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人生一过四十，步履似乎就变得十分迅疾，走着走着，仿佛都能听见两耳边呼呼的风声。

但这常常只是事情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虽然日居月诸，行迹匆匆，其实从业绩或者说收益方面看，并无多大进步；许多时候，不过是原地打转，甚至没有退步还算侥幸。

我就常常有这样的感觉。最初总有许多美好的设想或规划，但始终都停留在设想和规划当中；即便有一丁点接近，也不过似是而非。回顾来程，仍然不过是兜圈子而已。

我知道有一种叫作“鬼打墙”的说法，就是在夜晚或视线不佳的郊外会迷失方向，便在原地绕来绕去，一夜方休；我小时候听说后，总在想，我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有克服的办法，首先是冷静下来，然后仔细观察，寻找标志物。然而待到成年，进入社会后，才知并不这么简单，许多人生的困境仿佛宿命般纠缠，还真是难以突围。于是便常常有骑一匹劣马或策一头蹇驴，在崎岖山道上踯躅而行的感觉，而把回忆自己人生经历的文字结集，要取书名，首先想到的便是“踯躅集”。

应该说，“踯躅”虽然大多意为兜圈、原地踏步，但也有些前进之意，只是很慢而已，但愿这不是自我安慰，不然，我大约连这点文字也写不出。

这些文字所写都跟自己的生活经历有关。自然是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如果有，大约也就不至于这样兜兜转转、原地踏步了。有的只是身经目睹的琐事和普通的感情，或略有感悟，不忍舍弃。原本已有几本集子问世，尤其是近似全面地记叙了我在乡村的经历，完全可以不必再有这个集子，但还想相对完整地绘出自己生活的面相，留给自己作为纪念，所以不揣浅陋，把这些文字收集在一起，并分为四辑，大约不出所经之事、所到之地、所见之人与所读之书，当然都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挂一漏万，不过聊以呈现一鳞半爪或者吉光片羽而已。

我有时不自觉地有“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之叹，这不是说自己所居之地有多么高尚，而是说自己的一贯封闭（过多地待在书本里，当然这也是职业所限），而人世间火热的生活大剧天天都在上演。我真想自己也能摇身一变，走进生活的热闹场，与所爱的人一起去创造这崭新的时代，那么或许我会在文字上有无限精彩的收获。

当然，这还只是一种期许，我目下所有的仍只是踯躅。

李成
2024年8月11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