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杨光荣和李友和在岗位上操作时,董存在总是遁避得远远的,因为这两个家伙从来不按程序操作。他所在的第五车间,是专门生产气体的车间,因此危险性极大。
尤其是杨光荣所进行的一套操作模式是相当危险和恐惧的,弄不好气体憋压就有可能发生管道爆炸。董存在每次在他操作时都吓得心惊肉跳,脚下总是产生出一种崩裂的感觉,便神色恐惧地逃离到远处,躲藏在一个角落里盯着杨光荣正在操控的操作台,直到这个疯子完成所有操作流程并安然无事后,他才从那个安全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杨光荣本人却在操作过程中始终是笑嘻嘻的,他从未担心过自己违规操作会带来什么危险性,不过越是危险的事情对他来说才越刺激越有意思。按照正常操作程序绝对应该先开右边的阀门再开左边的。而他嬉皮笑脸完全不管这一套,总是先开左边的阀门再开右边的。他完全把这套不安全的违规操作当作刺激有趣地游戏。
就在杨光荣违规操作的同时,李友和站在旁边兴高采烈地看着他操作,他压根儿不认为杨光荣在违规操作,却反而认为杨光荣操控得棒极了,过瘾极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违规操作,更不存在什么危险性,这是一种类似性一样富有刺激的快乐行为。这两个不知恐惧的家伙一唱一和,就像两个狂恋上了对方的同性恋。
就在杨光荣违规操作期间,黑皮王投举慌慌张张奔跑着过来制止杨光荣,指出这是不折不扣的违规操作,危险性极大,弄不好会出安全事故和人员伤亡。面对黑皮王投举咆哮如雷的训斥声,杨光荣和李友和压根儿就没去理睬,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俩依然笑嘻嘻的,直到惊心恐惧地操作在兴奋中完成。
黑皮王投举进一步担心提醒他俩说∶“要注意安全,加强安全意识,加强责任心,因为现在处于全国‘百日安全赛’期间。”
杨光荣和李友和这才记起他的存在,他俩转过头来看着他笑眯眯地问道∶“你说什么?我们听不见,什么百日安全赛,你干吗不大声点?”
黑皮王投举恼火地将前面的话复述了一遍。他俩却依旧不明白地问:“你究竟在说什么呀?我们没法听见,你干吗不大声点?”
黑皮王投举简直拿这两个家伙没办法,他深感无奈,心里立时强烈产生一种欲哭无泪的悲哀。杨光荣和李友和这两个疯子完全与正常人的想法相悖,他俩一向把恐惧说成有趣,把车间规章制度说成是性服务,把严肃认真说成是流氓地痞。他俩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自己的快乐,并把这种快乐当成是他们人生存在的本质。
此外,他俩总是笑话董存在胆小怕死,因为当杨光荣和李友和操作时董存在这个胆小鬼总是逃遁远远的,并躲在某个安全墙角里。他俩对董存在这种恐惧行为表示极不理解,认为完全没必要采取规避动作。他俩还认为他们有趣地操作本来就不会对他构成什么危险,这只是一种操作上的游戏罢了。
董存在却始终认为杨光荣和李友和所进行的这种操作游戏给他生命带来了极恐惧威胁,他情绪激动,对杨光荣那种拿生命当游戏愚不可及的行为表示极反感,并认为这完全是白痴和疯子的勾当。他历来对生命的问题是很敏感的,他从来不想在恐惧中死去,而总是想好好活着存在着,最好是活得自由自在,但偏偏不能,杨光荣、黑皮王投举、黄世才、丁升高和兰包天等,这些人对他的存在直接构成了威胁,他感到危机四伏,陷阱无处不在。一直以来,他对杨光荣和李友和在恐惧面前表现出的那种傻笑实在看不顺眼,甚至感到恶心。当杨光荣操作完毕一切进入正常后,他总要来到他俩面前恼怒地问:“杨光荣,你这家伙干吗不按操作流程操作?”
杨光荣嘻嘻笑着回答:“我喜欢这么干,因为这实在很好玩。”
董存在提醒说:“可是这么干,对你没一丁点好处,相反会危及你的生命。”
杨光荣兀自嬉皮笑脸说:“我从来不在乎什么好处不好处,我就是要违背他们所制定的那套操作流程,我要按自己的思路行事,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董存在浩叹一声无可奈何说:“你真是个疯子!可是一旦发生安全事故,首先伤害的是自己。”
杨光荣振振有词地说:“这个我不管,我首先要用我快乐的游戏来气死他们,看到他们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就高兴。”
这当儿,李友和也在旁边帮腔道:“我极其赞同杨光荣所说的,这正是我们追求的快乐有趣的游戏,也是我们共同的快乐游戏。”
杨光荣接着兴奋地说:“在上中学的时候,我似乎还记得有这样一首诗,叫什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我们追求的就是人生自由自在的乐趣,自由意志的乐趣。”
董存在歇斯底里地反驳道:“我和你们的看法完全相反,我首先是保全性命,然后再去要自由自在的乐趣、要享受、要天伦之乐。自由意志必须建立在健康存在的基础上。”
李友和疯疯癫癫地说:“董存在,你是个多思多疑的家伙。不过你可能完全有你自己的理由,存在的理由。而我们所追求的是天天快乐,只要今天过得快乐,就不要再去想明天,因为明天毕竟属于未来。”
董存在爆粗口说:“你们完全有理由这么说,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比如许大马、唐老鸭他们也有自己的活法。但是他们和你们一样都不把生命当回事。”
杨光荣认为说:“许大马这个可怜的家伙无疑是车间规章制度的牺牲品,而唐老鸭是个实实在在的白痴。我可不想被任何东西忽悠,不被任何东西忽悠才是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