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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湖帆旧藏明翻本《七姬权厝志》书后

梅景书屋主人吴湖帆(1894—1968)的碑帖收藏,在民国间就已名震江南。“吴氏文物四宝”中,有一件宋拓《萧敷敬妃墓志合册》,因其为宇内孤本而为人称道。吴氏一生中,曾使用二十余个斋名、别号,一小部分就与其所藏碑拓有关。如双修阁,源自《萧敷敬妃墓志合册》;四欧堂,源于其所藏宋拓《化度寺碑》《虞恭公碑》《九成宫醴泉铭》《皇甫诞碑》;丑簃,源于其所藏明拓金农本《隋常丑奴墓志》。以上各种,均是隋唐以前的石刻,宋明旧拓本之珍贵,早就为人所熟知。相较而言,宋元以后的碑刻拓本,被人重视者却不甚多,如以研究碑帖著名的张彦生之《善本碑帖录》、马子云之《碑帖鉴定》、王壮弘之《增补校碑随笔》、仲威之《善本碑帖过眼录》及《续编》等书中,所收录的碑帖,时代基本断于唐五代,宋元以后仅选载久负盛名的单刻帖。容庚所编《丛帖目》,著录宋元以来的丛刻帖,也仅收录丛帖,不收单刻的碑志。目前最常见的《七姬权厝志》拓本,是清中期贝墉所翻刻的《宝严集帖》本,但仍只能算作丛帖。究其原因,应是宋元以来,特别是明清两代书家的真迹流传数量庞大,下真迹一等的拓本自然不能与真迹相媲美。

但是,并非没有例外,如元末明初著名苏州籍书法家宋克的《七姬权厝志》,元至正二十七年(1367)刻石后,志石在明代流传了一段时间才佚去。历经明清两代数百年时间,明代原拓本已十分罕见。清道光间,苏州收藏家贝墉曾据旧拓覆刻,之后才稍稍流行于世。贝墉同时搜集明清两代如高启、陈基、文徵明、杨慎、王世贞、厉鹗、翁方纲等诗文、题跋与相关品评,汇编成《七姬咏林》三卷,为研究此志之内容、书法、版本等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吴湖帆因此志与故乡苏州有关,且为宋克楷书之代表作,故极力搜罗,终于在购下数种翻刻本之后,获得原拓真本,成为梅景书屋收藏碑帖中屈指可数的精品之一。

对于《七姬权厝志》内容的考察,近年以贾继用《〈七姬权厝志〉考》 最为详细,至于版本之考辨,则以王壮弘《〈七姬权厝志〉及其翻刻本》 最为精审。目前,经眼吴湖帆藏明拓真本,并撰文进行系统介绍的,也只有王氏一人。吴氏梅景书屋所藏《七姬权厝志》明拓本,数量不止一件,真伪杂糅,在他身后已经散落四方,大多下落不明。新近在苏州博物馆“梅景传家——清代吴氏的收藏”特展中,就展出了一件吴湖帆赠予女婿吴纪群的明拓旧翻本(图7),为研究此志的版本提供了新的材料,同时也为研究吴湖帆对自藏《七姬权厝志》的改装,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此种吴湖帆旧藏明拓《七姬权厝志》木夹板原装一册,经其校勘认定为明拓杨慎(1488—1559)翻刻本,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由吴纪群、吴思欧夫妇捐赠苏州博物馆。此册共计七开,第一开为扉画,最后一开为题跋,墨拓本身凡五开。吴湖帆所藏碑帖,往往册首装有扉画,此册亦不例外。此帧纯用墨笔,近处一角坡石,树木蓊郁,余皆湖山,波光粼粼,长桥数孔,横跨湖面,高士一人,鹤立桥头,举头望天,夜空之中,明月破云而出,远岑依稀。此种景象,让人想起苏州城南石湖畔的行春桥中秋夜景。吴湖帆题款云:“长桥玩月图。秋水尝为潘元绍作此图,摹其意于《七姬权厝志》册端。庚午六月,吴湖帆。”下钤“吴万”朱文方印。庚午为民国十九年(1930)。元末明初画家陈汝言(1331—1371),字惟允,号秋水。其父陈徵(明善)生于江西清江,后定居苏州。陈汝言曾参加昆山顾阿瑛在玉山草堂举行的雅集,张士诚定都苏州后,他成为张氏女婿潘元绍的幕僚。入明后,担任济南经历,坐法死。在为吴湖帆藏另一明拓本《七姬权厝志》题跋的吴梅(1884—1939) 在1932年四月十六日的日记中提及:

又阅陈惟允《仙山楼阁图》、文徵明《雪赋卷》、戴鹿床《山水小册》,皆精。惟允为张士诚婿潘元绍上客,曾为潘氏画《长桥玩月图》,今已佚矣。拟作南词一套题之。

吴湖帆之所以会在《七姬权厝志》上摹陈汝言的《长桥玩月图》,正如吴梅所述,缘于此图系陈氏为潘元绍所画。清人翁方纲《题七姬权厝志旧拓本》诗,道出了个中缘由:

潘郎作计何匆匆,贩盐九四作妇翁。昆冈一炬玉何罪,至今气吐仍白虹。平江后园石栏畔,程翟徐罗卞彭段。杨廉夫已感金盘,陈敬初来些珠贯。几人北郭摩诗垒,八体南宫参隶髓。弹丸走马落花丛,摇荡秋光照江水。冢依禅龛石重勒,东吴好手摹不得(谓杨用修翻本)。跋到升庵又月峰,多少高坟无此刻。绣纹仿佛金薤书,夜凉环佩疑有无。不合陈髯舫子上,为写长桥玩月图(陈惟允《长桥夜月图》为七姬作也)。

翁诗第三句罗列潘氏七位姬妾的姓氏,其后“杨廉夫已感金盘,陈敬初来些珠贯”一句,用杨维桢(廉夫)《金盘美人》、陈基(敬初)《群珠碎》二诗典故,指出潘元绍虐杀侍妾的史实。全诗最值得注意的是翁氏自注,称陈汝言的《长桥玩月图》并不是随手渲染之作,而是专门为潘氏七姬而作。吴湖帆所摹出于其想象,恐陈氏原图或有七姬之影像,亦未可知,惜乎原图已佚,不能取以比勘。

陈汝言除了与《七姬权厝志》撰文者张羽同为潘元绍幕僚兼好友外,他与《七姬权厝志》刻石也有密切的关系。据屠隆《考槃余事·七姬权厝志》条称,志石一度保存“在苏州吴县陈嗣初家”(屠氏《法书考》所记略同,见《七姬咏林》)。陈嗣初即陈汝言之子陈继(1370—1434),号怡庵。明洪熙元年(1425),杨士奇举荐为国子监博士,转翰林院五经博士,预修实录,进检讨。能文善画。沈周的父亲沈恒、伯父沈贞皆从之受业。杨士奇(1366—1444)本人对《七姬权厝志》也颇为关注,在其文集中有两条关于此志的题跋。《东里文集·跋七姬厝志》一条称“《七姫厝志》,张来仪文、宋克温书,余得之姑苏王汝玉”,已收入《七姬咏林》;《东里续集》卷二十一《七姬厝志》一条云“七姬皆死于义,而张之文、宋卢之书皆精妙,其传远无疑。余得此于嗣初”,贝氏《咏林》未收。按:王汝玉即王璲(1349—1415),号青城山人。祖籍四川遂宁,生于江苏长洲(今苏州)。少从杨维桢学诗,后以荐摄郡学教授,改应天训导。永乐初擢翰林五经博士,与修《永乐大典》。王氏去世时,陈继尚未进入仕途,因此可以推测杨士奇从王璲处得到《七姬权厝志》拓本在前,从陈继处再次获得拓本在洪熙以后。贾继用《〈七姬权厝志〉考》谓“杨、王、陈同在永乐朝为官,故杨之跋当作于此时”,似未确。同时,贾氏引明人王佐《新增格古要论》谓此志“今苏州府吴县陈嗣初先生家有碑刻。乃子陈孟文”,并推测陈孟文为陈继之子陈完。那么,《七姬权厝志》石有可能从陈汝言开始,一直到陈孟文,在庐山陈氏传了三代人之后,才没了踪迹。

吴纪群捐赠川沙沈氏本墨拓第一开,左裱边有吴湖帆题“明拓《七姬权厝志》。川沙沈氏旧藏本。唐鹪安曾藏,以归沈氏者。湖帆记”。卢熊所篆首分两行,首行四字,第一字“七”左上角钤“铭心绝品”朱文方印,为吴湖帆鉴藏章。次行仅一“志”字,下装藏经纸,有吴湖帆题记“宋书权舆。湖帆题《七姬志》,以贻纪群贤甥研玩”,旁钤唐翰题“鹪安平生真赏”朱文长方印,吴昌绶“昌绶审定”白文方印。志文改装成册后,每半开五行,每行十二字。最后一开“铭曰”一行下方钤“铁云审定金石书画”朱文长方印,是经刘鹗(铁云)收藏之证。末三行落款,最后“娄江卢熊篆盖”下钤吴纪群“纪群心赏”白文长印。右裱边吴湖帆并题“右拓本缺文大者四十字,又半字二;小者十三字。余用泥金补书,依所藏陆润之藏孤本临入。湖帆记”。

最后一开为吴昌绶、吴湖帆二家题跋,吴昌绶题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乙巳四月:

运笔疾徐,着墨轻重,皆能曲为传出,此原石旧拓之可贵也。贝简香重摹本,一律匀称,仅得匡廓,观此乃见风神骀荡,去晋贤标韵不远。

此拓本入梅景书屋以前,从藏印、题记等线索考察,曾经唐翰题(1816—1875)、沈树镛(1832—1873)、刘鹗(1857—1909)、吴昌绶(1868—1924)诸家鉴藏、题跋,而未见乾嘉以前之鉴藏痕迹,颇怀疑此本已经被重新装裱过。这一点,从吴湖帆题跋中得到了验证:

此册《七姬志》明拓本,向称真拓,流传至今,凡数百年。曾藏川沙沈氏,迄民国庚午,余获太仓陆氏旧藏之重墨本后,假得黄小松藏本勘之,始将宋氏所书《七姬志》真面定论。陆氏藏本乃孤拓,翁阁学与黄司马、厉樊榭、丁龙泓等皆未见真面也。此本亦明拓,与黄本同出一源,盖即杨升庵覆刻之初拓本也。向有明遗民沈石天一跋,亦误认为原刻本,今已移入陆氏藏真本之后,盖余先一年得此也。此志为宋书平生第一得意书,在先明中叶已宝如星凤,经杨升庵、文寿承刻意摹勒,得存形似,可在明中叶真本之不经见矣。是册得于外家沈氏,藏余笈者十五年。兹以吾纪群贤甥爱书刻,且其家居苏州谢衙前,距七姬庙仅数十武,因检贻之,亦文字缘中美谈也。右吴印丞跋,亦认为原石。吾乡贝简香千墨庵中所藏一明拓本,不知尚存否。但据贝氏重摹本校勘,亦觉字形稍大,恐亦未原石,或停云馆摹本耳。附记。

时在民国三十二年(1943)癸未冬,从吴湖帆所述,此本系民国十八年(1929)得自外家川沙沈氏,第二年又获得太仓陆氏藏本。通过比勘,吴氏认定陆时化(润之)藏本为原拓真本。据《丑簃日记》1931年四月二十一日记“拈白石词‘柳怯云松,更何必十分梳洗’二句以题《七姬权厝志》,盖谓宋仲温书似欹而正,似疏而浑,真具天然之美也” ,这句姜夔的词,应该就题在太仓陆氏本上。按照吴湖帆的记载,至1930年为止,他至少已藏有两种明拓《七姬权厝志》。吴梅之所以在1932年日记中会涉及陈汝言为潘元绍画《长桥玩月图》,应是此前他曾到梅景书屋赏鉴过吴湖帆所藏的两本《七姬权厝志》,并在陆时化本上题有《中吕·泣颜回》一曲于后,故其看到陈氏《仙山楼阁图》时,便自然记起此段故实,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王壮弘到吴氏四欧堂看到的原拓真本《七姬权厝志》,既非川沙沈氏本,也不是太仓陆氏本,而是霍邱裴氏本。在《〈七姬权厝志〉及其翻刻本》一文中提到,王氏谈到裴氏壮陶阁藏真伪二本合装一册者,其中钱塘丁敬旧藏系真本,文氏玉兰堂旧藏系伪本(有翁方纲跋):

此册曾归霍邱裴氏壮陶阁,后为何瑗玉蘧厂所有,转归吴县吴氏时,以价值昂贵商议再三。而吴氏压价过半,何氏遂以赝本与之,仓卒间吴竟莫辨,及携归细阅题记,知另有真本,遂复央人以原值得之。此册余于吴氏四欧堂见之,真本白棉纸拓墨黝黑,伪本纸质微黄,前有“玉兰堂图书”一印,拓墨不如真本之浓重,二本合装一红木盒。解放前昌艺社曾影印,除昌艺社外,文明书局亦曾翻印。文明书局另有一印本,后有沈灏题跋,是伪刻。

霍邱裴氏本出售之际,湖南籍收藏家徐崇立曾亲眼见过此本,《瓻翁题跋·元朝七姬权厝志影本跋》云:

前日消寒第三集,同里郑习叟携霍丘裴氏壮陶阁藏原拓本,则覃溪所云真本、覆本合装为一册。其前后题咏悉俱,纸墨锋颖,光彩照耀。惜座客已多,竞欲先睹,有不必看者,亦展玩不释。坐是不克澄观谛审,且索值二千金,未可久留。明日,冒寒风走市间,购取此本。则剪裱参差,非复裴本之旧。即翁题亦移易其部居,墨色黯淡,神韵大减,并无虎贲之似,较贝刻犹逊之。原本卢氏篆盖五字已佚,撰、书、篆盖三人题名原裱在文后,三行并列者,此则接铭词后直缀一行。疑别是一本,合装两残本为一,而影翁迹附合。

时在1932年十二月中旬,显而易见,霍邱裴氏本此时还没有入藏吴氏梅景书屋。携壮陶阁旧藏《七姬权厝志》到消寒会现场的郑习叟,就是长沙人郑沅(1866—1943),霍邱裴氏本还在他手中待售,价格是两千元。王壮弘说先从裴景福(1854—1924)处转归何瑗玉(1815—1889),最后入藏梅景书屋。按:何瑗玉去世时,吴湖帆尚未出生,且从裴、何二人生卒年推断,似应从何氏转归裴氏,更为合理。裴景福去世后,此本散出,却不是马上转入吴家,而是经过吴湖帆好友蒋谷孙之手,最后才进入梅景书屋。据吴氏《丑簃日记》1933年二月十四日记,“谷孙携示《七姬权厝志》,有翁覃溪跋,黄小松旧藏之物,杨升庵翻本也。后半翁跋已易赝鼎矣,仅存第一页小楷两行耳” 。因他一直将自藏太仓陆氏本作为真本,故一见与之不同的黄小松本,便认定为杨慎翻刻本。一周之后,二月二十日吴湖帆又记“夜饭后,与恭甫同谷孙观其新得《七姬志》。此志原拓世间仅存二本,此本拓工较精,字略漫漶,首尾完整,有苏斋、秋盦等题。余一本亦谷孙旧物,今存余处,拓墨较重,且缺篆额五字,末缺题款一行,而字画完整无损,墨采黝黑如漆,真初拓也。二本各有短长,仿佛《华山碑》中山史本与四明本之别耳” ,此次则将黄小松本定为真本,是否已发觉此本与吴氏自藏的川沙沈氏本有所不同的缘故?十多天后的三月三日,吴湖帆在日记中再一次提到“蒋谷孙携《七姬志》来,乞栩缘丈题。午后,栩缘丈来,与余藏本细校,知蒋藏黄小松本犹非原石所拓,亦旧翻旧拓之精者耳。翁覃溪、黄小松具被朦过。细校后,方识两本有自然、牵强之别,浑厚、逼仄之分,余藏本殆天壤间孤本欤” ,最终的结论,还是认为黄小松本是伪本。

单从吴湖帆日记的描述看,与之后王壮弘所述略有出入。1933年二月蒋谷孙所新获的《七姬权厝志》应该就是霍邱裴氏壮陶阁所藏真、伪合装本,其中“余一本亦谷孙旧物,今存余处”者,似是王壮弘所谓之伪本——文氏玉兰堂藏本。吴湖帆、王同愈将黄小松本与太仓陆氏本进行比对之后,一致认为黄小松本是“旧翻旧拓”,这在1943年题川沙沈氏本时,仍坚信太仓陆氏本是唯一的真本原拓,可以得到证明。从1933年至1943年十年间,乃至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吴湖帆对蒋谷孙旧藏霍邱裴氏本《七姬权厝志》真、伪两本的认定,恰好与1949年后王壮弘的判断是截然相反的。

新中国成立后,王壮弘在吴湖帆家赏鉴其所藏数本《七姬权厝志》,认为“数十年所见者,除丁敬本外,亦皆伪本”,丁敬本就是我们所说的黄小松本。另外他还提到,文明书局影印的另一本后有沈灏题跋。这与前文移录吴湖帆跋称,川沙沈氏本后“向有明遗民沈石天一跋,亦误认为原刻本,今已移入陆氏藏真本之后”,沈石天就是沈灏(1586—1661,字朗倩)。这就不免让人狐疑,文明书局影印本的底本,是否就是吴湖帆所藏川沙沈氏本?在将此本与民国间文明书局珂罗版影印本《初拓七姬权厝志》相对勘后发现,尽管行格略有不同,但文字漫漶之处均相同。只是在他将此本赠予女婿吴纪群之前,已拆下沈灏题跋,装入自藏的太仓陆氏藏本之尾,同时对川沙沈氏本进行改装,以致目前此本墨拓五开的裱边上,除了吴湖帆题记、批注外,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藏印与题记。行格的不同,也可能是由吴湖帆对其重新剪裱后造成的。否则,就是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两册版本相同的旧翻旧拓存世,且都经沈灏题跋,然目前只知有一种沈灏题跋本传世。

综合上文所述,吴湖帆自1929年开始,陆续收藏的《七姬权厝志》计有川沙沈氏本、太仓陆氏本、霍邱裴氏本等数种。最初通过比对拓本、影印本等,确定后者为传世原拓真本,并将原属于川沙沈氏本的沈灏题跋,移装到太仓陆氏本之后,直接导致沈灏题跋本《七姬权厝志》这一概念,在他收藏期间发生彻底改变。1943年,吴湖帆将重装后的川沙沈氏本赠予女婿吴纪群,认定此本为明杨慎翻刻拓本。这一结论与叶昌炽《缘督庐日记》光绪二十三年(1897)三月二十日所记相合:

午后,同栩缘访蔚若,评印若寄售石刻《邓太尉祠碑》,有瞿木夫、顾千里跋。……《七姬权厝志》,沈韵初跋以为真本,实则杨用修翻本也。徐士恺子静所藏,有王敬美、王元照两跋者乃真本也。

更为巧合的是,当日与叶昌炽一同访吴郁生,赏鉴沈树镛题跋本《七姬权厝志》的人,正是三十六年后和吴湖帆一同比勘黄小松本的王同愈。可是,一般认为贝墉翻刻本所据底本,为杨慎在四川的翻刻本,但以贝氏本与川沙沈氏本相校,却不甚相同。

1933年,吴湖帆从蒋谷孙处见到霍邱裴氏本,仍以太仓陆氏本作为真本,与之进行校勘,于是将黄小松本(丁敬、黄易递藏)定为翻刻本,这一结论维持了十年以上。让人不得不怀疑,王壮弘记述吴湖帆压价购买《七姬权厝志》的那段往事,很可能事后经过买主本人润饰。或许霍邱裴氏本中的文氏玉兰堂本,与太仓陆氏本为同一系统的翻刻本,故被吴湖帆作为真本购入,后经考斠,乃将黄小松本作为原拓真本收入囊中。目前这只是推测,有待于将太仓陆氏本与文氏玉兰堂本同案比勘,才能最终确认。据上海博物馆编《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著录,沈灏名下,有沈灏题跋《七姬权厝志》一种,钤有“朗倩”一印,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吴湖帆旧藏太仓陆氏本。据王壮弘《崇善楼笔记》著录所见旧拓《七姬权厝志》三种,第三种四欧堂藏本,后有王时敏等人题记 ,不知是否就是同一拓本?以上这些推测,都源于吴湖帆赠予女婿吴纪群的川沙沈氏本《七姬权厝志》。相信日后随着其他几种吴氏藏本的出现,对于吴湖帆所藏各个版本,乃至《七姬权厝志》本身版本的研究,将会有更大的发现。 JM8+wgOdS4ZijVkeGvohjwMPESAo5ChsJ1rFbTLSQ1/IuFFYQYLr8QdptxNDUd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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