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时节到了。
木锤要去县农校报到了,猫仔和蔻子、棉花他们去送他。他们把木锤一直送上了公路,看着他上了公共汽车,公共汽车走得看不见了,他们才姗姗地往回转。
棉花对猫仔说:“毛猴明天要走了,你去送不?”
猫仔的鼻子又有些酸了,说:“我不去。我见不得他得意的样子。”猫仔知道自己又嫉妒上了。这样做是不是显得太小心眼了?太没度量了?我应该表现出像个大男人的样子,很大度地祝福他,很真诚地去送他,就像送木锤一样。“棉花,你是不是有些瞧不起我?我太没出息了。”
棉花说:“怎么会呢?你和毛猴是不一样的人。毛猴聪明,会读书,心眼多;你憨实,脾气倔,心眼好。要是那个四锣将来是像你一样的人,那就,”棉花羞涩地低下头,“那就好了。”
蔻子说:“我喜欢毛猴哥!毛猴哥将来会有大出息的!”
猫仔和棉花对视了一眼,都不作声了。他们默默地往回走。
快到村口了,猫仔忽然想起来似的问棉花:“你定亲了?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
棉花的脸一红,说:“我娘给我定的是年底,我虚岁十五。四锣来了,我们家就添了个男劳力了,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猫仔说:“可是,你还这么小,不应该这么早就……”
蔻子说:“我爸说,再过两年,就把我也嫁人了!”
棉花说:“小伢子家,不懂。蔻子,你先走,好吗?我和猫仔哥说两句话。”
蔻子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地走了。
猫仔说:“你刚才说,有人欺负你们了?”
棉花说:“我不敢说啊,我怕,我怕他报复啊……”
猫仔催促说:“怕甚?有我呐。”
棉花说:“就是扒灰爹,他欺负我娘,对我娘动手动脚……要不是我回来及时,他就得逞了……”
猫仔狠狠地说:“他还说是我堂叔,我不认他,我没有他这个堂叔!下次让我撞见了,我拔了他的几根吊毛!”
灯盏在吴铁头家安顿下来后,昌文不知怎么的就找了过来。他要灯盏回去,说要和她好好过日子。灯盏不同意,坚决地拒绝了。她说她死也不回去了。昌文见说不动,就想让豆子帮着说。豆子说:“昌文哥,她既然死了心了,你就放了她吧。”昌文说:“不,不能就这样放了她,我要耗着她,看谁耗得过谁!”
昌文走了。灯盏知道在吴铁头家不能久待下去了,说不定昌文什么时候又来闹了,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她就到外边找房子。
房子让她找到了,就在县高旁边,一户人家搭的临时铁棚,一个月的租金五块钱。虽然贵点,灯盏还是租下了。
灯盏回去告诉豆子,说:“豆子,我要搬走了。”
豆子有些舍不得,说:“灯盏姐,你怎么要走了?是不是豆子哪里做得不好,让你生气了?”
灯盏说:“傻妹,你哪有做得不好,我感谢都来不及呢。我在这住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万一昌文又来闹,弄得大家都不愉快,所以就干脆搬出来算了。我是很想天天和你在一起的啊。”
“你这说走就走了,我这心里怪难受的呐。灯盏姐,那我怎么去找你?”
“就在县高旁边。那天你有空了我带你去坐坐。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好的。可是,连我哥也不能说吗?”
“嗯。除了猫仔,谁也别和他们说,知道吗?”
“灯盏姐,我不懂了,为什么猫仔可以说,我哥却不能说?”
“豆子,不是我对你哥有意见,你哥这人好着呐。我是怕他嘴里跑风,知道不?猫仔不一样,他嘴严实着呢。”
“那好吧,除了猫仔,我谁也不说。”
“要是猫仔来找你,你就让他来找我,好吗?我有事和他说。——哦,算了,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不要告诉他了……”
“灯盏姐,究竟要不要说啊?我都弄糊涂了。”
灯盏摆摆手,说:“就这样吧。我走了啊,你有空就过来坐……”
豆子怔怔地看着灯盏走了,心想:灯盏姐这是怎么啦?她从来不这样啊,即使遇到了再不快乐的事,她也是笑嘻嘻的,不像今天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是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