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如老憨所说:“他死了以后,连个人都找不到,不接触村里人,不认识村里人,两个手丫子一挓挲,找谁去?你是把我扛出去、还是拖出去?”这时候,大山在父亲老憨的病榻前真的犯愁了。老母多次催促大山给老憨找坟地,大山再不找坟地,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就要回村了。大山还不知道自己是在父母半百之年收养的,父母对他太溺爱了,什么事都由着大山,才使大山像扶不起的阿斗,就知道整天的泡在网吧。
大山硬着头皮,手里捏着一把汗,来到大青山村,这是原来他们住过的村庄。虽然大山住过,但自打上了学,就搬家进了城里,就没和村民说过几句话,老憨的买卖做得风生水起,倒是很少遇到村里人,也很少和村里人交往。大山这次去村里找一块坟茔地,进村后当然是举目无亲。童年的伙伴在他的心中荡然无存,老人见到他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个陌生人。大山的脸捂得没有血色的白,就像得了皮肤病,他看见一座老宅的墙根处,坐着两个老者,老者也像得了脊椎病一样,歪着头看了他一眼,互相瞟了一下白眉毛下的眼帘,问:“谁呢?你认识吗?”
“我可不认识。外地的吧。”
大山急突突的,很窘迫的样子。“大爷,我是本村的。”说话的声音像小沈阳。
老者抬起头,往后仰了一下,身子就跟着往后仰,后背靠了墙,终于把头挺直了:“我们不认识你啊?”
大山说:“大爷,我是老憨的儿子。”
“老憨?”
另一个老者哼哼半天,“老憨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是大山……”
“我是大山。大爷,我爹快不行了,在城里也没地方放。”
老者耳朵冲风,动了一下,“你是找个地方埋了?也是,骨灰盒不能放家里,人死了,入土为安。”
另一个老者斜着头瞅瞅向阳的山坡,“那山坡上准中,你去问问老王组长吧。”
大山擦把汗,平时话语就少,也可能是在网上玩的,和虚拟的网络空间的话语还是不少,就红了脸,低着头向前走,进了村子,找老王组长。
老王组长是这个大山沟里的最高长官。因为这个大山沟现在已经不足十户人家了,全是老弱病残,就老王一个近五十岁的还算年轻的年轻人。大山本来就和上了年龄的人没有共同语言,一句客套话没说,也懒得说,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是老憨的儿子,我爹不行了,来看一块坟茔地。”
老王知道这些年老憨有点钱了,就动了心眼,想起村外进沟里的那条坑坑洼洼的石头路,就看着村外说:“大山,你怎么来的?”大山说:“我坐客车到村里,走着进村的。我问村里的人,说进了这条沟,就是我们村。”
老王故作惊讶地问:“你们村?这是你们村?”
大山的脸羞得通红:“我……”磕巴了。
“你们不是早就搬走了吗?你走时,还不认识沟里人吧。”
大山擦擦眉毛上流下的汗,“组长,你看看给我爹安排个地方吧。”
老王一翻白眼:“找地方行,你想想,老憨真的哪天没了,你怎么把他弄来?一个死人,不能你自己抱来吧。”
“这……这……”大山嗫嚅着,大山还真的没想到。
老王心平气和地说:“这样孩子,叔叔不难为你,你回去和你那个玉兰妈妈说,出一台铲车,把沟外的路铲铲,我现在领你去看坟茔,你们铲车来了就捎把坟茔地铲铲吧。”
大山很轻易地答应了老王的提议。老王在头前走着,他在后面跟着,到了那座向阳的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