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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走出障碍性思维的恶性循环

你生活的幸福,取决于你思想的特质。

——古罗马哲学家 马可·奥勒留·安东尼努斯

突如其来的变故

首先,我想引入两个个人危机的例子。B女士在完全无过失的情况下,突然失业了。这对她来说是当头一棒,因为她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地为公司服务。她为自己的失业感到羞愧,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于是,她每天早上按时起床,像往常一样拉起百叶窗,一整天都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以免邻居知道她在家。只有在下午早些时候,也就是她通常应该在家的时间,她才允许自己到外面的花园里去走走。她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一句话:如果邻居们知道我失业了,他们会怎么想?

T女士也是在很意外的情况下遭到解雇的。公司财务状况堪忧,尽管她多年来一直表现良好,但她仍然被裁了。她也努力维持着上班时的状态,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确保邻居们不会知晓她的境遇。

这两位女士的住所仅隔了两栋房子,而她们对彼此的共同命运一无所知。如果她们能互相倾诉,而不是一味遮掩,她们就会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独自在面对问题。也许,她们本可以在早上一起做些什么,在求职时互相支持、互相帮助。

想法究竟怎么了

有时,思绪就像不速之客一样,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脑海中,并在黑暗的角落里扎下根来。我们任其发展,并在它们冒头时予以投喂。这让它们在我们的脑海中感觉良好,在某一时刻,它们就成了我们思维的一部分。它们留下来,惬意地安营扎寨。它们越来越像恶心的寄生虫,不断消耗着我们的精力,让我们为之付出代价。过了一段时间,我们甚至意识不到它们的存在,只是奇怪为什么有时会如此精疲力竭。它们会在最不合适的时候出现,支配我们的行动。我们每个人的头脑中都有这样的思想寄生虫。就像那两位女士,在她们的个人危机中,不被邻居注意到尤为重要。她们的寄生虫叫作“邻居们该怎么想。”而我们通常会做最坏的假设。

有些寄生虫从我们孩提时代就存在了,我们全然不问它们为什么存在,也不问我们是否还想让它们存在。如果我们允许这些入侵者就这样留在身边,从某个时刻开始,它们就会主宰我们的生活。我们应该与它们接触,问问它们想要我们怎么样,倘若它们不改变,必要时,就要求它们离开。但大多数时候,我们都不会这么做,因为放任它们存在似乎更加容易。而且,这就像我们所有的习惯一样,我们对它们已经非常熟悉,即便替换掉它们,新的也未必更好。这就是我们宁愿不把这些寄生虫赶走的原因。

从原则上来说,在某些情况下,它们的存在是合理的。例如,“邻居们该怎么想”这句话就值得思考。毕竟我们并不是独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在某些情况下我们应当和他人谋求妥协。然而,如果这一念头越变越大,占据的空间越来越大,以至于决定了我们的行为,那它的存在就弊大于利了。我们会限制自己,思想寄生虫会成为行动的障碍,我们会掉进陷阱。特别是在危机和灾难中,这些寄生虫可能会异常强大。

有一些寄生虫,我们甚至察觉不到,觉得它们是我们的一部分,就像呼吸离不开空气一样,丝毫意识不到它们的危害有多大。别人的看法可能就是这样一种寄生虫,我们不断受其侵扰,并认为这是“正常”的。因此,我们应该意识到这种想法的存在,然后才能够改变它。

接下来,我将概括介绍我们头脑中最常见的几种“思想寄生虫。”在心理学中,这被称为思维误区。它们存在于许多人的日常生活中。我们通常不会质疑它们,而是照单全收。尤其当我们遇到个人危机时,这些思维误区就会活跃起来,成为我们摆脱危机的额外障碍。我们因此而变得无力,更加绝望。我们的第一步是了解这些思维误区(思想寄生虫),第二步则是学会如何赶走它们。

思维误区:头脑中的寄生虫

读心术

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揣摩别人的想法,坚信自己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而且这种揣测往往都是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实际上,这种揣测并没有客观的证据,甚至连真实性都无法确认,但我们却笃定这种揣测是正确的:

·邻居们知道我被解雇后会怎么想;

·我现在感染了新冠,我的同事们会怎么想;

·我的朋友们得知我出了车祸,都觉得我无能。

然后,我们就会采取预期性服从的行动,躲得远远的,避开朋友、邻居和同事,但我们并不知道别人的真实想法。例如,当我的患者为失业感到羞愧时,我会问他:“当你的邻居失业时,你会怎么想?”我得到的答案往往是,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可能会表示同情。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好好问问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比邻居好?为什么我们坚信自己对邻居的看法比邻居对我们的看法要更友善呢?

另一方面,我们期望别人能读懂我们的心思,觉得他们一定知道我们需要什么或者想要什么:

·我的老板肯定知道我不喜欢这项任务,我没必要多说什么;

·我的丈夫离开了我,我的朋友肯定知道现在对我来说什么才是好的。

我们常常不愿意表达自己的愿望和需求。在我们的观念里,如果主动表达愿望,那么愿望的实现就一文不值。于是,我们默默地承受着痛苦,暗自期待着对方能为我们做些什么,并且觉得只要对方真正理解自己、喜欢自己,就一定会做一些事情。然而,我们并非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现实世界中没有魔法,也没有神奇的力量,别人根本无法预知我们的想法。

同样,你也不可能知道别人到底在想什么。即便你自认为了解别人的想法,但那也未必就是他们真正的所思所想。当你试图通过揣摩他人的想法来迎合对方时,这是很糟糕的,也就是说,当你试着成为你认为自己需要成为的样子时,这是很糟糕的。因为如此一来,你就没有按照自己真正想要的方式去生活。

个人化

我们常常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将某些事件与自己的感受联系起来:

·他没跟我打招呼,他对我有意见;

·我儿子出了车祸,我有责任,因为我把车借给了他;

·我得癌症是必然的,因为我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我们将自己视为相关事件的起因,将一切和自己关联起来,并把不幸的责任过多地归咎于自身。因此,我们会产生负面情绪。我们经常会为一些事情感到内疚或羞愧,但仔细思考一下就会明白,我们并不对这些事情负有责任,它们也不是我们所能负责的。

受这种错误思维的影响,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事实,那就是很多事情会受到外界因素的作用。有些事情是由其他人的经历和行为导致的,而且引发很多事情的原因是复杂多样的,尤其引发危机的原因更不是单一的。危机往往会在那些相互关联、彼此依存的“思想寄生虫”的作用下变得更加严重。受此影响,我们甚至根本不会去考虑其他合理的解释。

过度概括

当陷入过度概括的思维误区时,我们会根据一个或多个孤立事件,总结出一条普遍规则。随后扩大这一规则的应用范围,并将其应用到未来的其他事情上:

·我出了车祸,我总是不走运,下一次事故肯定又会很快发生在我身上;

·我永远不会快乐;

·在我身上,所有的事情都会出问题;

·我永远无法忘记所发生的事。

生活总是如此绝对吗?其实,还有许多其他的可能性会出现。我相信你也曾认为自己不会忘记某件事情,但后来你还是遗忘了。你的第一次失恋是什么样的?后来你真的没有再找到新的伴侣吗?

“必须”思维

很多人常常觉得自己“必须”做某些事情,这种想法通常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压力,还限制了我们自主做决定的自由。我们常常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很多事情其实并不是非做不可。真正主导我们的,其实是我们内心对自己的要求,比如:

·我现在必须振作起来;

·我必须处理好一切;

·我必须坚强。

你为什么必须做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如果老是说“我必须……”,这其实传达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我们并没有做出符合自己内心的决定。这违背了我们对自主权和控制权的需求。没有人非得“必须”做什么。我们不妨来做一个小练习:在一天之内,注意你在脑海中对自己说“我必须……”的频率,并记录下这些句子。第二天,试着用“我想……”作为这些句子的开头,从而有意识地改变思考方式。你注意到这两句话的不同了吗?

把感觉当作证据

我们有时会认定某件事情是真实的,仅仅是因为我们内心强烈地“感觉”(实际上是深信不疑)到它就是如此,以至于让感觉凌驾于逻辑思维之上。此外,我们还会忽略相反的证据,或者轻视这些证据的价值。比如:

·我自我感觉很差,所以这种情况都怪我;

·我很惭愧,我把一切都做错了,否则我不会这么难受;

·我感到绝望,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没法做出任何改变了。

仓促解读

我们总是迅速对周围发生的事做出判断和解读,在此过程中,我们没有花费时间去判断,更没有进行逻辑性的思考。随后,我们毫无置疑地相信自己的解读是正确的。尤其是当涉及负面判断时,这种做法很容易引发问题。就像我们谈论“坏”天气时,这其实就是我们对事物的一种主观看法。例如:

·今天是糟糕的一天;

·这个人太可怕了。

这样一来,我们就过快地给现实赋予了不利的意义,并把我们草率的解释当作事实。这样的做法,往往会损害我们的情感体验。

标签化或刻板印象

我们在给事物贴标签时,往往过于概括化。我们给自己或他人贴上固定的、不可改变的、全局性的标签。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忽视了一些关键线索,而这些线索本可以让我们得出不那么极端的结论。例如:

·所有公务员都很懒;

·我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心理学家自己就是疯子;

·我是一个苦命人。

即便在一个性质相近的群体里,比如某个特定职业群体或者部门中,人们的性格也大相径庭。然而,我们却常常给同一群体中的人赋予相同的刻板印象。这就好比打开一个抽屉,从外面给抽屉贴上标签,给抽屉里的人分类,然后再关上抽屉,这样做确实简单便捷。通过这种方式,我们营造了一种表面上的秩序,这给我们一种安全感,仿佛我们清楚地知道该如何看待每一个人。但实际上,这种做法让我们失去了对自己和他人进行更细致、更准确思考的能力。

非黑即白或两极化思维

一旦陷入这种思维误区,我们的世界就只剩下两种颜色、两个领域了,非此即彼。在这种思维误区中,我们基本上只把事件和人分为两类,完全忽略了灰色调,而灰色调才是生活的主要色调。即使是黑白照片,也离不开灰色调,否则就只是一张毫无生气的剪影罢了。例如:

·因为我犯了一个错误,所以我完全没有能力;

·因为我的丈夫离开了我,所以我完全没有吸引力;

·因为我的老板把我裁了,所以我很无能,再也找不到工作了。

为什么这些障碍、这些思想寄生虫会如此顽固地深植于我们的头脑中呢?大多数时候,我们以一种不良的方式进行自我证实,才使得它们得以滋生蔓延。它们成了我们的一部分,像阴影一样笼罩着一切。这种现象可以用自我实现预言理论来解释。

具体来说,我们坚信某些事件将会发生,这种信念会改变我们的行为,进而增加了事件实际发生的概率。例如,如果我们坚信,邻居会因为我们失业而对我们有不好的看法,我们自己的行为就会改变。我们会简短地打招呼,然后迅速消失在自己的房子里。邻居们注意到了我们行为的改变,也改变了对我们的态度。他们感到生气,也许觉得被冒犯了。反过来,我们也注意到了这种行为上的变化,并觉得自己的假设得到了证实(他们一定是注意到我失业了,他们表现得太奇怪了。我就知道,他们一听说我失业了,就再也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了)。我们觉得自己得到了确证,我们的错误观念也得到了强化(当别人发现我失业了,他们会认为我没有能力,并拒绝我)。但实际上,我们的邻居对我们失业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只是对我们行为的改变感到惊讶,并对此做出了反应。

我们所坚信的许多事情都是如此。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自我确证。如果我们坚信在13号的星期五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那么事情真的发生的可能性就会增加。因为我们的行为会与没有这种想法时有所不同。下楼梯时会格外小心,开车时也一直神经紧绷……然后事情就真的发生了。我就知道,13号的星期五是个不吉利的日子!我们会在心里记下这一点,以便下次更加小心。记忆有很强的选择性,如果和预期相反,13号的星期五并没有发生不好的事情,那我们很快就会忘记。这是因为我们觉得它没那么重要,而且也不符合之前的假设,所以为了简单起见,我们甚至不会记住它。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重要话题——选择性知觉。

选择性知觉

当我们探讨思维时,我们也必须谈谈知觉,因为两者相互影响。我们对周围环境的知觉总是相同的吗?你肯定有所体会,当面对某些事情时,自己的知觉会发生变化。当遇到积极的事情时,比如当你想买一辆某品牌的新车时,你会突然看到更多的这个品牌的车;如果你怀孕了,你会注意到更多的孕妇。如果你经历的是消极的事情,例如你刚刚被抛弃,你只会看到周围幸福的情侣;如果你得了非常严重的疾病,你只会注意到健康的人。由此可见,我们永远只能感知现实的一部分。

我们的知觉具有选择性,只筛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如果没有这个过滤器,大脑就无法应对纷至沓来的信息。那么,知觉究竟保留了什么?知觉保留的是那些我们认为重要的东西。大脑会判断,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这种判断与我们自身有很大关系。这意味着,即使两个人肩并肩走过同一条商业街,他们看到的东西也可能完全不同。一个人只看到情侣,另一个人只看到孕妇。对时尚感兴趣的人看到的东西,肯定与饥饿的人看到的东西不同。那些在当下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的东西会淡出视野。也许你曾坐在咖啡馆里,听着邻桌的谈话,因为你听到了一个能够引起你注意的词。而你没有注意到,你自己的交谈对象在告诉你什么,他又是如何做手势和摇头等动作的。

让我们自己做一个选择性知觉测试吧。现在,环顾四周,数一数周围所有蓝色的东西。看看它们一共有多少种?你以前注意过它们吗?其中的大部分东西,你之前可能都没有留意过。现在,单单是“蓝色”这个颜色提示,就能使其中某些东西变得重要,并成功引起你的注意。或者,你也可以先数蓝色的东西,之后闭上眼睛,试着数一数房间里所有红色的东西。结果如何呢?你是否注意到了更多的蓝色物品,却因为之前把注意力集中在蓝色东西上,而记不起任何红色的东西呢?

以下是一个很棒的例子。心理学家克里斯托弗·查布里斯(Christopher Chabris)和丹尼尔·西蒙斯(Daniel Simons)拍摄了一部电影,电影中有两支球队在打篮球。观众被提示要数一数传球的次数。结果,很少有人注意到有一只大猩猩刚刚跑进了画面,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数传球次数上。大多数人事后都不相信自己会错过这只大猩猩,他们怀疑根本就没有这只大猩猩。当他们第二次观看影片看到大猩猩时,感到非常震惊。之所以他们第二次能看到大猩猩,是因为他们现在有意识地关注着大猩猩,不再为数数而分心了。你可以在互联网上找到《看不见的大猩猩》( Der unsichtbare Gorilla )这部影片,和你的朋友一起试试这个实验吧。

情绪不佳时的知觉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我们对于那些与自身情绪相契合的事物的感知会更为强烈。因此,如果心情不好,我们就更容易感知到负面的、存在问题的事情,甚至可能会夸大这些事情的程度。如果早上带着糟糕的心情去上班,我们往往只会注意到刁难我们的顾客、不愉快地和我们打招呼的同事、老板挑剔的眼神。而那些友好的顾客、和善的同事、老板的表扬都将被我们忽略。

特别在个人危机中,当我们沮丧、悲伤甚至绝望的时候,更应该注意自己的知觉是否被蒙蔽了,同时努力去寻找那些可能存在的希望之光。停顿片刻,想一想,是否在自己身上也看到了思维误区?这些误区是否加剧了你的个人危机?你的头脑中有哪些思想寄生虫?

你在自己身上观察到了哪些思维误区?请试着填在下面的表格中。

为了使关于知觉的阐述更加完整全面,我想在证人证词方面做一个简短的延伸。

知觉心理学之旅——犯罪世界

我们的知觉会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以我所属大学的法学研究项目为例,我们调查了对证词产生负面影响的因素,并研究了如何提高证词的准确性。美国研究者伊丽莎白·洛夫特斯(Elizabeth F.Loftus)曾进行过一项经典研究,研究结果证明,询问证人时的用词会影响审问结果。在研究中,她将看过车祸影片的被试分为三组,然后分别问他们:“当汽车‘相接触’、‘相碰’或‘相撞’时,它们的速度有多快?”根据所选词语的不同,被试估算的速度依次递增。一周后,被试被问及他们是否看到了碎玻璃,尽管影片中没有出现碎玻璃,但那些被提示汽车“相撞”的大多数人说自己的确看到了碎玻璃。

在我们自己开展的一项实验中,研究了错误的罪犯画像所带来的误导效果。我们向被试播放了一部自制影片,影片呈现的是一家眼镜店发生的盗窃案。一周后,我们要求被试指认作案者。在此之前,我们刚刚给被试提供了有关该案件的各种报道。其中,三分之一的被试收到的报道上有实际作案人的素描,而第二组被试收到的文章则附有另一个人的照片,这个人也在随后的照片指认中。最后一组拿到的文章则不包含照片。结果证明,第二组的虚假素描导致认错人的比率很高。

伊丽莎白·洛夫特斯的另一项实验证实,证人会受到言语上的误导。在这项实验中,被试观看了一部罪犯试图闯入汽车的影片。然后,他们阅读了一份据称由一位教授撰写的关于肇事者的描述。那些从这个描述中读到罪犯有小胡子(实际上并没有)的人,在随后的排查中指控了一个有小胡子的人。

你已经看到,我们的知觉不仅取决于我们内心认为什么是重要的,还会受到外界诸多因素的影响。即使身处同一空间,两个人感知到的东西也可能完全不同。你的感知不是无懈可击的视频文件,因此不能将其作为证明现实的可靠依据。

危机中我们的知觉

那么,上述所讲的一切,与我们的主题“危机”有什么关系呢?自古以来,人类就需要从环境中筛选出对自己重要的东西。即使在今天,我们的大脑仍然被设定为在一个看似危险的世界中生存。我们只有一个大脑,在进化过程中,它在危险领域上的变化小得令人吃惊。因此,当遭遇个人危机时,我们会优先感知到危险。这能让我们及时做出反应,从而保障自身的生存。即使在危机发生后,危险模式也不会立即完全关闭。这就是为什么在危机结束后,我们也不会想“那很糟糕,但已经过去了。”相反,大脑希望避开未来的危险,因此对危险的知觉会更加敏锐。

时至今日,大脑的这种工作方式在危险时刻仍然是重要和有益的。毕竟,危机有时不会马上停止,还会反复出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需要在一段时间内保持警惕,想想道路交通中的种种情况,你就明白了。然而,如果你和你的大脑都过度反应、夸大其词,只从消极的角度看待压力事件后的世界,那么对你自己、你的未来和其他人都将产生不良影响。这种选择性知觉会让人过分高估这次经历的危险程度。这对那些在关键事件之前就已经有不良思维模式,并经常臆想自己处于危险之中的人来说尤其严重,会使他们在应对危险时变得愈发困难。

一旦陷入这种状态,仿佛每个角落都潜伏着威胁。如果我们过度概括,就可能会认为自己一旦被解雇,就再也无法获得快乐,而且更糟的事情很快就会发生;我们甚至还会给自己贴上“失败者”的标签,认为自己一无是处;我们的其他才能也不再有价值,变得模糊不清,被那些思想寄生虫所遮蔽。

在这种情况下需要注意的是,不要让自己的思维进入螺旋式下降的状态,不要让当前的危机变成普遍的人生危机。因为我们不断在思想上确认灾祸,这会让我们觉得这些灾祸发生得更加频繁,而且与那些我们不予理会的灾祸相比,这些被强化的灾祸更有可能再次发生。再加上自我实现的预言,这就成了一杯危险的鸡尾酒。尤其在个人危机中,它会阻碍你变得更好。我们的思维模式和对该经历的判断,对如何处理危机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再次引用本章开头马可·奥勒留的话:“你生活的幸福,取决于你思想的特质。”

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思维和行动模式,这最终会促使我们改变应对危机的方式。不过,这并不容易,如果我们在生活中反复犯过类似的思维错误,思维就会在大脑中留下痕迹。如今我们知道,大脑是可塑的,这就是所谓的神经可塑性。如果我们反复思考同一件事,这种思考方式就会反映在大脑结构中。如果我们想用与以往不同的方式思考,就必须重塑我们的大脑。

如果我们发现自己有这样的思维错误,该怎么办呢?如果你觉得某种想法对自己没有帮助,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该怎么办?让我们先来看看哪些做法是没有帮助的。很多人会尝试不去想脑子里的某些想法,也就是忽略这些寄生虫,但这种做法真的有用吗?在继续阅读之前,我们先做个小实验,请定时一分钟。

现在,请试着在一分钟之内,不要去想一只绿色的马。

成功了吗?大概没有。不管你用了什么策略来避免去想一匹绿马,最终很可能只会让你更强烈地想起这匹马。在进行这项实验之前,你是否经常想到一匹绿马呢?如果是,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我们的思想就像一个水球。如果你用尽全力把水球按到水下,一旦你突然松开它,它会弹得更高。压制不愉快的想法需要很大的力量。如果你不小心或力量有所减弱,这些想法就会更强烈地重新浮现在脑海中。在心理学中,这种效应被称为“白熊效应。”当然,它不仅对白熊或绿马有效,对你所有想法都有效。

与其把自己的想法推开,不如将其置于放大镜下,然后加以分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知道我应该积极地想”,这是我经常听到的回答。不,你不应该这样做,我个人并不认同“积极地想”这个说法。重要的是,我们要进行有益且符合现实的思考,这样才能让寄生虫现出原形,教它学会礼貌。或者,我们也可以用更友好的“客人”,即共生体来代替它。

为了产生新的、有益的想法,我们应该与自己对话,问自己几个问题。通过诚实地回答这些问题,我们一定会清晰地意识到,当时那个想法是多么地无益。下面的一些问题可能会对你有所帮助。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并非每个问题都适用于所有的困境。例如,如果你的孩子与你断绝了联系,这与你被解雇的情况是不同的。看看在当前的危机中什么最适合你,然后与自己进行一场内心对话。

更正思维误区

第一个问题:从长远来看,这种想法对我有帮助吗?

自动产生的、像寄生虫一样的想法对我们往往毫无帮助。因为我们常常用它们来限制自己。认为邻居对自己有不好的看法、认为自己永远无法从与生活伴侣的分离中走出来,这样的想法对我们有帮助吗?当然,一开始我们感觉有帮助,尤其是在第二个例子中。但事实真的如此吗?从自我实现预言的角度来看,如果我们这样想,它就很可能成真,因为我们可能会因此而放弃行动,不去改变现状。客观来看,这种想法于事无补,只会限制我们的行动。

我们不妨这样想:目前的情况对我来说非常困难,但是,我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就学会与现状共存、接受它,要么就让那个寄生虫来决定我未来的生活。我要对我的未来负责,而不是那些寄生虫。尽管目前情况并不乐观,但我总有一天会走出失落的阴影,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第二个问题:如果好朋友遇到了类似的情况,我会给什么建议?

说来也怪,我们总是更理解别人,也有更好的主意。想想你会建议好朋友怎么做,你就能与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也可以说是退一步,与自己的问题拉开距离了。从这个距离中,你往往能找到好的建议。你也应该做自己的好朋友,向自己推荐那些会推荐别人做的事。

第三个问题:其他人在这样的处境下会怎么想?

这也能让我们与自己保持距离。有时我们知道,如果问自己的朋友,他们会怎么想、怎么说?他们此时不在身边,我们也可以问问自己这个问题。

第四个问题:我曾经战胜过艰难的处境吗?

有时,当我们在危机中被自己的感觉打倒时,并没有意识到我们有很多资源可以用来解决问题。想想你已经克服了哪些困难,发现了自己的哪些优势,同时思考你是如何做到的?

第五个问题:什么能在这种处境下给予我勇气和安全感呢?

也许可以找一位好朋友倾诉,也许可以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这样能让我们的情绪稳定下来,然后继续思考。我们可以问问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能给我勇气和安全感的是什么?我可以专心做什么吗?我心灰意冷时有什么东西曾经帮助过我,以及我能找到一个象征物品吗?也许你会想到一块石头、一个贝壳、一块木头或其他完全不同的东西。然后,你可以把这个东西放在你待得最久的房间中的明显位置,或者随身携带,提醒自己坚强。

第六个问题:明天、一个月或一年后,我会如何看待这种处境?

我们都经历过困境,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没有起伏。不时反思一下过去这些情况是如何处理的,会对我们有所帮助。这样我们就会意识到,有些情况并没有我们当时想象的那么糟糕。所以,在当下的危机中,将自己的思维传送到未来,想想等到时过境迁时我们会对此有何感想。如果以后会认为情况并不那么悲惨,那我们为何不现在就这样想呢?这会帮我们减少很多负面情绪。在危机之外的情境中,我们也应该节省体力,更有目的地应对问题。

如果你正承受非常大的压力,想一下你是否认识经历过同样情况的人,这也可能对你有所帮助。看到这个人能够在一段时间后重新找到生活的方向,有时会给你带来勇气。如果别人能做到,你也能做到。把这个人当作榜样,但前提是你必须认识他本人。互联网上的非个人化的自助小组有时也会有帮助,但也存在危险。你不知道谁是真正的幕后推手,也不知道参与者的兴趣所在。如果小组里只有遭受不幸的人,往往会缺乏外部的观点和视角的变化,更重要的是,通常还会缺少专业知识和有效的组织架构。

第七个问题是三连问:我的个人危机会带来什么最坏的影响?那样到底有什么不好?最坏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

关于负面事件的想法往往具有威胁性,以至于我们不愿继续思考,甚至在觉得它们变得过于可怕时中断这种思考。尽管如此,这种思想寄生虫仍然存在,盘踞在某个角落,不时要求我们增加对它的关注,而我们总是试图忽略它。

下面这个例子可以说明这一点。医生告诉D女士她患有II型糖尿病,而且以她的年龄患这种病有些早。D女士彻底崩溃了。她听说糖尿病会引发其他一些疾病,她还害怕一辈子都要注射胰岛素。除此之外,她再也无法享受进食的乐趣了。一想到自己的诊断结果,她的心情就变得很糟糕,每天都要哭几个小时,晚上只能通过转移注意力来缓解情绪。

为了探究她头脑中的障碍,并将思想寄生虫赶到它应该待的地方去,有人问她,她的个人危机最坏的潜在影响是什么。她犹豫了一下,说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失明。她的一个远房姑姑也患有糖尿病,几年前失明了。但她根本不想去想这件事,因为她会感觉越来越糟。她想摆脱的正是这个念头,否则她会马上哭起来。

现在到了三连问的第二个问题,那样到底有什么不好?她近乎愤慨地说,非常不好。如果你失明了,你的人生基本就完了。当再次被问及失明到底有多可怕时,她想了想解释说,失明很可怕,但也不是世界末日。她可能会学会面对,毕竟其他人已经做到了。事实上,她的姨妈就做得很好,而且大多数时候姨妈过得很开心。因此她得出结论,虽然失明并不好,但肯定是可以应对的。

第三个问题是,她失明的可能性有多大。她得出的结论是,这种可能性很小。如今有很多方法可以治疗糖尿病,她必须更加仔细地分析自己的疾病。也许她可以从减肥和注重饮食开始,毕竟吃得健康并不意味着失去进食的乐趣。于是,这个思想寄生虫从她的脑海中跳了出来。有了这样的想法,她终于能够采取行动了。她深入研究了自己的疾病,因为她想为糖尿病患者的健康生活做出贡献。

为了改变自己在困境中的想法,深入探究这些想法是很有帮助的。通过提出有针对性的问题,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绝望时的想法往往不是真正有用的想法。它们给消极的幻想留下了太多的空间,而且通常与现实完全不符。新获得的距离感可以让你与这些想法保持距离,并由此得出一些有用的想法。我们能够想起自己的优点,找到安全感,并把可怕的情境分析透彻,让它们不再具有威胁性。

向那些试图掌控我们的思想寄生虫宣战,不要让它们左右我们的生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危机过后保持心理稳定,继续前行。在下一章中,我们将探讨如果思想寄生虫始终不肯离去,我们该怎么办。 ZIDXszjUk9U+lG/7GJFUHGohp9iFvRSXF9WPxNCT4JY7/z7TtKv2+ZswFjtlhsK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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