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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以辅佐为契机

孤注一掷的张狂

唯一让宋朝度感到心宽的是,李丁山是国家级报社的人,他背后的支持者在国家级报社中,至少也是副社长。有这层关系,料想堂堂的省委书记也要忌惮三分,不敢过于为难李丁山。

李丁山不在官场,但他所在的国家级报社也和官场大同小异,宋朝度的这些心思,他自然心知肚明。

李丁山肯定知道了宋朝度将要失势的事情,而宋朝度现在急着安排李丁山上任县委书记,恐怕也是政治妥协的产物。宋朝度当了三年省委常委,想要让他下去,对手多少也要付出些代价,所以宋朝度趁机提出安排几个自己人,对手也不敢把他得罪死了,再说又只不过是处级干部,肯定会乐得送个人情。

宋朝度的想法自然是想万一他没有机会东山再起,凭借李丁山的人脉和关系,几年后也有可能步入省级高干的行列,也好日后有个照应。不过想来他心中也没有底气,毕竟他的对手是省委书记,李丁山只要在燕省一天,在省委书记的压制之下,就翻不了天。

唯一让宋朝度感到心宽的是,李丁山是国家级报社的人,他背后的支持者在国家级报社中,至少也是副社长。有这层关系,料想堂堂的省委书记也要忌惮三分,不敢过于为难李丁山。

李丁山不在官场,但他所在的国家级报社也和官场大同小异,宋朝度的这些心思,他自然心知肚明。

夏想斟酌了一下词句,决定趁此机会一举打消李丁山心中的顾忌:“李总,我们公司是国有公司,是报社的下属企业,发展到现在,眼下正处于一个关键时期。但不管如何,能够运作到现在这种程度,能够和银行签订合作意向,能够让市政府同意将寸土寸金的火车站广场的地皮批给我们,李总已经做出了让许多人不敢相信的成绩,这份成绩如果现在交还报社,报社的领导肯定十分高兴,对于第一笔生意失败的影响也会降到最低,报社也会因此对李总另眼看待。”

李丁山脸色一变,听出了夏想的话外之音。

夏想微微点头,继续说道:“但如果李总现在不放手,继续经营公司。万一资金和地皮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领导责任就要由李总来承担。假如真的过了资金和地皮的难关,液晶大屏幕项目运作成功,正式投入运营。接下来也有两种可能,一是前景堪忧,拉不来广告客户,利润不足以维持正常的运转,这时报社就会有人说三道四,质疑李总的能力,到时恐怕连第一笔生意的失败也要归结为李总识人不明,要负主要的领导责任。真要有这么一天,李总进不得退不得,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

李丁山喝了一口水,脸色变幻数次,显示出他内心强烈的不安。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前景大好,液晶大屏幕项目非常赚钱,给报社带来良好的经济效益。这种情况下,李总也会在报社之中地位大增,再被领导赏识的话,到京城当一个副总编甚至副社长也不在话下……”

夏想见好就收,他相信李丁山明白他的暗示,真要是前景一片大好,报社就会有人眼红,就会有人出面前来揽功摘桃子,到时将李丁山调回京城,换一个人来经营公司,山头变幻大王旗,李丁山还是前功尽弃,为他人作嫁衣。所以夏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管是哪一种结果,李丁山都不会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雅间之内空调开得很足,夏想感觉浑身清凉,甚至还有一点冷。李丁山却是头上浸出无数汗珠,目光直直地盯着夏想,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发现一些什么。

贾合脸上毫不掩饰地写满惊讶和难以置信,仿佛不认识夏想一样,古怪的眼神还有几分试探和紧张。

夏想慢慢地喝水,不加冰糖的菊花茶入口之后,有一丝微微的苦涩。此时李丁山的心中恐怕也是苦涩难言,但没有苦涩怎会有甘甜?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夏想把心一横,时不我待,就将坏人做到底。

不说李丁山心中波涛起伏,难以置信眼前侃侃而谈的夏想就是以前那个说三句话就会窘迫的人,就是贾合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夏想平常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候能将事情看得这么透彻。

贾合除了吃惊和佩服之外,只有自叹不如了。虽然他不太明白夏想绕来绕去想要表达什么,却听清楚了一件事情,夏想是想劝李丁山放手,劝他听从宋朝度的劝告去从政。不管如何,只要李丁山去当官,他身为司机,就可以跟着沾光,也是他乐见其成之事。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不说话,夏想喝茶,李丁山低头不语,贾合四下张望,看看李丁山又看看夏想,不知道说些什么。

突然之间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李总怎么找了这个地方,这么荒凉?楚风楼,没听过呀,真让我一顿好找。”

一名中等身材、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上身穿一件深色T恤,因为过于肥胖的缘故,T恤下端无法系进裤子里面,只好随便放在外面,即使这样,也显得肚子硕大无比,好比怀孕八个月的孕妇。

夏想想起李开林以前对他的羞辱,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不过还是一脸平静地站了起来,礼貌地叫了一声:“李行长!”

李开林一见夏想,愣了一愣,随即咧着大嘴笑了:“我以为谁呢?原来是我们腼腆的大学生也在,怎么着,今天要喝几杯酒?”

夏想只是笑:“李行长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李开林不相信似的站在夏想面前,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说出口可不许反悔,要是你喝不过我怎么办?”

夏想冲李丁山一笑,又看了看贾合,才说:“李总也在,贾合也在,我就和李行长拼拼酒,看我有没有说大话。”

李开林哈哈大笑,给李丁山和贾合每人发了一支烟,自顾自在坐在夏想身边,拉住他的胳膊:“说好了,今天谁说话不算数谁就是王八!”

李开林虽然大小是个行长,不过没有什么文化,当兵出身,在银行混了几年,滑不溜手,不好应付。李丁山看出了今天夏想有意要和李开林过不去,本来有心出面阻拦,不过想到夏想可能另有所图,也就和了稀泥:“你们两个真要比酒的话,输赢自负,谁喝趴下了,谁自己爬着回去。”

贾合想要开口劝下夏想,被李丁山一个眼神制止,就顺嘴说道:“没关系,谁醉了我负责背回去。”

李开林不理贾合,将几个喝水的杯子清空,摆在二人面前,问道:“怎么个搞法?”

夏想不甘示弱:“李行长说了算,我随意。”

夏想脸上的镇静和自信让李开林隐隐生起一丝不快,在他看来,夏想不过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大学生又能怎么样,不得照样被他捏在手中,要真是在他手下干活,他不把他玩死才怪。当兵出身的李开林性格之中既有强烈的自信,又有深深的自卑,总觉得大学生虽然有高学历,但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受不得累吃不了苦,没什么用。

所以只和夏想接触了几次,他就越看夏想越不顺眼,几次三番变相羞辱夏想。反正李丁山要拿他的钱,没有他点头,李丁山也玩不转液晶大屏幕项目,李开林想收拾李丁山手下的一个小兵,他还能有意见不成?

今天一见夏想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敢当面和他叫板,李开林心中大为不满,脸上却大大咧咧地笑着,但眼神之中已经有了凶狠之意:“我说了算,你可别后悔!”他拿来两瓶白酒,又每人分了两瓶啤酒,“一拖二,怎么样?”

一拖二,就是一瓶白酒外带两瓶啤酒。

夏想拿过一个大杯子,先是倒了半杯啤酒,然后又取过一个小杯子,向小杯子中倒满白酒,伸手将小杯子扔进大杯子中,说道:“别先白后啤了,直接来混合物,先来一个深水炸弹!”

李开林脸色微变:“行呀夏想,没看出来,原来你以前一直深藏不露。”

最后的艰难决定

李丁山猜到了夏想的用意,在一旁故意劝道:“夏想别胡闹了,白酒掺啤酒,一喝就醉。李行长年纪比你大,喝伤了身体多不好。”

李开林哪里肯依,夏想敢公开挑战他的权威,让他愤恨难消,打定主意非要将夏想喝趴下不行,李丁山一说如同火上浇油,他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李总,你要给我面子就不要劝我,我倒要看看,一个小毛孩子还敢跟我拼酒,反了他了。”

李丁山笑着不说话,贾合见李开林情急之下说话不好听,心里也不舒服,也就抱着膀子看热闹。

夏想不怕李开林闹僵,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用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说道:“放狠话不管用,喝酒才见真功夫。”

这一杯深水炸弹足有半瓶啤酒加一两白酒。

李开林不甘落后,也依样来了一杯深水炸弹,一口喝干,然后斜着眼睛看着夏想:“怎么着,还有什么花样,继续使出来,我奉陪到底。”

夏想也不多说,向服务员要了一个大号酒杯,将一整瓶啤酒倒了进去,然后又拿过可以容纳三两白酒的玻璃杯,倒满白酒,将白酒杯子“扑通”一声放到啤酒杯中,说道:“这一杯叫核潜艇!”

说完,端起杯子,一仰脖,转眼间喝个一干二净。

李开林脸色一沉:“还核潜艇?原子弹我也不怕!”也如法炮制了一杯,毫不含糊地喝了个底朝天。

两杯混合酒下肚,夏想只觉肚子里翻江倒海,胃中一阵翻腾,差点吐了出来,暗叫一声好险,看来这个身体比他想象中要脆弱一点,也可能是还没有完全适合酒精的麻醉。

夏想不太好受,李开林就更加难受了。他强压了几次,才将几乎涌到嗓子里的东西又压了回去。现在不能吐,一吐就等于输了这个毛头小伙子。真要输给了夏想,比杀了他还痛苦。李开林清楚夏想对他有意见,今天是故意找碴,是想打败他,一雪前耻。

李开林站起身,摇晃了一下,嚣张地说道:“小伙子,还有本事没有,尽管使出来,我说半个怕字,我就是狗娘养的。”

夏想用手一指桌子上的菜:“李行长要不要先吃些菜,压压酒?”

李开林一伸手打掉夏想的筷子:“吃个屁,喝,今天你不喝死在这里,别想走出这个门。”

夏想冷冷一笑:“李行长好大的口气!还是先省省力气,留着喝酒用。”

李开林大怒,伸手就要去抓夏想,夏想轻巧地躲过,拿过一瓶白酒,倒了足足半斤,又将一小杯啤酒放在白酒杯中,举到李开林面前:“这一杯叫酒中仙,我们一起干了,谁不喝谁是王八蛋。”

“喝,老子还怕你,敢跟老子叫板,你算老几?”李开林酒劲上来,骂骂咧咧地也倒了半斤白酒,也顾不上再放小杯啤酒,直接倒了一下,也端起杯子,和夏想的杯子碰在一起,“碰杯知道不,碰杯必干,不干不是人,不是男人,是王八羔子……”

夏想才不和他对骂,只是阴沉着脸说道:“先干为敬!”

半斤白酒一口气喝完,任谁也受不了,夏想感到胃里好像开了锅一样,浑身烫着难受。不过当他看到李开林也咬牙切齿地喝完半斤白酒,眼睛都红了,也就不觉得有那么难受了。

“李行长好酒量,果然厉害,我甘拜下风。不过我就不明白了,李行长为人豪爽,又能喝,又能干,怎么还没有升到分行去当领导?”夏想见李开林摇摇欲坠,知道他已经坚持不住了,一般人受不了白酒和啤酒掺在一起的混合杀伤力。

李开林本来被夏想逼得火冒三丈,现在又酒往上涌,头脑失去了八分清醒,一听夏想阴阳怪气的话,顿时失去了理智,大吼出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这个堂堂的行长说三道四?告诉你夏想,我想收拾你,跟收拾一只蚂蚁差不多。就是李丁山想保你,也挡不住我的手。我不升官?哼,我半个月后就到分行当副行长了,你鼠目寸光,又能知道什么……”

压倒李丁山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亲口从李开林口中说了出来,夏想看见李丁山脸色铁青,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愤怒,以至于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凸起。

再后来的情形夏想也记不清了,因为他心情一放松,酒劲就猛然涌上来,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时,他正躺在贾合的床上,贾合正在一旁倒水,见夏想醒来,笑道:“醒了?昨天挺厉害呀,把李开林给灌桌子下面去了。那老小子,骂骂咧咧的,嘴上没把门的,别理他……可把李总气得够戗,大骂李开林不是个东西,明明早就知道要调走,就是不说,这不是把李总往坑里推吗?”

夏想头痛欲裂,摇晃着坐起来,贾合急忙扶了他一把。宿醉刚醒最是难受,头痛得好像要裂成两半一样,胃里还翻腾个不停,最主要的是,一走动就震得脑袋疼痛难忍。

“李总怎么说?”遭了大罪,向死里得罪了李开林,不就是为了要李丁山一个态度吗?

“李总一晚上没睡,抽了一夜烟,说是等你一醒就让你上楼找他。”贾合倒是一脸兴奋,又问,“夏想,李总真要当了县委书记,你说我得是什么职务?”

夏想并没有着急立刻上楼去找李丁山,而是先喝了一杯浓茶,然后用凉水洗了洗脸,感觉恢复了一些精力,这才迈出房间。

刚一出门,就迎来肖佳关切的目光。肖佳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文扬也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站在门口,目光如箭一样朝她射来。

夏想知道肖佳的心思,不想让她为难,就冲她点点头,也朝文扬点点头,然后上楼。

楼上烟雾缭绕,李丁山胡子没刮,蓬头垢面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桌上半尺宽的烟灰缸盛满了烟头。一见夏想上来,劈头就来了一句:“夏想,知不知道省委里面流传着一句什么话?”

夏想摇头,等李丁山开口。

“要问苦不苦,想想省委宋朝度……宋朝度本来是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马上就要丢了常委的头衔,改任为省委农工部长。农工部?嘿嘿……他当了农工部长,他提拔上来的人以后还能有升迁的机会?更何况对他不满的是省委书记。你不知道,省委书记高成松的后台非常硬,有通天的关系!”

高成松是南方人,如果说个子不高是南方人普遍的特征的话,那他长着一张北方人的大脸,又满脸横肉就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基因突变。高成松早年是出身贫寒,据说因为常给县里一位领导送猪下水,受到领导赏识,被提到县广播局。从此高成松官运亨通,步步高升,经过几十年的奋斗,终于爬上了省委书记的高位。高成松为人强硬,性格张扬,凡是他看不顺眼的人,一律要踩在脚下,或者直接打倒。

谨防窃取胜利果实的小人

夏想看出来了,李丁山的心理很矛盾,实际上他已经有了放弃公司的想法,但又对从政没有足够的信心,担心宋朝度失势之后,他被殃及池鱼,就算他在中央媒体有人,但省委书记真要下定决心收拾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还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说不定李丁山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一直迟迟没有答应宋朝度的安排,而现在眼见液晶大屏幕项目要泡汤,他又被夏想说动,从政的念头就更加强烈。只是想到连宋朝度堂堂的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也是被打压的对象,他就算上任县委书记,也会被人认定是宋朝度的人,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我倒有一个想法,不太成熟,李总要是愿意听一听的话,我就献丑了。”夏想放低了姿态。

李丁山将手中的烟掐灭,站起身来,坐到夏想旁边:“有话直说,现在我们是同舟共济!”

夏想心中一阵狂喜,李丁山这句话一说,就等于认可了夏想可以作为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不过夏想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得意,而是依然恭谨地说道:“在宋秘书长失势之前,尽快安排好一切事宜,李总从政的策略不变,还要下到县里上任县委书记,不过不去燕市的郊县,太靠近省委了,很容易被人注意到,可以选一个偏僻的穷县,到一个无人注意的地方去。总有一天,高成松会调走,李总只需要埋头苦干三四年,就能等来一片青天……”

李丁山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没看出来,夏想这个小伙子以前一直不声不吭,原来还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这份眼光,这份定力,这份乱中取利的思路,别说整个公司无人可比,就是放到他所在的国家级报社,和他年龄相近的年轻人,也没有一个人能和他相比。

而且看他不骄不躁镇静自若的样子,还真是一个可用之人。李丁山心思转了几转,出神想了片刻,觉得夏想所说的方法应该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他一拍夏想的肩膀,忽地站起:“我明天去京城,先向报社领导交担子,回来后,就去见宋朝度好好谈一谈。”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想一眼,随口说道:“到时要是你也在公司的话,就一起去吧。”

回到座位上坐了半天,夏想还觉得脑子晕晕乎乎,一是因为宿醉醒来后的头疼还没有完全消除,二是因为李丁山最后的暗示。既然说要带他一起去见宋朝度,含义不言而明,李丁山上任县委书记,他将是李丁山身边最信任的人。而且李丁山还特意交代,只要他在公司一天,就不会亏待他。

夏想暗笑,他真要离开公司的话,早就走了,也不会煞费苦心地想方设法对李丁山从政暗中推波助澜。不过李丁山所说难道是另有所指,或者说,他对自己是否一心留在公司心有疑虑?难道文扬暗中使坏?

贾合自夏想下楼之后,就匆匆上楼,一直待了大约半个小时才下楼,他一脸喜色,来到夏想身边,亲热地抱住夏想的肩膀,高兴地说道:“行呀兄弟,有两手,我佩服你。中午我请客,好好喝一顿,怎么样?”

贾合跟了李丁山多年,见多了大小官员的司机的作态,心里也是十分向往成为县委书记的司机。只是他无法做到可以影响李丁山的决定,这两天见识了夏想的本事,本来他和夏想关系就好,这一下更是视为最近的朋友,再说能够影响李丁山的人,也能影响到李丁山对一个人的看法,贾合和夏想走近,也是有意维护他核心圈子一分子的身份。

夏想对贾合一向大有好感,觉得他也是一个可交的朋友,当下点头:“吃饭就吃饭,别喝了,昨天的酒还没醒,醉酒太难受了。”

贾合哈哈大笑,转身出门洗车去了。夏想刚起身倒了一杯水,就见文扬一脸不快从办公室出来,说道:“夏想,你要是不去佳家超市,就把表格还我。”

要说起来,夏想还真应该感谢文扬给他这个好机会,当然他不会将表格送还,起身笑道:“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珍惜,我下午就去佳家超市,谢谢文总。”在大家撕破脸面之前,笑脸和恭敬的态度,还是要适当地表现出来。

文扬没说话,沉着脸点点头,转身上楼去了。

不清楚文扬上去后和李丁山谈了些什么,反正他下楼时,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让夏想心中很不舒服,隐隐担心真要等到大事将成之时,文扬会迫不及待跳出来摘取胜利果实。

真要等到那个时候,夏想也不怕和文扬撕破脸皮,单是暗中以公司名义编书一事,就可以将他打入死地。现在还没有到非要分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他有理由相信,李丁山上任县委书记时,他将是跟随李丁山走马上任的首选之人。

中午和贾合一起吃饭时,夏想假装无意地说起:“要是李总上任县委书记,文扬至少能当一个县委办公室主任。今天我见他从楼上下来,很高兴的样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好消息一样。”

贾合不屑地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觉得李总不会带他,估计他也不愿意下到县里。公司要是交给报社的话,说不定文扬可以当上总经理。”

公司真要到了文扬手中,肯定会成为他中饱私囊的工具,不过夏想现在没有精力去操心这些事情,只要文扬不和他争,只要文扬不碍事,他就不会将他编书一事公之于众。

隐隐中,夏想总觉得一旦文扬编书一事东窗事发,肖佳肯定会受到牵连。他始终不想拿此事来威胁文扬,难道还有担心肖佳的因素在内?想了想,虽然肖佳是很漂亮,不过应该和他没有结果,或许只是一时的好感再加同情罢了。

吃过午饭,夏想向李丁山请了假,说是要去处理一些私人事情,李丁山问也没问就点头同意,等他出门时,李丁山又突然交代了一句:“我去京城一趟,大概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可以插上一手的好处

夏想骑着自行车,从百姓河两侧的小路向北进发。百姓河是一条人工河,始建于一九九五年,耗时四年,耗资二十多亿。当时市里的说法是建造一条燕市的人工肺,改善燕市干燥、空气质量不好的状况,可惜的是,百姓河建成之后,有没有改善空气质量无人再提。

六月的燕市,骄阳似火。行走在百姓河边,凉风习习,多少缓解了一点炎热。城市的发展总要付出这样那样的代价,这条耗资巨大的人工河在夏想看来,确实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根本就是政绩工程,对燕市的发展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反而因为拆迁和修桥带来的花费,白白浪费了大量的资金。

现任市长陈风,是一个真正的实干家,大力推动燕市的城中村改造,亲自带人到城中村说服钉子户,打通了许多断头路、丁字路,让燕市的环境和交通整体上了一个台阶。虽然给城中村的一些人留下了强横和霸道的印象,但对于大部分燕市的人来说,陈市长是燕市数十年来最能干最有魅力的市长。

高成松担任省委书记以来,不但大肆排除异己,还将手伸到商业领域。当然这也不算什么,官商勾结比比皆是,只要大家都遵守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行,谁也不要太过分。但高成松性子张扬,他的老婆和儿子也是如出一辙,将整个燕省都当成他们家的天下,赚钱不但要独一份,还不许任何人插手。

高成松的老婆插手全省的建筑市场,利用手中的权力将南方的一家建筑公司领进燕市,几年时间就挤垮了几家本省的建筑公司。

高成松的儿子高建远更过分,只要看哪个行业赚钱就过去插上一手。

夏想是学建筑出身,对于工地的情况自然熟悉,轻车熟路地找到简易房中的经理室,敲开了房门。

文扬介绍的朋友名叫冯旭光,高高的个子,比较胖。冯旭光一听是文扬介绍来的,顿时十分热情地伸出手来:“欢迎,欢迎,夏想是吧?文扬给我说了这事,我代表佳家超市欢迎你。不过我可要先把丑话说到前头,现在资金紧张,工程已经处于半停工状态,建筑公司说了,不给钱不开工,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过了这关,以后就会大有所为。过不了这关,我自身难保,你这工作也无法给你兑现。”

一句话赢得了夏想的好感,觉得冯旭光这人精明之中透露着真诚,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三言两语点明立场,既不偏袒夸大事实,又不让你感觉敷衍了事。

“要是我有一百万入股,冯总算我多少股份?”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因为对佳家超市印象良好,对冯旭光第一印象也不错,所以他直接抛出一个足够大的难题。

冯旭光眼中闪过一丝不信的神色,肯定是不相信夏想能拿出这么多钱,不过转眼又一脸镇静,二话不说转身拿起计算器,低头算了起来。

五分钟后,冯旭光笑呵呵地说道:“地皮投入三百万,主体工程投入五百万,其他杂项两百万,共计一千万左右,你现在入一百万,平均下来的话不到百分之十,不过现在是关键时刻,一百万的资金可以盘活眼前的困境,我可以做主,算你百分之十好了。不过夏想,你有钱吗?”

和夏想暗中估算的差不多,冯旭光没有夸大其词,更让他下定了决心。

夏想实话实说:“我没有钱。”

冯旭光也不恼:“这么说,你能替我找到一百万的投资?”

夏想还是摇头:“恐怕不能。”

冯旭光脸色还算平静:“那么你不是来应聘超市的工作,是有意帮我一把?说吧,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解决我眼前的困境,我都会按照刚才谈的给你算百分之十的股份。”

夏想笑了,冯旭光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不过毕竟是初次交往,交浅言深,不能说得太多。他点点头,又问:“冯总,问个私人问题,你和文总是怎么认识的?”

冯旭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我以前也是团省委的人,和文扬是同事。”

“和文总私人关系怎么样?”夏想轻轻敲击桌面,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冯旭光。

冯旭光饶有兴趣地盯着夏想,心想他年纪不大,说话办事分寸感拿捏得非常好,步步为营,而且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真是一个少见的年轻人。

冯旭光说道:“关系还可以,偶尔一起吃吃饭,平常就是打打电话,君子之交淡如水,对吧?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生意是生意,各有各的路数,不能混为一谈,是不是?”

夏想放心了,一伸手:“冯总给我个名片,我随时联系你,行不行?”

走出佳家超市的工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看看时间不早了,夏想就断了再回公司的念头,准备回去好好睡上一觉。走到半路,传呼响了,一看是公司的电话,急忙找了一家公用电话回了过去,却是肖佳找他。

重新编织的关系网

“什么事?”听到电话里传来肖佳好听的声音,夏想感到有些意外。

“没事就不能找你……”肖佳的话听起来像是撒娇,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问题,她又咳嗽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

“没什么事,我今天就不回公司了。”

肖佳的声音有些失落:“也是,你昨天喝多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挂了!”

莫名其妙的电话,夏想摇摇头,索性不再去想。

回去之后,夏想好好睡了一大觉。第二天一到公司,就被肖佳叫到里间,她咬着嘴唇,眼睛好像要滴出水来,说不出来的妩媚和风情。

夏想吓了一跳:“怎么了肖佳,你又感冒了?”

肖佳气极:“你才有病!什么眼神,没看出来我风情万种,用我纯情的目光,来融化你冰冷的心灵。”

夏想伸手一摸肖佳额头:“没发烧,是不是吃什么不消化的东西了?怎么这么吓人!”

肖佳怒极反笑:“好了,怕了你了,我就明说了,你是不是不打算和我一起编书?”

夏想嘻嘻一笑,也不再和肖佳胡闹:“我最近有点事情,没时间。”

肖佳神色一黯:“算了,不勉强你。有钱不赚是你的错,反正以后别怪我就行。那我求你一件事,成不?”

肖佳今天特意精心打扮了一下,米黄色的连衣裙,正好盖住膝盖,细腰之上一条紫色的丝带一系,既好看又不失动感。脚上一双绿色凉鞋,十个脚指甲抹得又红又艳,衬托得美足更加洁白动人。更妙的是,脚踝之上系一条红绳,红绳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银铃,格外令人赏心悦目。

青春洋溢的脸上薄薄施了一层粉,挺翘的小鼻子骄傲而自信,紧抿的小嘴微微上扬,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人。尤其是她长长的睫毛,闪动之间就如洋娃娃一样可爱,动人心弦又令人浮想联翩。差不多认识肖佳有多半年了,夏想还是为她的漂亮暗暗叫了一声好,有些女人真是天生丽质,肖佳只需要当前一站,不用做出任何动作,只要眼睛眨上几眨,就会令无数人为之痴迷。

夏想感慨,唯一可惜的是,肖佳一举一动之间,过于媚人了一些,不管和谁说话,总让人感觉她在故意引诱对方一样。这样一个绝世红颜,还好一毕业就来了公司,还好公司比较小,人际关系简单一些,要是放到外面,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

“有事尽管说,我尽力而为。”夏想按捺住心中胡思乱想的念头,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你借一点钱。”肖佳眼睛亮亮的,不知道兴奋什么。

“要多少?”

“有一千借一千,有一万借一万,你有多少?”肖佳哧哧地笑,一点也不客气。

夏想想了一想,他不是一个爱花钱的人,不过收入不高,也攒不下多少钱。幸好毕业时手中有父亲给他的一万元还没有动,本来是想给曹局长送礼用的,结果曹局长说什么也没有收下,他就存了下来。

一九九八年大学生毕业要将人事关系留在燕市,还必须走分配的手续,夏想没有找到接收单位,正好远在单市的父亲有一个同事叫曹永旺,是燕省城建局局长曹永国的弟弟,父亲就托了曹永旺的关系,找到了曹永国。曹永国身为省局局长,厅级干部,或许是因为亲弟弟的原因,没有丝毫架子,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不久曹永国就亲自到省三建跑了一趟,将夏想的人事关系安排在了三建。虽然不久之后,夏想就从三建调到了公司,但夏想对曹永国一直心存感激,毕竟没有曹永国的出手相助,他不可能将人事关系和户口都留在燕市。在他毕业之前,听人说要留在省城,光一个户口就要花三万元。曹永国可是只一出手,就帮他解决了户口和工作。

夏想想得出神,肖佳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揪住他的耳朵,揉了几下,笑道:“乖,揪揪耳朵,不掉魂。”

夏想啼笑皆非,伸手推开肖佳:“我不是小孩,用不着你哄。我只有一万元,都借你。”

肖佳高兴地跳了起来,伸手从桌子上拿过一张纸,刷刷写了几笔,交给了夏想:“给你欠条,可要收好了,丢失不补,一旦丢了,后果自负,别怪我欠账不还。”

夏想一看欠条,原来她早就事先写好并且签好了名字,就等他说出数目,填写了金额就成。敢情肖佳早就算好了他一定会借她钱,不管多少肯定会有。

收好欠条,夏想说道:“你等着,我给你取钱去。”

取出钱,又回到公司交给肖佳,拒绝了肖佳要请他吃饭的建议。夏想见文扬不在,贾合又陪李丁山一起去了京城,公司里原来就他和肖佳两个人。肖佳一个人在里间待了一会儿,出来后向夏想说道:“代我向李总请两天假,我回老家一趟。你也别在公司待着了,反正也没什么事。”

肖佳一走,夏想就给曹永国打了一个电话,问了好,就说要前去看望他。曹永国也不打官腔,说他这几天要下去视察,让夏想周六再给他打电话,到时可以直接到家中找他。

三天后,李丁山还没有从京城回来,只打来一个电话,说是可能要到下周一回来。这几天一直是夏想一个人在公司,滕强自从上一次被他呛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文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露面。

周六上午,夏想给曹永国打了电话,没想到曹永国还记得他打电话的事情,说他在家中休息,让夏想直接到家中找他。夏想放下电话,立刻到外面买了一些时令水果,他记得曹永国最爱喝剑南春,就又买了一瓶剑南春,骑上自行车前往建委宿舍。

曹永国级别不低,不过一直在建设部门任职,房子也是建委分的,没有住在位于青水街的著名省委小区,而是住在海鲜街上。

建委宿舍房子盖得不错,毕竟是给自己盖楼,用的都是真材实料。从外面看就像普通的住宅楼,但只要进到里面才会发现,原来里面别有洞天,都是跃层。建委宿舍占地不大,一共也就三十亩的样子,小区只有五六栋楼,都是标准的一梯两户的户型,不过每户面积都有两百多平方米。

房子是不错,不过居住环境却有点差。海鲜街以卖海鲜出名,两侧摆满了各种卖海鲜水产的摊子,叫卖声还价声乱成一团。夏想不无恶趣味地想,估计住在建委宿舍的领导们都喜欢吃海鲜,吵是吵了点,但买海鲜太方便了,几分钟就能买到想吃的水产品。

曹永国住在三楼,是最好的楼层。有句顺口溜不是说“一楼二楼,老弱病残。三楼四楼,有职有权。五楼六楼,傻帽儿青年……”

开门的是曹永国的女儿曹殊黧。

曹殊黧比夏想小几岁,现在大一,正好和夏想一所大学,算是校友。

曹殊黧个子挺高,夏想一米七五的个头,不比她高出多少。因为夏天在家的缘故,曹殊黧只穿了件贴身背心,下身只穿了一条居家短裤,露出健康青春的大腿,白里透红,闪耀着青春特有的光泽。

她的头发短得像男生,细长脸,是一种精练清丽的漂亮。

曹殊黧还记得夏想,因为她一进建筑学院,就听说过夏想的事迹。因为学建筑的夏想写的一手好文章,担任过学校的文学社社长,也算当年名动校园的人物。所以夏想只来过一次,她就记住了他的名字。

“夏想来了……”曹殊黧像个小白兔,一下子跳到屋里,打开房门,“快进来,外面热。”

局长家的家常

夏想对曹永国一家人的印象非常好,不仅是因为曹永国的帮忙改变了他的命运,还因为他们一家人没有对他有任何的轻视和怠慢,真当他是朋友的晚辈对待。不管是因为曹永国看重他兄弟的面子,还是因为他为人一向如此,夏想都没有任何理由不尊重他。

曹永国只说了一句话之后,就不再抬头,全神贯注地看起了报纸,理也不理夏想。夏想坐在沙发的一角,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一脸沉静。他注意到曹永国有一两次用眼睛的余光看他几眼,他假装不知,挺直了腰,目不斜视。

曹殊黧脚上穿着拖鞋,一路小跑从厨房中出来,手中端着一个果盘,上面放着洗好的苹果和梨,放到夏想面前,露出一口漂亮整齐的牙齿,说道:“夏想,别客气,吃水果。”

夏想说了声“谢谢”,却不动手。曹殊黧却十分热情地伸手拿过一个苹果,拿起水果刀就要削皮。夏想才不会让她动手,伸手接过苹果和水果刀说:“让我来,小心划了手。”

曹殊黧调皮地一笑:“小看人,我有那么笨吗?”

“你不但笨,还毛手毛脚!”曹永国放下报纸,再看夏想时,目光中全是赞许,用手一指曹殊黧,“你瞧你慌慌张张的,都是大丫头了,一点也不知道稳重。你知不知道,在古代,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子,应该笑不露齿,高抬脚轻迈步走路。”

“又来了,又来了,爸,你好歹也是国家干部,要把握好社会的脉搏,知道不?怎么脑子跟老古董一样顽固不化,不是你女儿自夸,就我这端庄形象,在我们学校,已经是一等一的淑女了,你都什么眼光,一点也看不到我的好!”

被女儿一顿抢白,曹永国笑开了花,对夏想说道:“夏想,你评评理,黧儿还说她淑女,现在的大学生有她说得那么不济?”

夏想笑着说:“依我看,殊黧的性子活泼一些也没有什么不好,女孩子,活泼可爱才讨人喜欢。”

“就是,我们学校喜欢我的男生可多了,天天有人给我写情书……”曹殊黧小脸昂着,说不出来的得意和兴奋。

曹永国脸色沉了下来:“我说过多少遍了,上大学期间不许谈恋爱,这件事情不容商量。”

曹永国为官多年,一旦发作,上位者的气势散发出来,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夏想坐得离他有三米远,也觉得胸口发闷,几乎喘不上气来。

曹殊黧脸色一变,靠到夏想身边,好像要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眼神流露出不安的神色。看得出来,曹永国家教甚严,曹殊黧很怕曹永国发威。

夏想轻轻一拉曹殊黧,让她坐在沙发上,然后伸手一抖,一条长长的苹果皮就从苹果上完整地剥落下来,没有断头的地方。接下来他又用左手两根手指捏住苹果的两端,右手用水果刀在苹果一侧一划,不等半块水果划落,手腕一翻,半块苹果已经被挑在刀尖之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既干净利落又赏心悦目,最关键的是,双手没有触摸到果肉,干净又卫生。

夏想将苹果推到曹殊黧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曹殊黧眼睛都直了,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的表情夸张到了极致。

“你太厉害了,夏想,你是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要不是曹永国在一旁,她估计早就大喊大叫了。

夏想小时候住在外公家里,长大后每年暑假都会去住上一段时间。外公家有几亩果园,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躺在果树下面,手拿一把小刀,看上哪个水果就挥刀斩落,然后削皮就吃。久而久之,就练成了一手削皮的绝活。

“我有一个妹妹,她最爱吃苹果,所以我就天天削给她吃,慢慢地就练成了削水果不断皮的手法。妹妹长得很漂亮,我就想,要是哪个男生敢欺负她,对她有不良企图,我一定要他好看。因为我非常爱我的妹妹,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爱一个人,有时就想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不让她上当受骗……曹局长对你爱如掌上明珠,自然要对你严格要求,他不是非要用条条框框将你束缚,而是想用他丰富的人生经历告诉你一个道理,人生每个阶段都是规定的任务,比如上大学就是要以学习为主,就算在大学期间遇到自己喜欢的男生,也要学会克制,毕竟大学只是人生的中转站,一旦毕业,也许就会各奔东西……”

曹殊黧手中拿着苹果,听得入了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夏想,见他眼中流露出伤感和思念,晶莹的眼睛中闪动着令人心动的忧伤,不由心中一酸,扭头看向曹永国:“爸爸,你别怪我,我只是说有人追求我,没有说我在谈恋爱。你也真是的,明明对我好,非要那么凶,不会说话委婉一点,也好让我接受,是不是?”

曹永国向夏想投去感激的一瞥,呵呵笑了:“黧儿,爸爸不是担心你,怕你上当受骗吗?你年纪还小,怎么会清楚那些向你献殷勤的男生,是好是坏?”

曹殊黧不解地说道:“别人喜欢我难道也有错?难道喜欢还分好坏?对了夏想,正好你是男生,你说说男生喜欢一个女生,是什么心理?”

“这个,人和人不同,不好说清楚……”夏想不免窘迫,在大学里,男生讨论女生,可是赤裸裸的肉体和性欲,男人可以爱和性分离,女人则不同,先爱后性。当着曹永国的面,他可不敢信口开河。

曹永国是过来人,知道曹殊黧的问题不好回答,又见夏想作难,猜到他不好回答,就插话说道:“夏想是客人,快给客人倒茶去。”

曹殊黧不情不愿地泡茶去了,夏想将手中的苹果又削下一块,放到一个盘子里,推到曹永国面前,恭敬地说道:“曹局长吃苹果。苹果号称智力果,可以增长智慧,延缓衰老。”

曹永国若有所思地拿起苹果吃了起来,说道:“现在的孩子真是难管,像我们小时候,对家长是言听计从,从不惹事。时代在变迁,不管怎么样,有些老传统老的优良品德,还是不能丢。”

“是的,老一辈的节操和精神是我们这一代人不能相比的,不过人成长需要时间,从年轻到成熟,需要一个慢慢成长的过程……”夏想顺着曹永国的话向下说。

曹永国饶有兴趣地看了夏想几眼:“小夏,我觉得你比以前成熟多了,看来走向了社会就是不一样。看你不过比黧儿大了三岁,好像比她成熟十岁。要是黧儿有你一半稳重,我也就没有那么多心可操了。”

“小夏,中午在家吃饭,别走了。”曹永国的妻子王于芬从厨房中出来,双手沾满面粉,腰间系着围裙。她衣着朴素,看上去如同普通的家庭妇女,一点也没有局长夫人的架子。

别人客气,但他不能将自己不当外人,夏想急忙起身告辞:“就不打扰伯母了,我也该走了……”夏想没问过王于芬在哪里上班是什么职务,只好以伯母相称。

“不许走!”曹殊黧飞快地从厨房中跑出来,手中拿着一个茶杯,气呼呼地说道,“不礼貌,我刚刚给你泡好茶,你不喝一口就走,完全无视我的劳动成果,可恶。”

有意无意的融和

“小夏,留下吃饭!”曹永国将最后一口苹果吃下,不容置疑地说道。

“就是,留下吃饭。”曹殊黧又学了一遍,然后嘻嘻地笑道,“夏学长,我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请教你呢,想走,没那么容易。”

夏想再非要走就是矫情了,只好坐下,嘴中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王于芬忽然指着曹永国大笑起来:“老曹,你是主人,怎么让夏想削苹果给你吃,你还真好意思!”

“应该的,曹局长是长辈,我是晚辈,给局长削个苹果,说起来还是我的荣幸。估计局里有多少人想给曹局长削苹果吃,都排不上队。”夏想不失时机地说道。

曹永国哈哈大笑:“好你个小夏,也学会拍马屁了。在我这里,你既然自称晚辈,怎么还叫我曹局长?好像不对吧?”

夏想闻弦歌而知雅意,急忙恭谨地喊了一声:“曹伯伯!”

曹永国开心地笑了起来,曹殊黧伸出手指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然后兴冲冲跑厨房端菜去了。

和曹永国随意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从他的口气中夏想听不出什么,毕竟身为局长多年,不会将工作上的事情带到家中来,再者局里的事情,又犯不着和夏想说什么。夏想也知道不可多问,他不过是借一个由头,试探一些问题。

“我们公司的老总叫李丁山,不知道曹伯伯认识不?”

曹永国才知道夏想已经调出了三建公司,他一直在建筑圈子里为官,局限性比较大,交际面也不是很广,眼神复杂地看了夏想几眼,说道:“听说过这个人,有过几面之缘,没什么交往。”

夏想笑了笑,感慨地说道:“我很佩服李总,他做事很努力,一直靠自己的能力,不依附关系。其实他有一个非常要好的同学在省委里面,好像叫宋朝度,他也不去求他帮忙……”

“宋朝度?”曹永国吃了一惊,“是省委秘书长宋朝度?”

省级厅局的一把手虽然也是厅级干部,但是与整日和省委书记、省长接触的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所以曹永国猛然听到宋朝度的名字,不由不让他心中震惊,一直平静的表情也微微有些动容。

身为官场中人,曹永国知道他最大的不足是根基不稳,在上面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帮他说话。自从省委书记高成松上任以来,他明显感受到了压力,心中也十分清楚,他所在的位置十分关键,也十分重要,而他又受到高成松的排挤,日子很不好过。

其实省城建局归建委口,此时还没有成立建设厅,正常级别应该算是副厅,但曹永国两年前就升了正厅,所以处在城建局局长的位置上,也算是高配低就。若是以他的资历,省委中有人的话,调任建委主任或是到其他更好的厅局,也完全可以胜任。

真要是能结识宋朝度就好了,至少在常委中多了一个替他说话的人。官场上的事情,就是你帮我我帮你的事情。当然,曹永国也知道宋朝度将要失势一事,不过在他看来,宋朝度还很年轻,既然他年纪轻轻就做到常委的位置,假以时日,再重新上来也是再正常不过。高成松嚣张过头,他能将整个燕省的官员都捏在手心任意摆布不成?

就算他想,上面也不答应不是?中层走中庸,上层靠平衡,一省之地,没有平衡力量的牵制,让书记一家独大,也不是上面所愿意见到的局面。

夏想也是猜测,也是赌曹永国会动心,会感兴趣。他也明白能当上省局的一把手,在省委常委中,不可能没有替他说话的人。省局局长的任命,是必须拿到常委会上讨论的。不过每个常委都有自己的关系网和圈子,不容易打进去。但眼下不同,眼下宋朝度失势,以前不想接纳的人,如果这个时候找他,和他接近,比他在台上之时,可是事半功倍多了。

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更让人记得久远。

“应该是,具体我也没有问过,只是接过他打来的电话,他自称是省委的人。”夏想倒不是有意欺骗曹永国,而是要给他一个无意插柳的感觉。还有一点是,他也不敢肯定曹永国是不是愿意抓住这个机会,曹永国身后的那个人,是不是愿意放下身段和宋朝度接触。

“宋朝度呀……我知道他。”曹永国说了一句话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曹殊黧泡茶上来,夏想起身摆好茶杯,给曹永国倒好茶。曹永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示意夏想也尝尝:“不算太好的茶,不过还说得过去,是铁观音。”

茶水金黄、清澈明亮、香气浓郁,夏想抿了一口,入口醇而厚、鲜爽回甘。再细啜一口,让茶汤在口腔来回翻滚,可感觉铁观音独有之香味在口中回荡。

夏想不由开口称赞:“不论色泽、香气还是口感,都是铁观音中的极品。好茶难遇难求,今日算是沾了曹伯伯的光,一杯香茗,可胜十杯烈酒。”

曹永国连连点头:“想不到小夏不但成熟稳重,见多识广,还对喝茶也有研究。你这么年轻,有这份心性,可是不简单,比起我家黧儿和小君,不知道强了多少。”

曹永国现在是越看夏想越是喜欢,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不徐不疾,知分寸识大体,又不失幽默,关键是和他很谈得来,又有他弟弟同事的儿子这一层关系,让他不由自主心生亲近之感。

曹永国很在意家里人对他的看法,所以当初一听是他弟弟的同事的儿子,没有多想就答应帮忙。后来事成之后,夏想来过两次家里,当时他话不多,有些腼腆还有些青涩,曹永国对他也就没有多大印象,反正帮夏想找个工作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只要让弟弟落了人情就好。

却没有想到夏想第三次登门,稍微多接触下来,就露出了机智、风趣的一面,谈吐得体,既不过分拘束,又不失礼节,让他大生好感的同时,就谈兴大起,多说了一些闲话。不料一番闲话下来,竟然从夏想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而且夏想还有可能成为中间人,让他和宋朝度结交。

曹永国不由心中暗暗高兴,难道这个小伙子会给他带来好运气不成?

“爸,你夸别人可以,但不能贬低我不是!”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从房间中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穿着短裤,光着背,打着哈欠,眼睛眯着,看向夏想时,眼神全是不屑和傲慢。

曹永国一脸愠怒:“小君,怎么说话呢?来了客人也不知道问好,看你成什么样子?这是夏想,是老家的人。”

曹殊君斜着眼睛看着夏想,轻蔑地说道:“什么老家的人?老家总是没完没了地来人,怎么不让人消停一点?烦死人了。你们也是,真当我爸是万能的,求这个求那个的,恨不得让我爸帮你们安排一辈子的前程。”

曹永国大怒:“滚一边去!再胡说八道,我就好好收拾你一顿。”

曹殊君闭上了嘴巴,却神情傲慢地从夏想身边走过,眼神中全是蔑视,毫不掩饰他的盛气凌人。夏想笑笑,他不会和曹殊君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这样不但落了下风,反而更让曹殊君得意忘形。在他看来,曹殊君不过是一个小屁孩,仗着父母的地位,天生就自命不凡。

高官对下一代的管教确实成问题,怪不得社会上有那么多纨绔子弟,夏想不由暗暗摇了摇头。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相比曹殊君,曹殊黧就一点没有局长千金的傲气,人与人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正在厨房帮忙的曹殊黧听到动静,从里面出来,毫不客气地上前拧住曹殊君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我数到三,立刻向夏想道歉,否则我要你好看!”

曹殊君像被猫捉住的老鼠,气焰全消,低声下气地求饶:“好姐姐,饶了我,放我一马,我一定给你效犬马之劳。”

曹殊黧不答应:“道歉,没商量。”

夏想不想闹僵,见好就收,忙道:“没关系,道什么歉?男人之间,有些争执也很正常。再说我也年轻过,想当年说话比小君还难听。算了殊黧,放了小君,年轻都有冲动的时候。”

曹殊黧这才松了手,一转身就笑了起来:“夏想你好厉害,怎么这么会说话?”

曹殊君却不领情,哼哼几声说道:“我不承你的情,别想几句话就收买我。”

曹殊黧的别样心思

和一个人接近,融入他的家庭是最好的方法。

吃饭的时候,夏想坐在曹殊黧和王于芬的中间,正和曹殊君正对面。曹殊君只顾低头吃饭,偶尔看夏想一眼,也是眼神之中写满疑问。一直到吃完饭,除了曹永国让夏想不要客气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可见曹永国治家甚严,恪守“食不言”的古训。

饭后,夏想想要帮忙收拾碗筷,被曹永国制止,他挥手说道:“让你伯母和黧儿忙活就行了,男人不用动手做这些事情。”

夏想记得曹永国好像也是建筑学院毕业,不想还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遵循“君子远庖厨”的信条。

饭后,夏想陪曹永国聊了一会儿天,就提出告辞,却被曹殊黧拦住,她笑眯眯地向前挽住曹永国的胳膊,说道:“爸,我的假期作业是设计一份超市的图纸,正好夏想来了,我想让他下午陪我去一趟工地,实地学习一下。”

曹永国架不住曹殊黧的纠缠,就看着夏想说道:“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夏想,要看他有没有时间。”

曹殊君一听这话,顿时一脸好奇地看了夏想几眼,惊讶地说道:“你挺行,有戏。以前那些追我姐的男生,要么过不了我姐这关,要么过不了我爸这关。你是头一个连过两关的人,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本事。不过也别太得意了,要想当上我的姐夫,最后还得过我一关!”

曹殊黧满脸通红,抬脚就踢曹殊君:“你滚远一点,小心我收拾你。”

夏想很坦诚地笑:“正好我认识一个朋友正在建一家超市,可以一起去看看。对你的作业我没有保证,但对你的人身安全,我会负责到底。”

这话,也是说给曹永国听的。

曹永国拿过电话,边拨号边说:“黧儿你记得别欺负夏想,夏想,你也别太让着她了,别让她乱跑,这丫头,野着呢……我让司机送你们去。”

曹永国安排司机跟着,一是方便他们出行,二是也多少有监视的意思,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夏想还是心中暗暗激动,今天不但和曹永国相谈甚欢,还破例被他留在家中吃饭,虽然也有曹殊君不和谐的插曲,但一家四口人,至少有三个人对他印象良好,尤其是曹殊黧借故和他一起出来,不管这个活泼的小女孩是什么心思,单是这份信任,就让他欣喜不已。

可以说,他已经成功地打开了曹永国家中的大门。

夏想和曹殊黧走后,曹殊君不屑地说道:“爸,你怎么让我姐跟他出去了?那个穷小子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我姐和他在一起,多丢份。”

曹永国没好气地训道:“胡说什么?你姐和夏想正常来往,你不要胡乱编排。一边去……”

曹殊君不怕曹永国,无谓地笑笑:“反正我还指望我姐嫁给高官,或是豪门,这样等老爸退了下来,我也好有个厉害的姐夫照应。”

王于芬笑骂:“瞧你那点出息?怎么不想想靠自己的本事?”

曹殊君转身回了房间:“靠自己多累人呀?有个好爸爸少奋斗二十年,再有好姐夫又少奋斗二十年,这一辈子就幸福了。”

曹永国和王于芬相视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于芬一边将沙发收拾整洁,一边抬头看了曹永国一眼:“没看出来,夏想这孩子还真不错,我看黧儿也挺愿意和他在一起。”

“年轻人在一起有什么,就是好奇和好感罢了。夏想人是不错,不过就是没有出身,他对黧儿没有想法也就算了,真要有想法,就得让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

“我说老曹,你怎么这么势利?”王于芬心思简单一些,认为只要女儿喜欢就可以,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情投意合最重要,其他的都可以以后再说,“当年你也不是一个穷小子,我当时看上你,还不看你顺眼懂事?黧儿的事儿,你别勉强,让她自己选择。”

“不行!”曹永国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以前受了许多苦,就不能再让孩子们受累。黧儿的婚姻她不能自己做主,必须由我来替她选一个各方面都配得上她的人!”

话虽这么说,不过曹永国内心深处的想法却没有说出来,他之所以答应曹殊黧和夏想一起出去,自然有他更深一层的考虑,不过时机还不成熟,不足为外人道。

曹永国的车是一辆奥迪,司机李洁夫年约三十五岁,话不多,接了夏想和曹殊黧,问了地点,就只顾安静地开车。曹殊黧和夏想并排坐在后座,她穿了一条米黄色的半长裙,上身是收腰小衣,显得又青春又性感。因为说上工地,脚上是一双白色旅游鞋,长长的袜子紧紧裹在圆润的小腿上,让夏想有些收不回眼睛。

如果说肖佳的美是如花的话,曹殊黧的漂亮就是似玉,如玉的纯洁,如玉的清澈。她的眼睛如清泉,青春的容颜清丽脱俗,再加上短短的头发精练秀丽,恰如一朵迎风怒放的山茶花。

曹殊黧拿着一支笔,在一个笔记本上又写又画,忽然抬起头问夏想:“夏想,你的女朋友漂不漂亮?”

夏想没想到曹殊黧沉默半天,一开口就问了一个难题,就说:“前女友还算漂亮,下一任女友还不知道。”

“怎么分手了?”曹殊黧咬住笔头,她的两颗门牙比其他牙齿稍大一些,显得既突出重点,又整齐划一,别有韵味。

“毕业时没分到一起,天各一方,距离产生了感情危机,自然而然就分手了。”夏想不想多谈杨贝的事情,他曾经以为杨贝会等他三年,不想只过了半年她就提出了分手。

“分了也好……”曹殊黧直视夏想的两眼,眼神中有一些跳动的神采,“是她没有远见,是她没有福气,别丧气夏想,你一定能找一个比她强上百倍的女朋友,比她漂亮比她温柔比她可爱……”

见夏想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曹殊黧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还挺伤心的?”

夏想见她一副好奇的表情,笑了:“小孩子家,不该问的别乱问。再说事情都过去了,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谁还总想着过去的事不放?”

“谁小了?我都二十岁了,早就是成年人了,你不过比我大了三岁,还在我面前装大人?不告诉我就算了,我也能自己谈恋爱,自己去感受,我不稀罕。”曹殊黧语气半是气愤,半是撒娇。

李洁夫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夏想从曹殊黧手中抢过笔记本,看了一眼,问道:“殊黧,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呀……”曹殊黧受惊一样惊叫起来,一把从夏想手中飞快抢回笔记本,“你怎么乱翻女孩子的东西?真没有礼貌。”

曹殊黧的惊叫惹得李洁夫一点刹车,汽车猛地一顿,又随即平顺地行进,显然他也意识到了只是男生女生之间夸张地惊呼,并非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不由自嘲地摇了摇头。

夏想伸手拍了拍李洁夫的肩膀:“不好意思,李大哥,让你分心了。”

李洁夫从后视镜中对夏想笑了一笑:“没关系,是我太紧张了,没反应过来。”心里却想这个年轻人是谁呀,说话彬彬有礼,难怪会讨曹殊黧喜欢。

夏想刚才是无意识的动作,没有想到曹殊黧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根本没有看清本子上写些什么。不过看曹殊黧一脸绯红,心里猜测可能是她的日记本,写着一些私密的事情,也就歉意地笑了笑:“说实话,一个字都没有看清,你大可以放心了。”

“放心什么?哼,反正上面也没有什么隐私,更没有写你……”曹殊黧不打自招,脸庞更红了,索性扭过脸去看向窗外,又怕夏想多想,就又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道,“也没写你什么了,就是从你身上找到一些优点,我先记录下来,以后找男朋友也好以你当个准绳,争取找一个比你强一百倍的男朋友。”

“我的优点是零,乘以一百还是零,你找一个没有优点的男朋友还是很容易的……”夏想故意笑话曹殊黧。

曹殊黧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用非要用贬低自己的方式,来咒我找不到幸福吧?太坏了你。”

不多时来到佳家超市的工地上,夏想让李洁夫把车停在工地外面,因为为了安全起见,工地一般不让外单位车辆入内。李洁夫摆摆手说不用,然后用手一指副驾驶座前面的几张通行证,其中一张是燕省城建局的通行证,又指了指工地上竖立的施工进度公告栏,笑道:“是二建施工的,局里的下属单位。”

夏想哑然失笑,怎么忘了这一茬,这可是省城建局局长的车,全省建筑公司谁不买账?

无心插柳的借势

果然门卫一看车牌照就直接放了行,奥迪车一直开到简易房的经理室门前,夏想和曹殊黧下了车,他扔给李洁夫一盒烟:“李大哥辛苦了,可以到处转转,我先陪殊黧去看看现场。”

李洁夫能当曹永国的司机,当然也有眼力,虽然不太清楚夏想和曹家究竟是什么的关系,但曹局长既然肯放心让掌上明珠的女儿陪夏想出来,肯定关系非同一般。再有夏想很有礼貌,让他颇有好感。

夏想笑着冲他摆摆手,转身就走开了。

夏想紧走几步,小声说道:“殊黧,和你商量一个事情,等一下在外人面前假扮一下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曹殊黧双手将笔记本抱在胸前,红红的嘴唇微微地撅着,不解地问:“我怎么感觉好像面前站着一个大灰狼?我要知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夏想只好编了个假话:“以前的大学同学在这里当技术员,一见面就嘲笑我被女朋友甩了。男人也是有虚荣心的,要是我再领一个女朋友来,想必会堵住他的那一张破嘴。”

曹殊黧喜形于色:“那你的意思是,我比你以前的女朋友还要漂亮?”

“似乎要漂亮一些……”为了哄曹殊黧答应,夏想只好夸大事实,“我说了不算,等下要是见了我的同学,从他嘴中说出才更值得相信。”

“这个就比较好玩了,我答应你。”曹殊黧入戏倒是挺快,话音刚落就伸手挽住了夏想的胳膊。夏想紧张地回头一看,还好李洁夫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知道,要让李洁夫看见,肯定会落入曹永国的耳中。

负责佳家超市施工项目的项目经理,是省二建一分公司的经理赵红江。赵红江今天一早来到工地现场,得知甲方的工程款还没有到账,就不由得心中来气,将所有的工头招在一起开了一个短暂的现场会,会议的精神就两点,一是全面停工,二是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许开工,谁敢不听从安排就开除谁。

赵红江身为二建的分公司经理,大小也是一个领导,向冯旭光催促三次还没有拿到工程款,觉得面上无光,为了显示一下领导的权威,让冯旭光了解到底谁说了算,他就假模假样地冲手下发了一顿威风,他也知道,他的态度,很快就会有人转达给冯旭光。

教训完手下,赵红江从他的办公室出来,远远一看,见冯旭光的办公室还是紧闭房门,没有丝毫动静,不由地暗暗冷笑,这个时候还能沉得住气,工程一停,耽误超市的开业日期,看谁着急,看谁受的损失更大!

整个佳家超市占地约有六十亩,其中主体建筑有十五亩左右,剩下的就是附属设施,比如中央空调、停车场和仓库。整个施工现场都由一道砖墙围着,甲方是佳家超市在工地有简易办公室,乙方就是建筑单位二建的简易办公室,分别位于施工现场的两侧,遥遥相望。

被冯旭光几次推诿的态度弄得火大的赵红江,也懒得再找他争吵,直接给他来个干脆,停工整顿,看他还敢不敢再推三阻四。赵红江可不管冯旭光是不是真没有钱,没有钱就不要开工建设,没有钱就别玩房地产!

忽然,赵红江的眼光落在停在冯旭光办公室门口的奥迪车上,因为离得远,他看不清楚奥迪车的牌照是多少,只是隐隐看见燕A后面有两个0,然后后面才是三位数字。三位数字的第一位是几,他睁大了眼睛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1,心里就毛躁得不行,就像长满了杂草一样,说不出来的难受。

有奥迪车的不算什么,有钱人多得是。但车牌照是燕A00XXX的就很少了,因为能有排到前几百位的车牌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许多人都是省厅省局的头头。

难道冯旭光请动了什么大人物?

赵红江有心不理,但又按捺不住患得患失的心理,担心万一真要来了惹不起的人物,他不过是小小的分公司经理,小得不能再小的官职,一句话就能断了他的前程。这么想着,他脚下慢慢向奥迪车越挪越近,等他终于完全看清车牌号码之后,惊讶得差点跳起来:原来是曹局长的车!

曹局长的车怎么会停在冯旭光的办公室门前?难道冯旭光认识曹局长?不能,他真要有曹局长的关系,还能被他一个小小的分公司经理拿捏?

要是市长来了,或是省里其他厅局的领导来此,冯旭光也不会这么紧张,好歹他也是见过场面的人,真要有领导替冯旭光开口求情,他也有许多借口搪塞,比如资金紧缺,没有工程款没法给工人交代,没有钱就买不到原材料,等等,反正罗列一大堆困难,让领导也知道他不是故意刁难就行。摆困难讲道理,赵红江也算一个好手,要不也混不到一分公司的经理位子。

但真要是曹局长,他可是一句假话也不敢说,不仅是因为曹局长也是建筑行业出身,而且二建的总经理杜同春就是曹局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以说是曹局长的嫡系,而他也算是杜同春的嫡系,这样算起来,他也算是曹局长的人。真要是曹局长发话,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要创造成没钱的样子,然后再发扬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最后再克服困难的局面,向局长保证保质保量地完成工程!

真要是让曹局长记住他,二建总公司副总的位子,说不定就有希望了,赵红江越想越兴奋,搓着手,一路小跑来到奥迪车前面,准备向司机李洁夫打探一下内幕消息。

与赵红江的踌躇满志的心态不同的是,冯旭光现在可是焦头烂额,打遍了所有的电话,换来的都是一个结果:没钱。他也知道许多朋友不是没钱,不愿意借给他,是因为看不好他的超市前景。燕市是一个新兴的城市,虽然是省城,但居民收入不高,消费能力有限,他建造一个大型超市,在许多人看来只有死路一条,谁也不愿意借钱给注定失败的项目。

冯旭光无计可施之时,也不是没有想到夏想,不过他觉得夏想当时的做法可能只是耍点小聪明,唬他一唬,想要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真要让他解决一百万的资金缺口,无异于痴人说梦。就算他真是病急乱投医,暂时还拉不下脸面去求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放下电话,心情烦躁的冯旭光准备到工地上转一转,看能不能说服赵红江,再多给他一个月时间筹集资金。其实也有一个朋友愿意出一百万帮他渡过难关,但条件是要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被他大骂狼子野心,枉他当这人多年的好朋友,竟然趁火打劫之时一点也不手软。

推开门,见不知何时门口停着一辆奥迪,让他一愣,再一看小号的牌照,他不由心中嘀咕,哪位领导突然视察佳家超市项目,怎么没人通知他?

正疑惑时,就听到赵红江格外热切的声音传来:“冯总,我说冯总,你什么时候认识了曹局长?你看看你真不够朋友,既然和曹局长认识,怎么不给我说一声,怕我不保证工程质量,还故意打埋伏不是?”

冯旭光挠挠头,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一抱的风情和一瞥的走光

超市不像其他楼房,一般也就是两三层,基本上是框架结构,施工起来也不复杂,主要是造价高,全靠水泥和钢筋浇筑。佳家超市一共三层,现在二层已经封顶,正在架设三层的骨架,因为赵红江下令停工,所以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坐在阴凉地聊天。

曹殊黧想要到二层实地观察,还想爬脚手架上去,被夏想坚决制止:“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穿的是裙子,能站在脚手架上吗?”

曹殊黧没想明白:“为什么不能?”

“脚手架不比楼梯,下面可以看透上面,穿裙子站在上面……”夏想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要不听起来就像调戏曹殊黧一样。

也不知道曹殊黧明白没有,反正她俏脸微微一红,左右看了几眼,小声说道:“工人都不在这边,我先上楼,你在楼下帮我把风……”

防小人不防君子,说来还把他当成君子了?夏想不知道是该庆幸曹殊黧对他的信任,还是该尴尬曹殊黧对他身为男人的忽视?总之不被一位美女防范,也不算一件坏事是不是?夏想就转头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工人们都离得远远的,没有人近前来阻止他们,或许在他们看来,只要能进得了工地大门,就不定是哪里来的领导,都可以管得住他们,所以也没人前来主动找骂。

“好了,我都上来了,你别装模作样地东张西望了,快上来吧!”曹殊黧在楼顶上冲夏想得意地挥着小手,一只手还紧紧按住裙子,好像唯恐走了光一样。

要看刚才早看了,现在才假装紧紧抓住裙子不放,小丫头也有些意思。夏想暗笑,三下两下就从简易楼梯上到了二楼楼顶,对曹殊黧说道:“非要跑到楼上来,你也不怕晒黑?”

虽然是下午两三点的光景,但六月的阳光热力非凡,直刺人眼。楼顶之上又无处遮挡,两个人都站在阳光之下,片刻就感觉酷热难耐。

夏想离曹殊黧不过咫尺,迎着阳光,正好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脸上、脖颈之上细细的绒毛,更显得她的皮肤吹弹可破,白嫩过人。一股淡淡的香气伴随着热气从她身上传来,犹如深谷幽兰的清香,更让人觉得眼前的女子清丽如山茶,美丽如月光。

夏想一时看得有些愣神,没注意到脚下突出的钢筋,绊了一下,身子一歪,直直朝前冲去,双手一伸,想要扶住什么,却一把将曹殊黧抱在怀中,收势不住,又带动她向前走了两步。眼见两个人就要一起摔倒,幸好旁边正好有一个钢筋柱,他伸手抓住,才止住了前冲的力量。

不过另一手却绕到曹殊黧背后,紧紧抱住她,将她死死地揽在他的怀中。

曹殊黧先是轻轻地“呀”了一声,随后一脸慌张,不过不像夏想一样去抓住旁边的东西,而是双手用力地搂住夏想,将整个身子都紧密无间地贴在夏想怀中,仿佛只要抱紧了他就不会有事一样。

夏想暗叫一声好险,定了定神,又见曹殊黧如同受到惊吓的婴儿,双手从他腰间环绕,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抱得这么紧,离得这么近,一有反应就会被曹殊黧发现。夏想暗骂自己控制不住下半身,这是什么地方,不说下面还有百十名工人,就是不远处的办公室之内,也有曹局长的司机李洁夫随时睁大了眼睛,要将他的一举一动报告给曹局长。

他轻轻一推怀中的曹殊黧,却见小丫头动也不动,脖子之间泛起了一片羞红。夏想无奈,害羞也得分开,总这样抱着怎么成?他轻轻拍了拍曹殊黧的后背,小声说道:“现在是夏天,天气太热了,等冬天的时候两个人抱在一起取暖才叫浪漫,现在嘛,就叫烧包……”

曹殊黧“扑哧”一声乐了,一把推开夏想,笑骂:“我没抱你,当时情况紧急,就是一根柱子我也要抱上,摔倒得多疼呀。你记清楚了,我刚才抱了一根柱子,听见没有?别乱说别乱想,否则的话,哼哼,我要你好看。”

曹殊黧的威胁毫无威力,相反给人的感觉好像故意撒娇一样,夏想见她嘴硬,就打趣道:“好像刚才我才是被动的一方,要说乱说乱想,应该是你才对。你不承认借助我的力量没有摔倒就算了,还诬赖好人就不好了。”

曹殊黧美目圆睁:“明明是你刚才不小心绊了一下,要摔倒的时候,幸亏我挡了你一下,要不你现在肯定摔得满地打滚……救命之恩你不思回报,还敢颠倒黑白,早知道就不管你了,让你摔得鼻青脸肿才好玩!”

“那我站稳之后,半天了你还紧抱着我不放,是什么意思?”曹殊黧眉眼之间有说不出来的可爱,夏想情不自禁想要逗她一逗。

“你还好意思说?你先抱的我,把我吓得魂都飞了,我借你的怀抱休息一下,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了,一个男人还这么小气,斤斤计较,真过分。”曹殊黧气鼓鼓的样子就像丢了玩具的小朋友。

夏想笑了:“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要是你觉得我的怀抱温暖厚实,可以依靠的话,随时欢迎你投怀送抱。”

“这还差不多……”曹殊黧自以为打败了夏想,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惊叫一声,“好呀夏想,你敢说我坏话,敢污蔑我的清白?是你主动抱我的好不好,我什么时候对你投怀送抱了?你……”

两个人打闹几句,彼此之间的生疏感荡然无存,年轻真好,更不用说心思单纯的曹殊黧,不多时就被夏想逗得眉开眼笑,手中拿着笔记本,在楼顶上穿梭,微风吹拂,裙裾飘扬,就如一只飞来飞去的花蝴蝶。

大概画了一幅简单的施工图,曹殊黧合上本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的工作做完了,现在下楼,阳光太大了,再多待一会儿非晒黑了不可,就不好看了。”

夏想抢先一步下楼,然后站在楼梯一旁,防止工人意外出现,也是为了提防意外事故。曹殊黧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扶着楼梯,冲夏想喊:“喂喂,说你呢,别偷看,听到没有?”

夏想严肃地点点头:“你放心,我对幼女没兴趣!”

曹殊黧气极:“夏想,你别欺人太甚。你看清楚了,我身上哪一处部位没有发育成熟,哪个地方长得不完美?幼女,亏你说得出口,我哪里长得像幼女了?”

夏想一时语塞,曹殊黧的话说得太有杀伤力了,他可不敢接招。

曹殊黧下了几步,没有听到夏想回答,就扭头去看,一不小心手上一滑,吓得她大叫一声,双手紧紧抓紧楼梯,不敢再动上一步。夏想一步向前,抬头问道:“有事没有,要不要我接你一下?”

夏想目光落到的地方,正是曹殊黧春光乍泄之处。他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移开目光,见曹殊黧已经一步步稳稳地下了楼梯,就伸出一只手去接她。

曹殊黧拍拍手,直接无视夏想的殷勤,眼睛转了几转,笑着说道:“我的工作做完了,走,该去见你的同学了。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眼光好,还是他的眼光高。”

心思迥异的四方会面

夏想并没有什么同学在施工现场,他让曹殊黧假装他的女朋友其实是别有用心。不过又不便明说,就含糊其辞地答道:“不管他,先有点别的事情,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那还要不要装女朋友?”曹殊黧略带不满地问道。

“随你心意!”夏想耍了个心眼,免得以后曹殊黧想起这事,转过弯后,会埋怨他有故意利用她的嫌疑,所以他将选择权送给她。

曹殊黧没有片刻迟疑,轻轻挽住夏想的胳膊说道:“这么好玩的事情,正好让我遇上了,要不参加的话,就不是我的风格了。走,谁怕谁!”

夏想见曹殊黧贴得紧紧的,心中苦笑,假扮一下而已,不用非得这么亲密。他还真有点怕李洁夫看到了会告诉曹永国,曹永国要是万一对他有什么想法,他今天辛辛苦苦在曹家树立好形象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了。

又不能从曹殊黧手中抽出胳膊,他只好暗暗希望李洁夫没在冯旭光的办公室。

可惜的是,夏想的美好愿望落空了,李洁夫不但正在冯旭光的办公室,还被冯旭光和赵红江围在正中,两个人一个端茶,一个递烟,正享受着领导的待遇。不过李洁夫茶照喝烟照抽,对冯旭光和赵红江的问题,却是一问三不知,笑哈哈地只是摇头。

“冯总、赵总,你们二位就别逼我了,我只是送曹局长的千金来工地现场,至于陪她的那个年轻人和她是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是司机,只管开车,不该问的问题不能问……”

其实冯、赵二人心中也清楚,不管李洁夫是不是知道局长千金为什么非要来佳家超市现场,肯定不会告诉他们。冯旭光和李洁夫不熟,倒没有说什么,赵红江仗着和李洁夫喝过几次酒,算是比较熟悉,就千方百计要套他的话。李洁夫才不会上当,好烟好茶享受着,嘻嘻哈哈和赵红江打起了太极。

李洁夫将夏想二人送到,明知道曹局长让他来是有意让他多留意二人举动,但他想了一想,感觉夏想沉稳可靠,又见曹殊黧对夏想态度不一般,心里就有了主意,就打算到附近的菜市场转一转,回去之后就给局长汇报一切正常就行。他甚至还想,夏想小伙子长得不错,人也懂事,说不定局长也心里乐意,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局长的家务事,是好是坏他都落不了好,眼不见为净,所以李洁夫一转身就去了菜市场,转了有半个多小时,买了一堆菜,刚一回来,就被赵红江抓个正着。

赵红江追问冯旭光半天,非要问冯旭光和曹局长是什么关系,冯旭光也是一头雾水。等李洁夫一回来,赵红江才知道原来曹局长没来,只是车来了,而且不是冲冯旭光来的,心里就又放心了一大半,对冯旭光的态度立刻又冷淡起来,就只顾着讨好李洁夫。

冯旭光才知道门外的奥迪车是省城建局曹局长的专车,虽然他不认识曹局长,但也知道曹局长位高权重,既然李洁夫是他的司机,也不敢怠慢半分,就请到办公室中,赔着笑脸说话。

三个人各怀心思,尤其是赵红江心里七上八下,实在不明白到底是曹局长的千金无意之中来到佳家超市工地现场,还是故意打着什么假期作业来暗示什么。领导的心思要好好琢磨,否则什么时候得罪了领导,一句话就让他丢了前程,可就亏大了。他左思右想,又见冯旭光也是一脸疑惑,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对李洁夫的恭敬又多了几分。虽说李洁夫只是一名司机,可是他是曹局长的亲信,天天在局长身边,就算他不会多嘴乱说,但要是在局长高兴的时候,他就当聊天一样无意中说出他的名字,要让曹局长记住了“赵红江”三个字,就是天大的成功。

赵红江越想越是激动,以前也和李洁夫喝过酒,不过都是在人多的场合,像今天这样面对面的情形还没有过,心里就开始活泛起来,寻思着下一步怎么样说动李洁夫,请他赏脸晚上一起吃个便饭。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赵红江的思路,他有点恼火,刚刚想好的说辞一下子被敲门声惊飞,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的感觉不太好受,就急匆匆地一把拉开门,见门口站着大学生模样的一男一女,也没多想,以为又是建筑学院前来寻找实习单位的大学生,就没好气地说道:“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夏想不认识赵红江,不过见他戴着代表领导身份的红色安全帽,心中猜测到了几分,就笑着说道:“我找冯总,她找李师傅……”

李洁夫从赵红江后面闪出来,冲夏想一点头,一脸温和而谦卑的笑容对曹殊黧说道:“殊黧,作业做完了?是不是要回去?”

曹殊黧不满地瞪了赵红江一眼,和夏想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合上手中的笔记本,说道:“李叔叔到车上等我一下。”

李洁夫应了一声,又冲赵红江和冯旭光点了点头,随后又轻轻拍了拍夏想了肩膀,微微一笑,就出了门。

曹殊黧被阳光晒得脸蛋红红的,艳若桃花,她美目一瞪,不但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更流露出娇憨之美。但落在赵红江眼中,只感觉犹如一盆冰水从天而降,将他浇得浑身精湿,从里凉到外,脑中翻天覆地闪过一个念头,完了,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是局长千金!自己怎么这么笨,怎么这么蠢?想了半天只顾想着如何巴结李洁夫,没想到司机还没有讨好成功,却一句话将局长千金给得罪了。谁不知道小女孩心眼小,爱记仇,她要是在局长面前说他的坏话,他的前途可就堪忧了。

转眼之间,赵红江心中已经是九曲十八弯,不知道绕了多少道道,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急忙又凑向前去,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对夏想说道:“这位同学,刚才不好意思,我说话有点冲,不是针对你们,是一时着急,我郑重向你们道歉。”

赵红江不敢再去惹曹殊黧,见夏想和她一起进来,就动了曲线救国的心思,主动接近夏想。

夏想岂能不明白赵红江的心思,他主动伸出手来:“认识一下,我叫夏想。”

冯旭光见夏想意外现身,又惊又喜,又见他和局长千金关系密切,心思一动,上前说道:“小夏,你过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还想给我一个惊喜不成?”

赵红江又是一头汗水,怎么转眼之间关系这么复杂?这个冯旭光刚刚还说不认识曹局长,和曹局长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又认识这个夏想,而这个夏想又和局长千金在一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一把握住夏想的手,笑得格外亲切:“我叫赵红江,是二建一分公司的经理,很高兴认识你。”

冯旭光笑得很开心:“小夏,介绍一下,这位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想一眼。

曹殊黧站在一旁吹着电扇,向前一步挽住夏想的胳膊,一脸甜蜜地说道:“我叫曹殊黧,暂时……是夏想的女朋友。”

冯旭光的眼睛充满了惊喜,赵红江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急忙亲自倒了两杯水给夏想和曹殊黧,也不顾他本来不是这个办公室的主人。

曹殊黧只说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乖巧地坐回到沙发上,低头翻看手中的笔记本。夏想看了她一眼,心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本以为她是一个活泼好动性格单纯的小女孩,现在看来,她也有懂事的一面。

冯旭光知道夏想找他肯定有事商量,几次用眼光示意赵红江,希望他主动离开。赵红江视而不见,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夏想和曹殊黧不开口赶他走,就说什么他也要赖在这里,有这么好的示好机会怎么会错过,更何况他刚才态度不好,尽管看上去曹殊黧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再看他一眼,他可是不敢掉以轻心。

夏想和冯旭光闲聊几句,也不顾忌赵红江在场,其实他也是有意说给赵红江听,说道:“冯总,我刚才在现场发现已经停工了,是不是资金问题还没有解决?”

冯旭光没有托大坐在老板椅上,而是和夏想并排坐在沙上,他先是看了赵红江一眼,习惯性地一摸头顶,嘿嘿一笑:“是呀,眼前还是有些缺口,我的一笔生意回款出了点问题,要不也不会如此作难!对了小夏,上次我们所说的合作项目,我一直很感兴趣,可惜的是你一直没有了下文。怎么着,今天来,是不是要给我交个底?”

夏想原来是曹局长千金的男朋友,怎么没有在曹局长的照顾下安排到一家效益好的企业,偏偏要在李丁山半死不活的公司里待着?冯旭光表面上和夏想装作很随意地说笑,其实是做给赵红江看,内心的震惊和疑问也是一直萦绕,让他一时无法弄清夏想的真实目的。要是夏想只是想凭借曹局长的关系,向赵红江打个招呼的话,赵红江不会不卖个面子开工,但只凭这一点就敢开口要百分之十的股份,也确实有点狮子大开口了。

冯旭光不是不想给出百分之十的股份,而是觉得有些不值,对夏想也看轻了许多。不过是一个倚仗老丈人的软蛋,亏他先前还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卖弄一番,好像他真有本事一样。

好像就印证冯旭光心中所想一样,曹殊黧突然插话说道:“对了赵经理,工地上怎么停工了?我刚才去现场还想画一个施工图,却发现没有工人施工。”

赵红江眼睛一亮,心中算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满意的结果和意外威胁

曹殊黧话一出口,让夏想暗暗称奇,这小丫头好生厉害,年纪不大,心思转得挺快。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毕竟她是在高官之家长大,见多了人情来往,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总能看到事情的关键之处。

赵红江工作能力是有的,除了过于热衷升官之外,也没有太多的毛病。痴迷于升官的人都心思重,凡事喜欢多想,所以他一听曹殊黧随口一问,又惊又喜,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摆出一副向领导汇报工作的姿态,随即一想又醒悟过来,讪讪地又坐了回去,搓搓手说道:“出了一点小小的质量问题,我勒令他们停工整顿。百年大计,质量第一,不能有丝毫的马虎。不过估计现在他们已经发现了原因,我马上就让他们开工,加快施工进度。”

曹殊黧笑了一笑,又问夏想:“工地开工后,我们要不要再上去看一看?”

夏想摇头:“就不麻烦赵经理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去。对了赵经理,殊黧只是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不用急着开工,工期重要,质量才是重中之重。”

“对,对。”赵红江满脸开花,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小夏果然是高才生,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曹殊黧抬手看看表,又看了看外面:“夏想,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要不爸爸会不高兴的。他这个人,事无巨细都爱操心,什么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又死板,说让我五点回家,要是晚了一分钟,他就会批评我不守时。”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赵红江好像得了什么暗示一样,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我马上亲自去监督他们开工,不能耽误了工期。”

冯旭光和夏想送到门口,见赵红江着火一样一路小跑跑向工地,二人相视一笑。

夏想示意冯旭光走开几步,离办公室一段距离之后,他看到工地之上的人员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就来到一处阴凉地,蹲了下来,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交给冯旭光:“冯总一定认为我以前说的帮你解决眼前困难的方法,就是拿曹局长的面子压赵红江开工?”

冯旭光没想到夏想直接说了出来,不由一愣:“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你帮了我,百分之十的股份我一定会转让给你。我说话算话。”

“好,爽快。”夏想看得出来冯旭光神色之间有一丝不快,他能理解冯旭光对他的轻视,也没打算绕弯子,冯旭光是个可交的朋友,以后也许借助他的地方有很多。交友贵在知心,尤其是现在他还没有发展壮大之时,他轻轻点了点冯旭光手中的纸,“刚才的事情,算是额外的赠送,我说的价值百分之十股份的办法,就在这张纸上。”

冯旭光将信将疑地仔细看了起来,只看了几眼,脸上就堆满了凝重,慢慢地又舒展开来,看到最后忽然一拍大腿,喜笑颜开地说道:“我说第一次见到老弟,就觉得你自信满满,不像吃软饭的人。说实话,刚才的事我确实有点看不起老弟你,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才是你的手笔……这事,我看有八成的把握。”

他一把抱住夏想的肩膀,亲热地说道:“怎么样老弟,来我这里当一个副总?听说你是学建筑的,怎么还这么有经济头脑,不简单,年纪轻轻,比我眼光还毒还准。”

夏想被冯旭光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为他的直爽感到高兴,心知这个朋友他算是交上了,说道:“冯总……”

“还叫什么冯总,不嫌弃我的话,叫我一声老哥,我就托大叫你老弟!”冯旭光将手中的纸又看了一遍,如获至宝,“高,实在是高,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好办法?值,百分之十的股份真值。再有刚才的事情,老哥我也不能亏待你,说实话兄弟,公司我占百分之七十二的股份,我给你百分之二十,怎么样?”

夏想摇头,一脸淡然:“我说了,刚才的事情不算我的功劳,你非要感谢的话,就记到曹局长的头上,记得他的好。我只要百分之十就可以了!”

见夏想一脸坚决,冯旭光知道他心意已定,就使劲点点头说:“这个情我记下了!”

夏想就是让冯旭光将超市之中最好的几个大区的位置,比如说生鲜区、水果区、蔬菜区等等,标价出售一年的使用权,先到者先得。在一家超市中,位置的好坏直接决定销量的多少,决定厂家的出货量和利润。提前预售价格低一些,但只有一年的使用权,而且可以提前回笼资金,所以也不失为一个双赢的办法。

夏想相信冯旭光有这个超前的眼光,他不过是因为见识局限的原因,没有想到而已。果然一经点透,冯旭光就明白了其中的诀窍,具体如何操作如何和商家谈判,以冯旭光的能力自然不在话下,就不是夏想所用操心的事情了。

告别冯旭光,夏想谢绝了赵红江的热情挽留,在赵红江一脸失望中和曹殊黧一起坐上了奥迪车。曹殊黧一上车就偷偷地对夏想说:“怎么样,我今天的表现还算出彩吧?”

夏想由衷地夸道:“非常出人意料,比我想象中好了太多。对了,你刚才为什么问赵红江工地上的事情?”

夏想自然不会认为,曹殊黧只是随口一问,肯定是看出了什么。

曹殊黧一只手支在车门上,托住头,歪到一边看着夏想:“我就是觉得天气这么好,为什么非要停工?因为好奇所以就问了一问,没想到那个赵经理还挺负责,真能听得进去意见,从善如流,真不错。”

夏想仔细地打量曹殊黧,想从她脸上发现她是不是在故意假装,看了几眼,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扭过脸不敢直视他。夏想只好摇头,真是一个聪明的小丫头,明明在故意帮他,还装成不知道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夏想心中深处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车到山中路和朋友街的交叉口,夏想让李洁夫停车,他要从这里回公司。不忘冲李洁夫说了几句客套话,刚一下车,发现曹殊黧也跟了出来。

她伸出小手,递过圆珠笔:“呼机号写给我,我过几天有事要请你帮忙。”

夏想瞥了一眼她另一只手上的笔记本:“不是有笔记本吗,为什么要写手上?”

曹殊黧抬脚踢了他一下:“让你写你就写!”

曹殊黧的小手潮潮的,抓在手中柔软滑腻,夏想在她手心画来画去,写了半天才写好,将笔还给她问道:“有什么好事找我,能不能提前透露一点,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不说,就让你猜。”曹殊黧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两只脚在地上局促不安地原地画圈,“要不,要不晚上也到我家吃饭,我还有问题想请教你。”

夏想可不敢再上门,曹永国让他陪着曹殊黧已经是很大的信任,他不能得寸进尺,晚上再去曹家的话,就是不识趣就会惹人嫌了,毕竟和曹家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平等交往的程度。

婉拒了曹殊黧的要求,正要挥手说再见,曹殊黧突然俯身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只要我打你传呼,限你三分钟之内回话,否则的话,我就告诉我爸爸,你偷看我裙子里面!”

直到奥迪车走远,夏想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脸苦笑。曹殊黧还真是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原来她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以后再和她来往可要小心,千万不能小瞧了她,不定什么时候被她算计了都不知道。 irb9fyxEJnS3azUzd5IxmBvjA6dMEOnMH/2kMX+GPTL74d9P3S3C+P3fgqSXLEC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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