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吴铁头这些日子都是埋着头，一个人独来独往，每天一早拎个包就出了门。

这天，豆子推着魏紫槐买菜回来，一打开门，就听到厨房里有响动。莫非进小偷了？她轻手轻脚地跑过去一看，是吴铁头回来了。豆子见了吴铁头就有些畏怯，说：“表舅，您回来了？您怎么下厨房了？让我来吧。”

吴铁头哈哈一笑，说：“表舅今天高兴。表舅今天给豆子打下手。”

魏紫槐摇着轮椅过来，说：“老铁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水倒流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说来听听，不会是不让你退了，让你再在局长位子上又干几年？那我可不答应！”

吴铁头并不生气，说：“看你说得甚？！是张文革的事。算了，组织上的事，我不便说。你也就此打住，不要问了。”

魏紫槐听他这一说，就来了气，说：“文革要提拔的事，单位的家属们都传开了，说上面都派人来考察了，单位也研究讨论了，可就是有人通不过，从中作梗，要把事情搅黄。文革这伢儿又年轻，又能干，凭什么不让人家上去？我说，这个人该不会是你吧？”

吴铁头顿时黑了脸，说：“什么叫从中作梗？！关心年轻干部叫从中作梗？他一个毛头小伙，没生活磨砺，没工作经验，把他推到领导岗位上去，是为了他好，还是害他？我这样做，既是为了单位负责，也是为了他本人负责，我凭自己一颗良心！”

魏紫槐气咻咻地说：“好啊，良心，良心，我看谁认你的这颗良心！这下可好，你一下子就把人家得罪死了！我看今后谁还会踏你这个门槛？”

这时，豆子听到有人在敲门。豆子把门打开一看，敲门的是灯盏。

“灯盏姐，你来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变化好大啊！”豆子欣喜地把灯盏拉进门去。

灯盏温婉地一笑，拉着豆子的手说：“我一路打听过来的。县城里我只认识你，所以我就找你来了。豆子，你变洋气了。”

魏紫槐摇着轮椅过来，说：“豆子，谁来啦？怎不介绍一下？”

豆子不好意思地一笑，说：“表舅娘，这是灯盏姐，和豆子一个屋场的。”

魏紫槐说：“好啊，来了就在这吃饭。豆子的表舅在厨房做饭。”

豆子拉着灯盏去见了吴铁头，对他们作了介绍。吴铁头说：“豆子，你陪客人说话去，表舅在这里做饭。”

豆子说：“表舅，还是让豆子来吧。”

吴铁头挥挥手，说：“你去，你去，你陪客人说话去。”

豆子拉着灯盏的手来到偏厦。这个偏厦原来是堆杂物的，现在腾出来给豆子在住。偏厦虽窄，但收拾得很干净。偏厦里放一张折叠床，白天靠墙放着，晚上打开来睡人。

豆子说：“灯盏姐，你不在石铺高中开小卖部了？你要来县城了？”

灯盏说：“我和昌文过不下去了，他又不同意离婚，石铺高中又要撤了，我没地方去了，就来县城找找活路。我想找一处房子，继续开我的缝纫铺。”

豆子说：“好是好，可是到哪里去找房子呢？房子大多是公家的，公家的房子可不是随便开口就能弄到的，得领导批准。”

灯盏说：“那你看能不能找你表舅帮帮忙？”

豆子说：“他才不呢。他不会为自己家人或者亲戚朋友找关系的。他古板着呐。呃，要不，你就在这偏厦里开吧，我和表舅说，应该会没事的。你就和我一起睡，白天把床拆了，晚上把床铺开，就行了。”

灯盏说：“那你就和你表舅说说吧。先暂时这样了。哦，你不是说家里还有憨子吗？怎么没看见他？”

豆子说：“不用管他，他自个关房子里玩呢。灯盏姐，你脸色有点不大好……”

灯盏摸了一把脸，说：“这些时睡不好，老失眠，闹的……”

毛猴考上大学了。《录取通知书》收到的那一刻，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也变了调。他对母亲说：“娘，我考上了！我考上武汉大学了！”

铁算盘接过《录取通知书》一看，拍了一下毛猴的头，说：“我伢儿不错。明后日就请客，把亲戚六眷、全村老少都给请上。这下可好，全大队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出在了我家，祖上的坟头冒青烟了。”

毛猴的母亲迟疑地说：“真要请啊？可什么都没有准备呢。”

铁算盘说：“准备什么？把栏里猪杀一头，我和毛猴去街上买两担菜回来，不够菜园子里多的是，阁楼上还有干货腊货，再请一个厨子，你去各家各户招呼一声，在大堂屋摆个十几二十桌，不就成了？”

毛猴的母亲说：“哪来那么多的钱？”

铁算盘附在她耳边说：“这个你别担心。别说这点钱，毛猴将来娶媳妇的钱我都给攒上了。”

毛猴的母亲将信将疑地看着铁算盘，说：“真的？我不信。”

铁算盘说：“唉，你又不识字，不会算账，给你也说不清。算了，你赶紧去各家报个喜头吧。”

毛猴说：“爸，我把我的老师和同学都请上，行不？”

铁算盘沉吟了一会儿，说：“行啊，你去吧。买菜就只好我一个人去了。我借个板车去。”

请客这天，村里人都来随礼。铁算盘在村里人缘好，很多都是随的五块十块的大礼，流水席三四十桌，从中午吃到晚上十点多。

猫仔本不想去，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说实在的，他有些嫉妒毛猴，从村里人对毛猴的夸奖和奉承中感受到了他们对自己的冷落和轻视。他想逃避这些，却被木锤生生硬拽去了。

猫仔和木锤、棉花等坐了一桌，铁算盘领着毛猴过来敬酒。猫仔记不起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得有些痴颠，任和谁都喝，最后竟迷糊了，他把棉花当作了灯盏，说：“灯盏，你怎不喝？来，喝，干杯，你不喝我代你喝……” gY9P9m741uelI8sr317XXsJFf+YxVdNzrdC1vsgIKaQ96rFMKv7wuVCUizguBzA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