的胳膊腕子,指节都憋得发白:“你明知道俺没跟刘寡妇扯犊子,咋就非得离呢?刚过门前那几天,你还跟俺说要过一辈子呢,这咋说变就变了?俺到底哪疙瘩惹你不痛快了?你跟俺说说呗!”

张芬芳猛地吸了口气,胸脯子起起伏伏的:“俺跟你上辈子有仇!听见没?你给俺滚远远的,指不定哪天老娘瞅你不顺眼,就得让你倒大霉!”

说完这话,她甩开富兴的手就往家走,后脑勺都透着一股子不待见人的劲儿。

张芬芳带着寒气进了屋,一开西屋门就瞅见炕头上墩子睡得四仰八叉。小家伙嘴角挂着哈喇子,腮帮子鼓囊囊的,怕是做梦还在啃糖饽饽。手里攥着的山里红都被攥软了,紫红色的果汁渗出来,染得小肉手通红。她轻手轻脚挪到炕边,煤油灯芯子滋滋地响,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墩子额头上沾着的草屑——准是白天在草甸子里疯跑时蹭上的。

她就着灯亮儿蹲下身,想把孩子手里的山里红抠出来,刚一碰,墩子吧嗒下嘴,小眉头皱成个小包子,攥得更紧了。张芬芳心里头像被猫爪子挠了下,软趴趴的直泛酸。正瞅着呢,院门外传来富兴的脚步声,吧嗒吧嗒地往这边来。她呼地一下吹灭了煤油灯,黑灯瞎火里脱了鞋,蹭溜钻进被窝。

后半夜,突然下起了大雨,那雨下得跟瓢泼似的,轰隆隆的雷在房顶上炸响,窗户纸被震得哗啦哗啦响,窗棂子都跟着颤悠。墩子被惊醒迷迷糊糊的就往张芬芳被窝里钻,冰凉的小脚丫蹭着她的腿肚子,两只小胳膊搂住了她的腰:“娘……怕……”

张芬芳赶紧转过身,把孩子往怀里揽。她一下下拍着孩子后背,跟拍面团似的,嘴里轻声哼唧着:“不怕不怕,娘在呢,雷公公打跑了哈。”墩子往她怀里拱了拱,小脸蛋贴着她胸口,没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小拳头还揪着她的衣襟不放。

一道闪电“咔嚓”划破夜空,整个屋子亮得跟白天似的,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她脑子里“嗡”地一声,晃过上辈子的光景。

也是这么个雷雨夜,大儿子富德忠光着小膀子跑进屋,小脸冻得发白,他抱着张芬芳大腿直哆嗦,嘴里喊着:“娘,怕……”那会儿她正在为明天的口粮发愁,偏偏富兴又将家里唯一的几个鸡蛋拿给了刘寡妇,她心里头堵着邪火,上去就给孩子一巴掌:“滚一边去!没看见老娘正烦着吗!害怕找你爹去!”孩子吓得一哆嗦钻进被窝,眼泪吧嗒吧嗒掉,却不敢出声。

想到这儿,张芬芳嗓子眼儿发紧,伸手摸了摸墩子睡得热乎乎的脸蛋。上辈子三个孩子,哪个不是在饥寒交迫里滚大的?她总想着攒钱置地,想着让日子过体面,却没成想连句暖乎话都没给孩子说过几句。如今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偏偏身边没有儿子了,低头瞅着怀里这肉乎乎的小身子,她这心啊,跟被雨水泡过的棉絮似的,又软又沉。

窗外的雨还在下,雷声渐渐远了,变成闷闷的低吼。张芬芳睁着眼瞅着黑黢黢的棚顶,听着身边墩子细微的鼾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孩子手心里的山里红核——那核儿上还留着孩子牙印呢。她心里头翻江倒海,不知道是该怨富兴,还是该怨上辈子那个糊涂的自己。 Y+Bhx+h6XVdOIbUZG7PFZUmHe0NPUn7pZAwodoBxTKq5PhIVtlJTSergtqmhqR+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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