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萌芽实现了从 0 到 1 的突破,那么从 1 到 2、从 2 到 3……的生长是否顺利?我也比较关心。
——我常跟老师们说,我们倾其一生也许只能成全一个教育机构的童年。何况“生态纪”才存活了 15 年,也许仅能算作婴儿期。我们有了从懵懂到微明的跨越,但“1”之后的路还很长很长。不过 2009 年之后的教育之路确实有了更多皈依和自信,老师们再跟家长沟通时起码可以清楚说出我们想培养什么样的人(一心四环),以及我们的愿景(四心一环)。更可贵的是这枚卵是原生的,它带着她的基因,并根植于机构的血脉之中,也算是机构踩出的第一个脚印。
有了理想、愿景,但怎么达到呢?就这样第二个脚印落下已是几年之后的事了。2012 年冬天,在晋阳湖边的一间毛坯房里我开始又一次闭关:一张床、一片地垫、一箱方便面、一袋书、一个本、一包白纸、一支笔。当然阻力也有,毕竟已近年关我却要闭关,但比第一次小多了。闭关期间,我时而阅读、时而沉思、时而书写、时而遐想……就好比在精神的旷野中漫步、驻足、采撷、欣赏、飞舞、创造……甚至狂喜,尤其是有精神果实结出的一些时刻。
当然也有压力,也有与世隔绝的孤独。记得除夕前一天的黄昏,我下楼放风、吃饭,马路上几乎没人,当时这里还是郊外,仅有的一两个工地饭铺也已关门歇业。一个人走在改造前的新晋祠路上,天色昏暗,天气很冷,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提示着远处的欢愉,也预示着年的到来。不知何时,一只黑色的狗出现在我身后,跟着我走。奇妙的是,我走它就走,我停它也停,不靠近,也不落下。我没有紧张,因为当我们目光对视时,它充满善意,并流露着羞怯和凄凉;我继续走,它也跟着走,我没有打扰它,它也没有打扰我。我们彼此保持着舒适的距离,约三五米,就这样我们一起走了足有几百米。在快到小区的河桥处时,它岔开了,沿着河南岸离去,我们彼此目送……那一刻,我几乎流泪。一只多情的流浪狗,离开时依然怯怯的,它似乎看到了我的孤独,陪我走一程……第二天,我结束闭关,回家过年。
时隔六年,春节又近,我不知道那只流浪狗此刻依偎在哪一处黑暗,过得可好?
@大山:看来这第二个脚印有激情也有悲情。人和他者的连接有时真会产生奇妙甚至轰轰烈烈的化学反应,不管是动物、植物,抑或是一块石头。让我不禁想起有本书里的一句话:“没有了翱翔的鸟、没有了博大的森林、没有了昆虫的声音和色彩、没有了自由流淌的河流、没有了鲜花盛开的原野、没有了白天的云和夜晚的星光……我们将在所有那些使人成为人的方面一贫如洗。”
——这句话曾深深地触动过我:它拨动了人类最普遍但也尘封最久的那根琴弦,让人重温大自然母亲的体温和脉搏,重新审视我们作为“自然之子”的身份和与同为“自然之子”的林河湖草、飞禽走兽的关系及更深的意义,我们曾经在一起,现在在一起,未来也应在一起,任何一方的缺席都会让灵魂的完整性受损,就像歌里唱的:我深深地爱着你,这片多情的土地……
如果没有精神的丰盛、情感的丰盈,冷漠必将粉墨登场,成为头牌;世界将不再称其为家园,而是另一个了无生机的冰冷月宫,甚至成为杀戮和摧毁的战场。
@大山:这就是人文情怀吧。人是无法自己填满自己的,就好比抓住自己的头发,也无法把自己拎起一样。真正能拎起自己的必然是一只来自他方的精神之鸟。
——说人文情怀好像有些笼统、泛泛,其实就是那么一点点善意。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对善的解释很简单:就是“与生无害”。我想不管是人文情怀也好,还是善意也好,都是作为教育工作者必不可少的情质底色。也应该是我们选择教师的重要标志。人之初,性本善。任何人都具有善的胚胎,更重要的是后天的成长环境是否一直适合它的生长、发育。说到底这是一种在关系中孕育的品质,因此我们常说“关系大于教育”。而这些关系不外乎就是人与世界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己的关系,每一方都举足轻重。教育是人文敏感度最高的职业,进入需谨慎——因为你的面前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