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时候,晨雾还没散干净呢,藏书阁的檀木窗棂上挂着水珠儿。
顾苏白缩在竹编的蒲团里头,手指头在古籍那泛黄的页脚摩挲着。
昨天晚上被沈夜珩给烧了的残卷都变成灰了,不过她在暗格里又翻出来一本更旧的。
封面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书,顾苏白正在看第三卷:命盘。
当看到“命盘”这俩字的时候,她的眼前一下子就冒出来幻象了:血红色的云雾里,有个青铜做的大盘子悬在半空中,数不清的银线就跟活物似的穿来穿去的,最后缠到了一双沾着血的手上。
那双手模模糊糊的,可又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就像是那种深深埋在灵魂深处的记忆。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幻象没有马上就没了。
再低头看看书里的插图,竟然跟幻境里的命盘轮廓有点像呢,就是年头太长了,图案都已经模糊得不行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赶忙用指甲把表面的灰尘刮掉,一条特别细的纹路就慢慢露出来了,跟她刚才看到的几乎是一样的。
突然,太阳穴那儿一阵刺痛,就好像有记忆的碎片在脑袋里硬给撕开似的。
她赶紧扶住书案,喘着气的时候,一段又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就涌进脑袋里了:雨夜、山顶,她自己一个人站在风里,手里拿着一个青玉做的符,脚底下是一圈用血符弄成的阵法。
老远就看到雷光“唰”地劈下来,一下子就把中间那块老大的石碑给照亮了。
那石碑上刻着个老复杂的命盘图腾呢。
她嘴巴一张一合的,嘴里念叨着那些让人听都听不懂的咒语。
那命盘居然慢悠悠地转起来了!
顾苏白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朝着头顶涌去,好像下一秒就要炸开一般。
“你在干什么!”一个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顾苏白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脑门上直冒冷汗。
她抬起头,瞅见一人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顾苏白记得,那人好像叫楚云歌。
他身上那件玄色的长袍,上面的金线锁魂纹在晨光的映照下,透着一股冷光。
他出现在这儿也不奇怪。
他可是宗门执律堂的副使,管着藏书阁巡查的事。
顾苏白以前就听说过,他每个月都得亲自来这儿一趟,检查禁书区的封印有没有问题。
只是没想到今天能正好碰上他来。
“藏书阁禁书区,杂役弟子也能想进就进,想翻书就翻书啊?”
顾苏白耷拉着眼皮,昨天才刚被林清澜诬陷“私闯禁地”,这时候要是再解释,那不就更像是真有问题了嘛。
“我……我就是帮掌事长老整理旧书呢。”
“掌事长老?”楚云歌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却没到眼底。
他伸手就把她怀里的书给抢了过来:“《星轨要录》可是在禁书区的第三层呢,掌事长老难道会让杂役弟子自己一个人去爬那三十三级木梯?”
顾苏白的后脖颈都冒出了一层薄汗,原来那本书叫《星轨要录》啊
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就像敲鼓似的,砰砰直响。
楚云歌随意的打开书,恰好就停在刚在顾苏白看的哪里。
顾苏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像鬼使神差一样,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说:“我见过它。”
楚云歌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他低下头去看那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
顾苏白也意识到自己僭越了,急忙缩回手。
楚云歌手腕轻动,轻声问:“见过什么?”
顾苏白咬着嘴唇说:“命盘。”又接着说:“好像是幻象里看到的,我也不太明白。”
楚云歌的瞳孔收缩:“马上离开藏书阁。”
说完就抓起《星轨要录》,转身就走了,行走的衣襟刮掉了桌子上的一些散纸。
一直等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拐角那儿了,顾苏白才敢弯腰去捡起那些散纸。
最上面的那一页写着:“命盘镇灵泉,灵泉养轮回。”
顾苏白紧紧地攥着这页纸,手指关节因为用力变得发白了。
她这才明白,原来昨天晚上残页上提到的“轮回之主”,竟然和命盘还有灵泉都有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