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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博原本以为，苏亦玲来到公司，会引起像在老东家时一样的轩然大波。
然而出乎意料，好像并没有人在意这件事，至少没人会一脸尴尬地对他或者姚姗姗望而旋走。大家原本对他们是什么态度，现在就是什么态度。最多是以前还会偶尔隐晦地调侃一下两人，现在则是话题完全不往这边说了。不管韩博和姚姗姗走得近还是走得远，他们纯当没看见。
一开始尚且如此，时间一长，更加掀不起什么波澜。韩博去总公司办事的时候，总公司的领导——包括张总——也一个字没提，仿佛什么风都没吹过来，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像是一颗石头掉进水里，吓了韩博一跳，实际上根本没翻起什么浪花来。
一连过了好几天，都是这样风平浪静，韩博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公司的人，并不在意这些。
这个结论让韩博暗暗松口气，不再提心吊胆，也不再下意识地和姚姗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对姚姗姗的态度重新自然起来，并很快恢复了和姚姗姗的亲昵。
他想像以前一样，趁着走道里没人，站在两人的办公室门口快速亲一下姚姗姗，然后两人道别各自进自己的办公室。然而当他倾身靠过去的时候，姚姗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偏开脑袋，躲了过去。
“怎么了？”韩博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姚姗姗个性单纯面皮薄，估计还在忧虑之前的事，于是劝慰道，“别害怕，没人会在意我们的。你看这几天，有谁多说一句了吗？”
姚姗姗有点不自在：“我还是有点慌……你让我先冷静一段时间吧。”
韩博皱了皱眉头：“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他自认为大小是个领导，公司里的人给面子，门店里的下属有所忌惮，所以不会在他面前嚼舌根。但姚姗姗只是他的助理，难道是有人让她难堪了？
他还在胡乱猜想的时候，姚姗姗勉力冲他笑了笑：“没有，是我自己一直觉得很闷，过几天就好了。”
果然，还是苏亦玲的到来给她的影响太大了……韩博暗忖着，伸手拍了拍姚姗姗的肩膀：“抱歉，我知道我母亲想要买我们公司的产品，但我不知道她们会这样冲来……你受委屈了。”
姚姗姗摇摇头：“现在受委屈不要紧，我只希望你记得，我在为你忍耐。”她顿了顿，又道，“好了，回去上班吧。就算没人说，但我们一直这样站在门口说话，影响也不好。”
韩博看她状态蔫蔫的，心知这个女孩一定心里烦闷。但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没用，韩博只得点点头，准备回自己办公室。走之前，他一副不放心的神情，叮嘱道：“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不要憋着。”
“……嗯。”
听到姚姗姗的应话之后，韩博就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姚姗姗听着隔壁办公室门关上的声音，神色复杂地看向右手边的墙壁，仿佛这样就能让目光穿透墙壁看到另一边的人似的。
不要……憋着吗？
可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最想找你倾诉的那个中午，你不是被苏亦玲的一句话就叫走了吗？
善鹿金融扩张的速度很快，韩博所管理的这家门店开张才没多久，很快又有一家门店在筹备开张了。
张总找了韩博谈话，还是由他暂时一并管理。
虽然没有升职加薪，相当于工作加量不加价，但韩博还是一口答应下来。毕竟他手下的门店越多，他就越有可能晋升城市经理。为了更光明的前途，暂时的辛苦是可以忍受的。
第二家门店开张之前，公司的领导层在周末组织了一次非正式的聚会。他们包下了一个郊外的农庄两天，大家可以在那里游玩、打牌、放松、不醉不归。参与的最高级别领导就是善鹿金融的执行总裁张总，最低的也是一些门店的小领导、“支行长”之类的。
姚姗姗也去了。她的级别足够，而且和门店里一些同事的关系也还可以。加上她和韩博之间有一些大家心照不宣的关系，所以她出现在这个场合，没人觉得奇怪。
姚姗姗跟着韩博到场的时候，里外转了一圈，确认了来玩的都有谁。这是她新养成的习惯，也不知是从哪本职业书籍还是哪篇心灵鸡汤里看到的技巧，说是当秘书助理的要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动声色地摸清楚现场情况，伺机而后动。于是姚姗姗为了和领导们相处的时候周全一些，一来就查看了一遍到底都有谁出现在这里。
张总还没来，姚姗姗问了一下，有个女同事回答她张总现在还在公司开会，晚点会来。
姚姗姗“哦”了一声，随口问道：“那李妍也到时候和他一起来么？”
这个问题脱口而出的时候，姚姗姗自己没觉得奇怪。因为她亲眼见过，李妍和张总是共用同一个云行程的，而且这两人讲话的时候经常有点公私混着讲。在这种情况下，姚姗姗觉得这两人应该不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而且退一步来讲，即便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一起来也不奇怪。毕竟张总现在在公司开会，那李妍也在公司跟着加班，很正常嘛。两个人要来农庄就一起来，也很正常嘛。
是以，姚姗姗顺口就问出了这句话。
然而，先前说了张总行程的女人听了问题，却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姚姗姗一愣：“……怎么？”
“……没什么。”这个人其实是韩博所管理门店的“支行长”之一，和姚姗姗交情还算可以。她沉默了两秒，拉过姚姗姗低声道：“李妍今天订婚了。”
“……哈？！”
姚姗姗一惊，随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一下捂上自己的嘴巴。女同事深深看她一眼，语焉不详地说道：“所以，别说错话。”
然后，女同事就转身走了，徒留姚姗姗愣在原地。
她努力地消化了一下女同事给她带来的消息：张总和李妍应该是一对，张总现在在开会，李妍去订婚了……
所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张总被绿了？！
等等，连女同事都知道的事，张总没理由不知道吧？他就这样放任李妍去订婚了？！
姚姗姗惊疑不定地跑去找韩博，把刚刚听到的“八卦”分享给对方。没想到韩博完全没露出意外的表情，而是淡定回道：“嗯，我刚刚也听说了。”
“可是李妍怎么……”姚姗姗疑惑道，“她不是和张总……那什么吗？还是我之前理解错了？”
韩博沉默了几秒，然后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后将姚姗姗扯到角落，低声说道：“唉，我和你说清楚吧，你不要声张，我也是才知道的。”
姚姗姗茫然道：“什么？”
“咱们门店不是有几个同事，是张总带来这个公司的人吗？他们和张总在上家公司就是同事。”韩博缓缓说道，“他们说，以前张总带过女儿去公司的，才三岁。”
姚姗姗：“！！！”
她迟疑了两秒，然后低声问道：“那张总……离了吗？”
韩博看着她：“……没。”
姚姗姗沉默了。
李妍和张总之间的关系，原来同自己和韩博之间的一样。
这是个巧合，却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巧合。姚姗姗想着李妍和张总，感觉像是看到了自己和韩博的未来。李妍那么漂亮，那么张扬，那么魅力十足，可到头来张总还是没离婚、没选择彻底和她在一起。而李妍，好像昨天还和张总在一起卿卿我我，转头就在今天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李妍尚且不能赢的一场“战斗”……
自己能等到胜利的曙光吗？
晚上，张总来到了农庄。
他一来，就直接加了几瓶高度数的洋酒。大家看他的脸色，知道他心情不好，假装没发现地笑嘻嘻陪他一起喝。
今天白天的会议据说说的是好事，不会惹得他这样不快。他真正不高兴的原因，在场人都心知肚明。
姚姗姗看着张总一杯一杯地接着喝，看着韩博等人轮流去陪他喝，只觉得……很讽刺。
他对李妍是真的爱吗？如果是，为什么不下定决心断了过去，和李妍在一起呢？如果不是，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不开心呢？
男人的劣根性吗，就因为原本好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
可是李妍，根本没有真正属于过他吧。
姚姗姗一晚上都在想着这些，根本没心思玩乐喝酒。别人扯她去打麻将，她也不怎么会打，输的多赢的少。她玩了两圈，心知自己根本跟不上这些大小领导的赌注，默默退了下来。
她看见韩博在陪张总唱KTV。大晚上的，音响吵极了，好在农庄在地广人稀的郊外，没有邻居会来敲门投诉。
韩博唱歌其实还行，但他即便有点喝飘了，也没忘了不要抢张总风头，所以其实他只是拿着话筒偶尔合唱两句。张总倒是唱得很投入，一首曲调忧伤的情歌，某种角度来说真是很符合他的心境了。
姚姗姗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唱歌，看着看着，发现张总居然把他自己唱哭了。
其实大家都发现了，但这个公司的“优良传统”就是：我可以在暗地里疯狂讲八卦，但我不会去打扰当事人，我就当无事发生。所以即便大家听到了醉醺醺的歌声里带着哭腔，也纯当没听见。
而坐在角落里的姚姗姗更茫然了：为什么哭了？是真的喜欢李妍吗？
不知什么时候，韩博放下话筒，来到姚姗姗身边：“在看什么？”
“看他唱歌。”姚姗姗指了指张总，顿了顿，问道，“韩博，如果我订婚了，你也会这样为我哭一场吗？”
“……你在瞎说什么？”韩博有点喝上头了，抹把脸耙了一下头发，耐着性子回道，“我不会这样哭的，因为我就是那个和你订婚的人。哦，或许会喜极而泣吧。”
韩博真的很会顺嘴说讨人喜欢的话，但这次，姚姗姗没一如既往地觉得感动。她心情复杂地站起来，看向韩博，轻轻说道：
“记住你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