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巴尔·阿里埃利原是以色列国防军8200情报部队的一名军官,退役后创办了以退役军人为核心的8200 EISP。作为非营利初创公司“加速器”,8200 EISP可能是全球同类组织中的第一家。在成立后的前13年里,经8200 EISP项目孵化的近200家初创公司募集了总计14亿美元的风险资本投资。
阿里埃利后来也成为一名连续创业者、投资者和以色列创新根源研究专家。在所著的《无畏——为什么以色列能成为创新强国》一书中,她讲到了青年运动在孩子心中播撒创业种子方面所发挥的关键作用。她举例说,有一天,上三年级的儿子亚登从学校带回了一张通知单:
6月5日,星期二,我们将为三年级学生举办第一次童子军聚会,为明年的活动做准备。如果您的孩子有兴趣参加,我们将于下午4点在校门口接他们,然后一起步行到童子军中心。他们也可以于下午4点30分在童子军中心与我们会合。
谢谢,
新任辅导员团队
虽然这条简洁的信息没有透露多少内容,但它蕴含了以色列文化的诸多特质。第一,童子军是一种社区活动。当附近有多个童子军中队时,孩子可以自行决定加入哪个中队,比如跟朋友们加入同一个中队或者加入家中哥哥姐姐加入过的中队。有时候,加入哪个中队也是一种家庭传统,比如父母会让孩子加入当年他们所在的中队。第二,这条信息中不带有任何说服的意图。它假定大多数孩子想参加。在以色列,孩子长到9岁或10岁的时候,大多会加入童子军或其他各种各样的青年运动组织,这是他们成长的一部分。第三,新任辅导员可能都是十五六岁的青少年,但家长普遍对他们持信任态度,相信他们会把自己的孩子及其他几十个孩子安全带到目的地。那种所谓的“开营第一天”欢送活动根本不存在。它所传递的信息很明确:我们负责,相信我们,孩子在我们这里是没有问题的。
自1907年英国军官罗伯特·贝登堡创办童子军组织以来,赋予儿童责任一直是童子军活动的核心所在。“对童子军小队长要多抱期待,十有八九,他们会达到你的预期。”贝登堡写道,“但如果你总想着照顾他们,不相信他们能把事情做好,那么他们永远都不会主动去做任何事情。”
这里提到的童子军小队长,是指十几岁的青少年,他们负责领导大约8名年龄更小的儿童。在贝登堡看来,童子军的性格塑造与培养年轻人的责任感息息相关。“小队制度是童子军活动得以开展的方法,而且是唯一方法。”
但贝登堡以及当今世界的童子军活动,也认同童子军成人领导者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与成人之间的关联”是开展童子军活动的8个基本方法之一,其指导原则是“童子军通过观察成人的行为举止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在这一方面,以色列的青年运动与国际青年运动割裂开来。以色列的青年运动似乎并不重视向成人学习,也不崇尚这么做。之所以最大限度地把童子军同成人隔离开来,原因之一就是让童子军成员担起更大的责任。这也反映了两者在目标上的重大区别。
同其他所有地方一样,以色列的青年运动是为了培养更好的社会成员。“我们必须改变男孩子的心态——从‘我能够得到什么’转变为‘我能够给予什么’……在童子军活动中,你是在与自私的思想做斗争。”贝登堡说。相应地,与其他地方一样,志愿活动是青年运动的基石。学习群体和团队合作的价值,以及学习如何服务祖国乃至更广大的世界也是如此。但以色列的不同之处甚至可以从青年运动的名称上看出来。这个国家不仅期望年轻人加入社会,而且期望他们改变社会。
以色列青年运动组织青年卫士就建立了很多“基布兹”(kibbutz的音译,意为“集体农场”)。同其他建国前的青年运动一样,它组织欧洲的犹太青年前往当时英国统治下的巴勒斯坦,而这些人后来成为建立新国家的先驱。时至今日,青年卫士依然存在。从历史发展来看,该组织崇尚贝登堡的童子军活动,但也有其自身的鲜明特色。
贝登堡的童子军活动的目标是把年轻人培养成优秀和忠诚的公民,让他们遵循父母为他们铺好的道路前行。但青年卫士不同,它旨在提升人们的品质,鼓励他们与命运抗争、有所作为,为自己乃至整个民族创造有意义的生活。青年卫士从童子军活动中汲取灵感,并对其各个方面进行了更新和调整,以适应犹太复国主义者培养新的犹太人的雄心。
按照青年卫士的描述,该组织的创建宗旨是“对苍白和无意义的成人社会的反抗,对离散犹太人命运的反抗”
。它的目标是用一种新的信念来取代几代人在面对欧洲犹太人遭受压迫时所持的消极态度,而这种新信念就是“一切皆有可能,人类历史是可以改写的,年轻人是不可战胜的,前行的道路是需要他们自己去铺设的”。
青年卫士的愿景是世俗化的和社会主义的,其终极目标的缩影就是所谓的公共乌托邦“基布兹”。不过,令人震惊的是,以色列最主要的宗教青年运动组织也是革命性的。1929年3月7日,38名男孩不顾宗教犹太复国主义联盟运动组织米兹拉希(Mizrahi)的反对,在耶路撒冷成立了阿奇瓦之子(Bnei Akiva)运动组织的首个分队。
米兹拉希组织的拉比所担心的是,阿奇瓦之子不是由知名宗教人物领导的,而且它的活动可能会分散年轻人的注意力,使得他们偏离宗教学习。但这还不是拉比最担心的,他们最担心的是“从本质上讲,青年运动是反对现状的。宗教与反抗是对立的,因为宗教教育在其与古今的关系上必须是保守的”。米兹拉希最终接纳了阿奇瓦之子,而后者已发展为世界上最大的宗教犹太复国主义青年运动组织,它在42个国家和地区拥有大约12.5万名成员,大多数宗教“基布兹”也都是由它建立的。
在其他很多国家,童子军活动被认为是一种美好的年轻人活动,而不是一个融入国家历史的共有的人生阶段。以色列人认为,青年运动不仅有利于塑造个人性格,而且有利于学习“吉布什”的价值,而“吉布什”对以色列的整个文化来说至关重要。正如老师会在课堂上讲“吉布什”比各学科的学习更重要,在童子军当中,核心的价值是团队的重要性不亚于个人。
强大的青年运动传统也强化了不同世代之间的纽带关系。对很多以色列父母来说,他们有自己的童子军经历以及担任童子军辅导员的经历,也就会鼓励孩子去拥抱童子军或其他青年组织的“吉布什”。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成人礼:优秀的四年级学生在高中毕业时成为辅导员,负责整个青年项目。这是一个自我补充的体系,在这个体系中,担任监督角色的成人屈指可数,通常也不插手具体事务,因为年轻人自己说了算。
那些移徙到以色列的人由于没有这种成长经历,所以对孩子参加的青年运动活动可能会感到困惑。每年夏天,来自全国各地童子军中队的上千名童子军会占据一片森林,场景看起来就像是《蝇王》的快乐版:数十个营地,汗流浃背的孩子蹿来蹿去,而视野所及,几乎看不到一个成人。在探访日,家长可能会看到孩子昏昏欲睡、毫无生气。这其实是一种误导,因为他们在为夜间的行动保存体力。一到晚上,他们就会活跃起来,在脸上涂满自己所属中队的颜色,高喊口号,试图把其他童子军中队比下去。另一个最常见的活动是建造巨大的木结构,并用油浸过的布条拼出童子军中队的名称,然后在夜间点燃焚烧,这或许是为了把部落归属感烙进他们的集体意识中。
在森林中看到这些孩子的活动场景,人们的第一感觉可能就是乱,但这实际上是一种错觉。这些活动中蕴含着深层次的、强大的社交力量。首先是向年轻人灌输一种责任意识。对很多以色列人来说,成为青年运动的辅导员是他们第一次尝试管理项目和人。其次是学习什么是“吉布什”,以及怎么在人与人之间建立可持续一生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