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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严绍模变产谋州官 倪邦达保镖遇剑侠

话说清朝自顺治入关以来,历康熙、雍正、乾隆、嘉庆,以至道光,帝经六易,岁历一百七十有七年。

当日爱新觉罗氏努尔哈赤起兵满洲,何等悍勇兴旺,子孙绳继,一再摧残。顺治、康熙还能把守旧业,雍正便谋皇夺位、杀戮宗室,那乾隆虽是个英明果敢之人,因信用和珅,遂至佥壬满廷,朝纲倒柄,再后嘉庆不过粉饰太平,又无振作之气。

到了道光,只剩些衰微暗弱之象,再无崇隆阳刚之机。渐渐,清朝国脉一天天但有削弱。那道光皇帝又是个昏昧无才之主,更是奋兴不起,因此内而革命军洪秀全起义,外而英吉利强夷入寇,弄得天下大乱,民无一夕之安。

在这时代,倒有惊天动地、骇人听闻的几个剑侠应运而生,上游帝皇宰相之家,下步户牖绳枢之门,心抱孤诣,身历万险,练得一剑在手,吐长虹十丈之光,上天拨云雾,下地斩海水,倒能伸缩自如。凭你个横魔十万,再也挣扎不及,岂不是惊天动地、骇人听闻之事?江湖上因此起个名儿,叫作“新剑侠”的就是。

这话从何处说起?也不在帝皇之家、侯门之宅,先要说个山野僻乡小康人家,住在浙江省平湖县城外藕家村,姓严名家炽,表字绍模的一桩家下小事。

这严绍模是个做丝茧生意出身,上无祖产,旁无宗族,藕家村一村,只是他一家姓严的,亏他勤俭成业,年年赚些余钱。自从二十几岁,出门做买卖,干到三十多岁,十几年工夫,家下着实积蓄几个辛苦钱,因此买田置产起宅娶妻,倒整整成了一户小康人家。只缘独立无助,又没个宗族亲戚,藕家村人见他白手成家,气愤不过,便常想些法子,往严绍模头上拷竹杠。偏是严绍模是个小本生意出身,生成一副悭吝脾气,死也不肯拿出一文钱来。因此藕家村一班流氓劣绅越发心中不甘,合着无端贾祸,凭空闹出许多不关紧事。有时勒捐,有时暗算,有时把严绍模拿到官中,弄到后来,无非是花钱了事。严绍模一年之中,这种冤枉钱至少要花去十几遭,心中老大不安,却也无法可想,与他妻子程氏商量。

程氏本是个官家婢女,因那官家在和珅抄家之后,因同党累及,人亡家破,便把程氏卖与嘉兴府城开丝栈的名作程开发为婢。程开发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一子,见程氏聪明伶俐,又懂得大家闺范,因收为养女,认姓程氏。程氏也就忘了亲生父母,究不知是姓甚的,只作程开发老夫妻当父母。程开发与严绍模本是生意上主客帮朋友,因两人年龄相差甚远,故严绍模以父执敬事程开发,程开发见严绍模精明干练,少年老成,就把程氏配与严绍模为妻。

严绍模这时在藕家村已置有薄产,娶妻成家,夫妇两口子也很快活自在。家下雇了几个农工,一面耕种,一面仍是兼理旧业,只因历年被村人欺侮,害得不能安居乐业。

当下与程氏商量。程氏原也是很有心计的人,向来又长在仕宦之家,见她丈夫这样忧虑,早思一计,说道:“独龙不敌地头蛇,我们长此下去,花钱还是小事,把人都要气坏了。依我看,不如把所有产业卖他个光,省得他们早晚来打算,我们不如拿钱去捐官做,将来再和他们说话。眼前的亏吃了也罢了,你以为何如?”

严绍模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俗语有句话,做官人家一篷烟,生意买卖淌来钱,种田财主万万年。我心中委实不想做什么官,做什么生意,只打定主意,来此种田。争奈他们一颗子流氓过我不去,我只好改业。可是有两层很觉困难,一来做官没有门路,二来我的财产卖给谁去?要卖与本村人呢,那简直是烂羊头一般白送去,还见什么钱?”

程氏道:

“这个我也想过,做官倒不愁没有别路。至于变卖产业,本地人果然靠不住,不如找我家哥哥去召卖,托他行事,人头比你熟,手势也比你顺些。”

原来这时,程开发老夫妻早已亡故,程开发的儿子程继发当立门户,继承父业,为人倒很机警圆稳,故此程氏把这话提起。

严绍模道:“不差,托继发兄干去,定然妥当。好在我们往后的日子多了,忙不在一时,准定请他慢慢设法,只问你说做官不愁门路,究是哪一条门路呢?”

程氏道:“讲起这人,你也见过的,就是我那王家姊姊,如今她嫁的丈夫是个嘉善人,名作包志茂,不是在国师爷杜大人跟前当领差吗?现今国师爷是何等威望?万岁爷何等信任?王家姊夫得着这么一个主子,真是鸿运当头。我听王家姊姊说过,国师爷有什么话,都要吩咐王家姊夫包志茂的,这不是大大一条门路吗?”

严绍模一壁听,一壁点头说道:“不差不差,那年你我到嘉兴去,路上遇着的包爷你说就是王家姊夫,我也认得的,果然是一条门路。”

程氏笑了笑道:“我虽是个女子,夸一句口,还有什么世面不见过?正好比平常男子见得广呢!做官的勾当,不消说了。”

严绍模道:“好,好,一定如此干去,你等着做官太太是了。”

原来程氏所说的王家姊姊,也是婢女出身,与程氏本系一伙的,生得花枝样苗条,挟着聪明能干,同为主子看重。两人结为姊妹,惺惺相惜。后来,程氏卖与程开发,收为养女,王氏也嫁了一个少年。因那少年不务正业,养不起妻子,王氏遂改嫁了包志茂,为第二房媳妇,故此程氏想妥停当,自觉十分可靠。

严绍模听程氏一番话,自然遵照办理,于是先往嘉兴,面托程继发变卖财产。程继发问明情形,知妹夫严绍模做事向来仔细,虽卖产求官,觉着稀奇,究属事非关己,也不阻止。果然程继发交游广阔,手势敏活,不上半个月,把严绍模产业如数售尽,卖价却也不高不低,很觉得当。程氏不胜之喜。

严绍模血产发卖,心中未免有点儿感慨,不住地暗暗叹气。倒是程氏直接痛快,说道:“你何必这样颠三倒四地怙恤着,我们做了官,还怕没有钱使?有了钱有了势,要什么便什么,这些田产也值得搁在心里?我们受了藕家村恶气还不少,着实要吐口气报复报复咧。”严绍模被这一说,自然兴奋起来,声声答应道好。

程氏道:“如今不说别的,我们藕家村房子,暂时租给人家,我且到我哥哥家去,横竖吃着用着,都是我自己的,想来我哥嫂也不会讨厌。你拿八千两银子上北,余多的留下,我要买田,托我哥哥在嘉兴买去,买不到时,我存在庄家放款收利是了。”

严绍模道:“一切由你主持,我很放心,我也用不着带许多银子,多带多用,拿三千两银子去也够了。”

程氏道:“你又要这么打算了,须知谋官是不能可惜钱的,既是这样,你拿五千两银子去,要不够时,再来兑取。”

于是夫妻二人收束家务,程氏即往嘉兴她兄程继发家居住,严绍模办了行装,程氏又买了许多送货,都给那包志茂与王氏两人的。即日动身,一路无话。

约莫十几天光景,行到德州,在客店下车,道讯店中掌柜的,回说:“由德州北上,二三百里开阔无人家,中间只有乌龙驿一站可以下宿。那乌龙驿四面都是盗窝,前进更是危险,商贾行旅没有保镖的,不敢独行。”

严绍模行装也颇充实,为人更极细到,听到这话,少不得雇人保镖。又问掌柜的,谁家镖店最妥?

掌柜的回说:“此地有一倪家老店,是祖传行业,一手看家拳老练精到,到处都有熟伙。倪家旗帜出去,万无一失,从来没有出过事,最是妥当不过的。客官如果更要老到,最好请倪家店主倪邦达亲自出马,不过他老人家是很忙的,不知在不在家,肯不肯去,倒要看客官的造化了。”

严绍模忙问倪邦达是本地人吗?倪家店在什么地方?

掌柜的笑道:“客官究是来路人,是不懂的。这位倪爷四海扬名,江湖上人谁也够不上和他攀谈,本地没个不知倪家老店的,你往东门一问就是了。”

严绍模唯唯答应,直往东门问讯,果有倪家老店。刚到门前,里面走出一个小子,迎面前来问道:“达官可是要上北吗?”

严绍模道:“正是。特来招请。”

小子闻言进去,一会儿,见一高架汉子自里间踱出门来。严绍模打量这人,四十五六年纪,满面红麻皮,挺胸突肚,意想必是倪邦达了,因言明来意,并问汉子就是店主倪英兄吗?

汉子道:“在下正是。达官来得不巧,兄弟们都随客去了,须得明天午后回来。”

严绍模听倪邦达言下不许,很是焦急,再三声请,倪邦达方始应允,问明严绍模姓名,带有几多行李。严绍模一一告知。

倪邦达道:“横竖今晚走也无益,破晓动身也赶得上乌龙。严达官且回店,明晨自来相候。”

严绍模辞了回店,第二天黑早,倪邦达已雇好骡车,来店接客。二人破晓上路,整走一天,历经黄沙平野,绝无人家。天色昏暮,行经一山,四围似是松林,从松林下望去,见一骡车先程前行,非常迅速。倪邦达命骡夫紧追,约行十余里,见前车已在面前,车中坐着一男一女,并无镖友。看他行李,倒非常充实,大概保镖护客,都从骡行风尘,看得出囊槖几许。譬如行李少,而骡行踏尘高起,必是负重,显见有金银等物。当下倪邦达追上前车,见车中男妇二人,重带行赆,不雇镖师,心下很是顾虑,意想二人必是南方来此,尚不知此地危险。

两车前后同行半个多时辰,已到乌龙驿,同往客店,前车先到,正在卸货,倪邦达押车随到。店小二两方招接,极其忙碌。倪邦达冷眼观看,瞧那车中男子,不过三十多年纪,白皙面庞,瘦小身材,是个文弱书生模样。那妇人不过二十七八年纪,姿容绰约,体态轻盈。二人有说有笑,正是一对恩爱夫妻。倪邦达也不暇细看,忙着安排自身,招呼严绍模下房安歇。看那夫妇二人,却在前面一房,也正收拾行装。

晚餐略毕,倪邦达暇着无事,行过前房,打从门缝窥去,见二人端端地对坐弈棋。倪邦达一念之动,暗想:如此文弱男妇,跋涉险阻,好不危难,不妨通知他们,有所戒备,也是大丈夫济人危急之心。想定,轻步敲门,哪知门不上闩,一推立开。二人见倪邦达跨进门来,并不起立,只抬头望了一望,仍顾自己下棋。

倪邦达见二人如此不逊,心下自不愉快,开言道:“在下贸然闯入,为的客官与娘们两个远游步险,同是客边,心中忐忑不安。明晨如果望北而行,更加危难,两位也须提防则个。”

那男子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道:“劳你费心,咱们知道了。”说毕,仍自下棋。

倪邦达满心要卫护他们,碰了这个钉子,好生没趣,心想天下竟有这种不成抬举的东西,也不知他们究是什么玩意儿,倒有点儿进退受窘,只得逡巡退出。

第二天清早,倪邦达起身,替严绍模整顿行装,早见对房夫妇二人拔程起行。倪邦达总有点儿惊疑不定,也追着同行,却是一路,前后相距不过一丈多路。

出了乌龙驿,行过一山,方见红日高升,山上大盗已结队奔来,约莫望去,足有三五十人,纷纷下山劫车。倪邦达赶忙预备钢镖在手,抬头一望,盗伙已近前来,动手欲劫,倪邦达紧紧地代前车捏了一把汗。

冷不防刺嘎一声,白光荡空,早见前面两个盗首掉下脑袋,吓得众盗一溜烟奔窜不逮。转眼盗迹四散,前车忽然停止。倪邦达客车也就赶上。

车中夫妇掉过头来,对倪邦达道:“昨晚承你关照,很是感激,我们也有一句忠言奉告。像你这样本领,也算不差,只是江湖上近来好汉忒多,也不容易对付,总须慎重藏锋为是。”说罢驱车疾行。

倪邦达见了这般奢遮,真是瞠目不知所对。

欲知倪邦达如何计量,严绍模到京如何谋官,且听下回分解。 /Xe3fKxcehehOiBXAJhrWT4oBRFSBZynjmHg6n/2yWrZq4a3AvChnkDrUkBASO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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