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里克·G.休斯
图森《亚利桑那星报》,1886年1月27日和31日
1872年10月13日,霍华德将军与科奇斯签订和约。11月2日,我来到事务处。这段时期,在霍华德将军离开后,T.J.杰福兹独自负责管理印第安人。事务处设在萨尔弗斯普林斯一个10英尺×12英尺的小房子里,那是尼克·罗杰斯
的房产。当时,这是居留地上唯一的房屋(距离阿帕奇山口的鲍伊堡大约30英里)。居留地约有70平方英里,包括整个奇里卡瓦山脉和德拉贡山脉。
在我到来时,我发现印第安人仍然很胆怯。不要忘了,在与霍华德将军讲和之前,这些印第安人在十四年间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一些年轻的印第安战士是在部落与所有人开战时出生和成长起来的,许多人并没有经历过该部落的和平时期。在我到来几天后,科奇斯第一次来到事务处。
他带着大约50个印第安战士,这说明这个老家伙仍然疑心很重。他们在距离事务处大约0.5英里处扎营,我们可以在事务处看到他的营地。接着,他们开始三三两两地朝事务处漫步而来。大约15~20人首先来到事务处,确认没有异常,然后把杰福兹领到科奇斯那里。杰福兹又把科奇斯领回来。这是我第一次在和平状态下见到科奇斯并与他交谈。我在他处于作战状态时见过他几次,当时我们用火药和铅弹相互问候。此时,他来到我面前,用两只手抓住我的手,说他之前听说过我,还说从今天起,他会成为我的朋友。他保守了这个承诺,直到去世。
科奇斯通知了住在墨西哥奇瓦瓦州哈诺斯镇(Janos)附近的哈内罗阿帕奇人(Janero Apaches)
,说他已与美国人讲和,他们必须停止抢劫美国人。12月初,这个部落传话过来,说他们也愿意讲和,并且定了一个日子,让杰福兹事务官在皮内里峡谷(Pinery Canyon)和他们见面。我们二人在约定的日子去了那里,看到大约200名印第安人在那里扎营。不过,当我们见到他们时,他们装出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讲和的样子。我们很难判断他们想要什么,我觉得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我一直认为,他们想讨便宜,但是又惧怕科奇斯。我们耽搁了两三天,和这些印第安人磨洋工。最后,他们终于和我们达成了协议,条款和科奇斯相同。
这个部落由纳蒂扎(Natiza)酋长领导。实际上,这些印第安人属于墨西哥政府,因为我之前说过,他们的家园位于墨西哥奇瓦瓦州。虽然这些印第安人与我们的政府和墨西哥政府为敌,但他们一直与哈诺斯镇人民和平相处,并与他们进行贸易。毫无疑问,哈诺斯镇人民向他们销售武器弹药,用于抢劫他们的同胞。
后来臭名昭著的印第安人朱、诺尔吉和杰罗尼莫都属于这个部落。当时,印第安人不是很看重杰罗尼莫。我直到现在也不相信他在敌对分子中会有追随者。我一直认为,他是居留地上最没有价值、最胆小的家伙之一。我曾两次见到印第安妇女用棍子打他。这些敌对印第安人之中包括科奇斯作战时期的老部下纳希尔扎伊(Nahilzay)、科奇斯之子、酷似科奇斯的内奇、奇瓦瓦以及其他6个具有指挥能力的人,但是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不相信杰罗尼莫会有追随者。我倾向于认为,军队在公众面前编造了杰罗尼莫的酋长地位,并且维持了他的这种形象。
在政府与科奇斯讲和后,亚利桑那所有的阿帕奇部落都处于和平状态,人们可以在墨西哥国界线以北的任何地区安全地旅行。不过,我们的墨西哥邻居不断抱怨,因为在阿帕奇人与我们讲和以后,墨西哥的抢劫和谋杀事件不但没有缓和下来,反而愈演愈烈。当然,抢劫者来自我们的居留地。由于奇里卡瓦居留地建在墨西哥国界线上,因此我们受到了指责。不过,抢劫者其实来自所有居留地。实际上,印第安人说过,他们没有与索诺拉人和奇瓦瓦人讲和,也不会与他们讲和。印第安人会从霍特斯普林斯(Hot Springs)和圣卡洛斯居留地来到我们的居留地,因为我们的居留地刚好位于他们的前进路线上。接着,他们会从我们的居留地进入索诺拉和奇瓦瓦。
这段时期,其他居留地的事务官似乎每天都会召集印第安人点名。我事后得知,这并不是事实。即使这些事务官每天点名,他们也会发现,许多印第安人消失了,因为虽然从其他居留地来到我们这里的一些印第安人拥有通行证,但是还有许多人并没有通行证。(我想在这里替杰福兹事务官辩解一下。他一直坚决拒绝为印第安人发放离开奇里卡瓦居留地边界的通行证。所以,如果他们离开居留地边界,就是在自找麻烦。)
1873年2月,为了阻止这种抢劫,克鲁克将军将他在亚利桑那领地能够集结起来的所有部队召集到紧邻奇里卡瓦居留地的格兰特营。我们获悉,克鲁克到那里是为了每天召集我们的印第安人点名。我和杰福兹与印第安人谈论了这件事。我们发现,这种做法会使他们再次走上战争的道路。这很可能是克鲁克所希望的,因为我之前说过,他已经把所有部队聚集到了附近,准备随时对付印第安人。不过,我担心,如果他实施这一计划,印第安人会越过墨西哥国界线,之前十三到十四年一直在进行的战争又将持续下去。
当时担任格兰特营指挥官的布朗少校在伯克、罗斯、罗克韦尔中尉(Rockwell)以及一个骑兵连的陪同下前来拜访我们事务处,与我们的印第安人进行了会谈,然后返回格兰特营
。我事后得知,他们对于事务处的情况很满意。在他们返回格兰特营后,刚刚来到那里的部队被派回了各哨所。我一直不知道这是军官们的建议还是华府的命令。
我之前说过,当我们与奇里卡瓦人讲和时,我们在萨尔弗斯普林斯尼克·罗杰斯的牧场建立了事务处。当时,这只是事务处的临时地址。1873年夏,事务处搬到了圣西蒙沼泽(San Simon Cienaga)。不过,这个地点很容易让人生病。同年12月,事务处又搬到了奇里卡瓦山脉中的皮内里峡谷。
在事务处位于圣西蒙时,几名印第安人死于疟疾。显然,我们在那里的时候,科奇斯染上了疾病,这种病最终将老酋长带到了西方极乐世界
。
第二年6月,科奇斯在德拉贡山脉中的居留地逝世。据我所知,从他讲和到去世,他从未离开居留地。
科奇斯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印第安人。如果他的命运没有这么不幸,他一定会成为备受景仰的杰出人物。和他交谈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对他的家人和身边人来说,他比普通白人更有感情。虽然白人都说他残暴,但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残暴的一面。他对这个野蛮部落的控制力同样令人震惊。他们一方面敬仰他,几乎到了崇拜的地步,另一方面,他们最怕的也是他。只要他扫上一眼,部落中最桀骜不驯的奇里卡瓦人也会平静下来。我曾见到,在被他盯上一眼后,许多人像被鞭打过的野狗一样悄悄溜走了,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他们似乎带着迷信般的敬畏看待他。我常常觉得,他对他们的控制力与迷信存在很大的关系。
我记得有一次,在他去世几个月前,在他生病的时候,印第安人在事务处前面点起一堆篝火,科奇斯坐在旁边。一天,在往返事务处时,我刚好从科奇斯和篝火之间经过。我发现老家伙嘀咕了几句,但是没有注意。很快,一些印第安人告诉我,我从科奇斯和篝火之间经过的行为是一种凶兆。他们请求我沿原路返回。我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在我返回时,老家伙笑了,但这没能挽救他的生命。另一次,印第安人相信科奇斯中了魔法,认为对他施魔法的是当时正在拜访事务处的一个又老又瘸的霍特斯普林斯印第安人。他们相信,只有抓住这个印第安人并将其烧死,科奇斯才能康复。这个可怜的家伙在山里藏了好几天,但他们最后还是抓住了他。经过杰福兹事务官和其他人的长时间劝说,他们这才放走了他。
我永远无法忘记科奇斯去世时人们的哀悼。许多人在事务处附近扎营,大多数是妇女和儿童。他们来到这里显然是为了等待酋长去世的消息。当这个消息传来时,这些人发出的嗥叫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他们聚集在附近的各个角落。当一个村落的嗥叫声减弱时,另一个村落的嗥叫声又会响起。这种嗥叫声持续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拂晓。一切都变得很安静。整整一天,世界几乎被死寂笼罩。
科奇斯死后,科奇斯的长子塔扎(Taza)和部落巫医埃斯基尼亚(Eskinya)开始争夺酋长之位
。埃斯基尼亚是部落中最恶劣、最不安分的印第安人之一。
另一边,科奇斯在临死前央求塔扎与美国人永远保持和平,塔扎也倾向于尊重父亲的愿望。塔扎被选为酋长,但埃斯基尼亚的朋友们之后一直心怀不满。
我在奇里卡瓦事务处待到了1874年11月。当时,我想尝试其他职业,不想继续教化阿帕奇人了,因此退出事务处,搬到圣丽塔(Santa Rita),开始从事采矿业。
1876年4月,在我住在圣丽塔时,我听说了奇里卡瓦人的第一次暴动,他们打死了尼克·罗杰斯和斯彭斯,谋杀了上圣佩德罗的牧场主
。事情发生几天后,萨福德州长派信使来找我,请我前往图森,说他想和我谈论关于印第安人的一些事情。
我预感到这件事与最近的暴动有关,因此迅速动身,第二天晚上在图森见到了萨福德州长。萨福德告诉我,圣卡洛斯的克拉姆事务官
接到了来自华盛顿的命令,需要把奇里卡瓦阿帕奇人转移到他的居留地上。不过,由于奇里卡瓦人已经造反,因此这件事很难办,他不想接受这项任务。我和州长进行了一小段对话。我告诉他,我相信这件事可以办成。他说,如果我愿意协助克拉姆事务官,他可以把这些人搬走。我立刻表示同意。就在此时,克拉姆走进来,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我们的安排是,我第二天去和奇里卡瓦人见面,把我们的想法告诉他们,克拉姆第二天前往阿帕奇山口。
第二天,我依照约定出发了。我先见到了科奇斯的两个儿子,把政府的意图告诉他们,建议他们和平前往圣卡洛斯。他们表示遗憾,说他们和他们的伙伴并没有参与最近的暴动,杀人的是埃斯基尼亚领导的一伙人。他们也同意搬到圣卡洛斯,但是想让我帮他们争取到居留地以北旧普韦布洛(Pueblo Viejo)附近的一块地,以便和其他印第安人分开居住。我承诺尽最大努力帮助他们争取这块地。接着,我和当时臭名昭著的埃斯基尼亚见面了。他承认他和兄弟皮翁塞纳伊打死了罗杰斯和斯彭斯。他说,罗杰斯虐待他们,他们在喝醉后打死了罗杰斯他们。他还说,他不会去圣卡洛斯,但是如果让他们留在奇里卡瓦,他们会安分守己。
由于克拉姆事务官没有来到山口,因此我决定返回图森,看看怎样为科奇斯的孩子们在旧普韦布洛附近弄到一块地。回到图森时,我发现克拉姆还在那里。他告诉我,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安置在之前的古德温营,那是居留地中距离他们要求地点最近的位置。第二天,我又回头去找奇里卡瓦人。与此同时,考茨将军
把他能调遣的所有部队都派到了居留地周围的各个地点,他本人正在从普雷斯科特赶来,以便亲自指挥部队。
我刚回到阿帕奇山口,科奇斯的儿子派去找杰福兹事务官的信使就走进来,说他们正在和埃斯基尼亚团伙战斗,后者试图强迫他们一起造反,他们想让杰福兹派部队前去帮助他们。当时担任阿帕奇山口指挥官的麦克莱伦少校
立刻命令赫内利中尉
带着30人前往现场。我和杰福兹事务官陪他们一同前往。我们在天黑后离开了阿帕奇山口,以免被可能正在监视我们的印第安人发现。午夜前,我们来到了科奇斯的孩子位于12~14英里外的营地。
科奇斯的孩子告诉我们,他们打死了埃斯基尼亚,而且知道皮翁塞纳伊中了弹。除此以外,双方各有四五个人战死。不过,他们一直掌控着局势。他们还说,他们愿意跟着我前往任何地方。
天亮后,他们立刻带着我们前往战场,让我们察看前一天被打死的人。回到营地时,我们看到埃斯基尼亚那伙人在附近徘徊,显然是想继续战斗。美军和印第安人向他们发射了一轮子弹,但是没有人受伤,他们也没有回击。之后,他们示意想要谈判。于是,我们让他们进来。
谈了一会儿,他们装出愿意前往圣卡洛斯的样子,但我持怀疑态度。朱、诺尔吉和杰罗尼莫都在埃斯基尼亚这伙人中。这是星期日上午的事情。第二天是星期一,按照约定,印第安人将在阿帕奇山口与克拉姆事务官、考茨将军及其参谋见面。科奇斯的孩子们同意上午9点到场,但是朱和诺尔吉那伙人说,他们不想和科奇斯的孩子们一起来,他们将在下午4点到场。两伙人都按照约定来了。前一伙人告诉我们,他们愿意前往圣卡洛斯。不过,当朱、诺尔吉和杰罗尼莫到场时,他们说想请二十天的假,他们托词说,需要把家人召集起来。
我立刻意识到,他们请假是为了找机会离开这个地区,因为当时居留地已经被部队团团包围了。克拉姆问我怎么看他们请假这件事,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于是,他拒绝了他们。接着,他们请求十天假期,又被拒绝了。最后,他们把时间减到四天,克拉姆事务官同意了。对于他们的目标而言,四天和二十天没有什么区别。
看到这些印第安人想要离开,我很高兴,直接去找考茨将军,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我还把我认为印第安人将会选择的路线告诉了他。他告诉我,他会派当时同样驻扎在圣西蒙沼泽的奥格尔比上尉
去山谷跟踪他们。
不过,军队事务总是充斥着繁文缛节,无法立刻采取行动。当奥格尔比上尉抵达那里时,他只看到了对方的脚印。
当朱和诺尔吉一伙人离开时,他们把受伤的皮翁塞纳伊留在被他们抛弃的营地里。部队把皮翁塞纳伊送到杰福兹事务官那里,请求他把皮翁塞纳伊带进阿帕奇山口的营地里照料。克拉姆事务官派出了一些阿帕奇侦察兵,他们把他带了进来。
皮翁塞纳伊右胸被打穿,看上去快要死了。不过,在一个星期之内,在县治安官及其副手带着他前往图森时,他逃跑了。不出一个月,他就跟着朱和诺尔吉团伙在索诺拉山谷里干起了杀人放火的勾当。
之后,在印第安人转移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生值得一提的事情。他们很老实,没有在路上制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