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将军的和约

[奥利弗·O.霍华德 等]
《旧与新》第6卷（1872年11月）：620—627页

也许，没有一个主题能像西部印第安人的状态或者我们和他们的关系那样让广大的美国读者提不起兴趣。在他们看来，一篇关于印第安人犯下谋杀案的报道可以完全推翻支持缔结和平条约以及任何认为印第安部落拥有善意的观点，不管当时情况如何，不管对方做出了怎样的挑衅，也不管他们的家园离我们多么遥远。

鉴于去年春天关于亚利桑那的战争和屠杀的谣言，格兰特将军派霍华德将军亲赴边区了解情况，尽可能地让不同部落和平相处，并为未来的发展打下良好基础。格兰特和美国人民一样，相信霍华德的仁慈和判断力。霍华德将军此行大获成功，这是他一生取得的最崇高的胜利之一。格兰特营是其中一次可怕屠杀的发生地，在这里的一次大型会议中，他让素不相识、相互敌对的部落首领走到了一起。在场的还有白人，我们怀疑其中一些人既不相信印第安人的诚意，也对此次会议不抱希望。不过，经过各方的合理协商，霍华德将军让这些酋长同意相互之间达成永久和平，并且同意与白人达成永久和平。他已带着这些敌对部落和邻近部落的几个代表前往华盛顿面见总统。

“他不是还得回来吗？因为又发生战事了。”读者疑惑地问道。

他需要回到新墨西哥解决另一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新墨西哥和亚利桑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区。和在亚利桑那的情况类似，人们在电报中编造了关于他此行失败的各种谎言。不过，他自己的报告可以证明他有没有失败。与此同时，我们从华盛顿获得了他在亚利桑那举行的全体会议的原始报告副本。我们再次请求密西西比河以东的读者注意，亚利桑那不是新墨西哥。下面为读者介绍一下这些有趣而重要的会谈。

我们需要介绍的最早的事件是与阿帕奇酋长桑托 的一次非正式会议。桑托在格兰特营的会议中还会露面。在4月24日与桑托的会谈中，霍华德将军向他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

霍华德将军：你认为偷窃马匹是正确的吗？

桑托：在附近没有朋友的情况下是正确的。这里面似乎存在区别。上帝让我们在此生活，我们没有衣服，食物也很少。不过，你们带着许多衣服、食物和好东西来到这里。

霍华德将军：我小时候通过耕种维持生计，我很努力地干活。大多数白人也是如此。他们的财产是他们通过努力工作获得的。任何愿意工作的人都可以获得好东西。

桑托：你会读书写字。你知道怎样制造产品，怎样干活。你对世界无所不知。你可以建造这所房子，你可以做许多事情。我们不能一下子和你讲清楚。我们想让你知道许多事情。只有待上足够长的时间，你才能了解我们。现在，这里有帕帕戈人。我们一直想和他们讲和。我不会谈论这件事，因为我无路可走（原文如此）。我可以上山，也可以渡河。

霍华德将军：如果你的孩子上学，他们就会获得和我一样多的知识。老人学不了太多东西，但孩子可以。

桑托：我们的慈父让我们生活在这里，为什么我们不能愉快地享用他向我们提供的每一样好东西呢？

霍华德将军：没错，说得好。还有一点，我们拥有一位共同的慈父，他创造了我们所有人。

桑托：我非常清楚这一点。我们拥有共同的父母，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们不是兄弟。

霍华德将军：我指的慈父是上帝。

桑托：是的。

霍华德将军：这是上帝之书（《圣经》）。上面说，“要彼此相爱”。

桑托：这正是我们想要的。我们想做正确的事情。全能的上帝可以听到我们现在的谈话。我们感谢你。

霍华德将军：好人爱别人，坏人恨别人。你知道是什么思想吗？

桑托：是我在心里看到的东西，有时，我的看法是错误的。

霍华德将军：上帝就像一种思想。他爱每个人。

桑托：他对墨西哥人和美国人的爱一定胜过我们。他给了他们所有好东西，但什么也没给我们。

霍华德将军：他派我、你们的事务官以及其他人来帮助你们。

霍斯耶（Hos-Yea，酋长）：你一定从各种书刊上了解到，阿帕奇人是一个古老的民族，拥有悠久的历史。不过，你从未在书上看到过，或者听任何人说过，阿帕奇人拥有好东西。他们一直很穷。

霍华德将军：你们出没的山中有许多金银，它们就在你们脚下。如果你们把它挖出来，你们就能买到所有这些好东西。你们可以种地，收获玉米、大麦、豆子、西瓜和南瓜。

霍斯耶：种植小麦和玉米很好。如果我们很久以前就学会了耕种，我们现在就会有所收获了。

霍华德将军：你们今年想种地吗？

霍斯耶：我们可以种地，但现在太晚了。

霍华德将军：现在种玉米还不晚，今年就能收上来。如果我和我的孩子又穷又饿，桑托拥有食物，他会给我食物吗？他会去华盛顿把食物给我吗？

桑托：如果我像熟识赫顿 和康塞普西翁 一样熟识你，知道你在受苦，我就会给你一些龙舌兰和牧豆，前提是我有办法找到你。我这辈子一直过得很艰难，我一直在奋斗。有时我也种地。我大多数时间在山里。

霍华德将军：如果桑托在山里和我单独见面，他会不会打死我，带走我的财物？

桑托：如果我们看到你们在山里行走，我就会跟踪你们，看看你们是不是图谋不轨。如果是，我们就会打劫。美国人怎么样，他们都是一个种族吗？都一样吗？

霍华德将军：不是。

桑托：我们也是如此，我们也有区别。我们无法判断其他人会做什么。过去，当他们对我们不好时，我们是坏人。现在，你向我们承诺了许多好事，我们和他们相处得很好。我们知道，我们现在比过去在山里生活得要好。

霍华德将军：一些美国人认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土地都是上帝为所有子民创造的，不是为一个人，或者为某一群人，而是为所有人创造的。

桑托：一定有其他许多人是我们从未听说过的，你一定是慈父派来的。世界正在变平。旱谷和河谷正在被填平，荆棘正在被人拔起。

5月11日，霍华德与皮马和马里科帕印第安人的一些酋长举行了正式会谈。你一定还记得，这些人拥有农耕习惯。他们有一个重要的诉求，这个诉求很难满足。他们的土地完全依赖于希拉河水的灌溉。过去，河水很少断流。现在，定居者来到了河流上游，取水灌溉他们的土地，因此可怜的皮马人和马里科帕人失去了水源和粮食。他们的首领安东尼奥·阿苏尔（Antonio Azul）清晰地说明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霍华德将军希望将他们搬到印第安人居留地上。阿苏尔和其他12名酋长热情地表示，他们愿意前去考察居留地上的一些土地。

按照时间顺序，接下来是前面提到的格兰特营大型会议。出席者很多，所有的白人官员都在场，还有一些图森市民，包括墨西哥人和美国人。墨西哥人带来了6个被俘的阿帕奇儿童，包括4名女孩和2名男孩，他们是在1871年4月30日的格兰特营大屠杀中被俘的。印第安人方面，有帕帕戈印第安人代表团，包括4名酋长；42名皮马人，包括13名酋长；还有1000名亲自到场的阿帕奇人。此次会议成了真正的和平庆典，尽管乐手们几乎没有携带乐器，指挥又是一个单纯而勇敢的绅士，他身为军人的名声比身为调解人的名声还要响亮。

霍华德将军用祈祷和一小段致辞开启了会议。经过一小段客套，前面提到的最年长的阿帕奇酋长桑托说道：“我和我的兄弟姐妹遵照伟大领袖（霍华德将军）的命令来到了这里。”

他拿起一块石头，放在霍华德将军脚前：

我不会读书写字。这块石头就是我的纸。我想建立像这块石头一样持久的和平。这是我父亲传给我的纸和笔，我和你们一样向往和平。上帝把这种想法装进我的头脑——让和平像石头一样持久。之前，上帝也许给了你们一切，让我们从你们那里抢劫。也许，这是上帝为印第安人提供的生存之道。不过，这些都过去了。我们以后不会抢劫了，这就是我们把石头放在那里的原因。只要这块石头还在，我们就不会盗窃。

我们的朋友也来了，包括帕帕戈人和皮马人、美国人和墨西哥人，他们当然会和我们交谈。

在讲和之前，帕帕戈人和皮马人偷我们的东西，我们也偷他们的东西。现在，我们不会这样做了。我们和帕帕戈人一样，围猎兔子、地鼠和鹿。我们都有弓箭，拥有同样的武器。现在，慈父已经建立了和平，我们也许可以无忧无虑地一起打猎。

每个首领依次表示同意讲和。阿帕奇首领埃斯基明津的发言果断而慷慨，其译文精致简洁，堪称典范。

诸位酋长和族人的到来令我非常高兴。只要这块石头还在，我们就要遵守和平，远在华盛顿市的领导也会听到我们的话。霍华德将军用手表指导自己的行动，指针可以告诉他现在的时间。太阳是埃斯基明津的手表。只要和平还在持续，埃斯基明津的手表指针就永远不会倒退，二者将永远保持一致。

起初，有两个民族，分别占据着一座山丘。他们拥有火器，帕帕戈人和阿帕奇人生活在一起，拥有弓箭，他们最初是朋友。后来，他们相互敌对。现在，他们成为朋友的时刻到来了。过去，由于恐惧，他们不得不躲藏在山里。现在，他们讲和了。他们可以走出大山，进入平原，无忧无虑地坐在阴凉地里。

过去，在美国人占据这里之前，墨西哥人对我们发起了几场战役。之后，我们失去了开阔山谷中的道路和土地。现在，在霍华德将军的帮助下，我们又可以在这些道路上行走了，因为我们和所有人建立了和平，对此我们很感激。之前，墨西哥人和帕帕戈人与我们为敌，我们也与他们为敌。现在，我们已经把那块石头放在了那里。只要它还在，我们这边就不会发起战争。我在霍华德将军以及所有酋长和所有人面前放下了那块石头，以表示我们所有人即将开启一个全新的世界。你（霍华德将军）那天问我是否愿意面见所有这些人，并且承诺说，你会把他们带来。现在，你遵守了承诺。

对此，皮马酋长安东尼奥回应道：

我相信埃斯基明津所说的话——我们曾经是同一群人，我们曾经拥有分歧，现在，我们是朋友。我们理解并遵守国家、总统和将军制定的法律。如果你愿意建立并维持和平，你很快就会知道怎样做到这一点。告诉埃斯基明津，我很高兴能和他讲和。让他作为族人首领要求手下人遵守霍华德将军发布的命令。这是他能为族人提供的最佳指导。

这份报告接着提到：

接着，安东尼奥站起身，走向埃斯基明津，后者也起身迎接他。他们握手并相互拥抱。接着，皮马酋长以类似的方式与埃斯基明津和其他阿帕奇酋长握手拥抱。其他印第安人和在场所有人热烈鼓掌，并以其他方式表达了喜悦之情。不少人流下了眼泪。

“现在，”霍华德将军说道，“谁代表帕帕戈人发言？”

帕帕戈酋长弗朗西斯科回应道：

我无话可说。我听了所有的发言，感到很满意。放在那里的石头是和平的标志，我希望它能得到事实的验证。如果你们这些阿帕奇人遵守承诺，我以后永远不会带着恶意踏上你们的土地。我过去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被你们的抢劫激怒了。我遵守上级的命令，如果你们也能遵守上级命令，遵守承诺，我们就会在地上挖个坑，掩埋我们过去的一切分歧，就像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分歧一样。我想说的已经全都说完了。我们是朋友。如果你们想来图森，那就来吧。你们可以和我们交流，拜访我们，无须感到恐惧。

这里有必要附上霍华德将军在第二天会议结尾的发言全文。他对于从阿帕奇人那里俘虏来并由墨西哥人照管的几个儿童的命运做出了决定。

他说：

我耐心倾听了你们的发言，准备做出我的决定。不过，我想先说明一点。我觉得地方检察官麦卡弗里先生（Mr.McCaffrey）一定误解了我。我当然是想说，我相信，我们很容易与印第安人达成协议，让照管孤儿的好心人将他们带回图森 。昨天晚上，在与麦卡弗里先生交谈时，我说，我和科利尔先生以政府的信誉担保，孩子们一定会被送回去。我还向市民们宣读了我之前与这些阿帕奇人会谈的记录，我在会谈中明确保证，我会尽一切努力把他们送回去。在昨天会议快结束时，我大体上做出了决定：应该把孩子们送回到族人那里。当然，我愿意通过酋长和阿帕奇人协商，将真正的孤儿留在墨西哥人身边。根据伟大政府的承诺，我现在要重申这一点。

当我向地区检察官指出科利尔先生做出了这一承诺时，他回应道，当事务官的承诺超出他的权限时，这种承诺是没有约束力的。他还暗示我的做法超出了我的权限。我现在要做出回应：科利尔先生对这件事的承诺得到了内政部长和总统的确认；而且，我完全有权做出同样的承诺。请为我作证，自从来到亚利桑那领地，我一直对市民很友好；作为回应，你们几乎所有人对我也很友好。即使我们存在意见分歧，你们仍然热情地招待我，坦率而愉快地表达了你们的观点。不过，你们不能把我当成傻子。我知道，有一些坏蛋一直想要阻止我完成这项和平使命，想要毁掉我们之间的信任。例如，在我背后的一个小圈子里，当某个人听到别人让他退休的建议时，他说：“不，我会把这场好戏看完，我要看看这帮家伙的表演。”有人试图证明，埃斯基明津没有谈判的权力——他不是真正的人物，不想讲和，对方说的许多话在翻译时被歪曲了。

现在，不要让一小撮坏蛋破坏这种和平，不要让你们所有的道路、农场和人民继续遭到抢劫、谋杀和伤害。

他转向埃斯基明津，说道：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不相信这个人。你们许多人不像我那样信任他。你们说，你们在这个领地待的时间比我长，比我更了解印第安人。这是事实，但我不妨把我的观点告诉你们。我的确相信他，他遵守了对我的承诺。所有人都可以证明，他遵守了他对哨所军官的承诺。

他抓起埃斯基明津的手，站在那里：

我告诉你们，我用我的生命替他担保。我愿意跟着他和他挑选的向导穿越你们的所有峡谷，穿越这个领地的任何区域。他做出了和平的承诺，他承诺帮助我们监督杀人犯和盗贼，我相信他会做到这一点。如果他说谎骗人，请告诉我，我会听你们差遣。

美国军官、地方检察官麦卡弗里对我的决定提出了申诉。我愉快地接受了他的申诉，并将此事交由我们的共同上级——美国总统处理，这是完全有必要的。

所以，我现在决定把孩子们交给这个哨所，即格兰特营的印第安事务官，让他照管他们。他需要派一个女基督徒在事务处照顾他们，教他们学习。这座建筑需要装修，这样他们住起来才会舒服。他们的亲戚朋友可以随意探望他们，包括墨西哥人和阿帕奇人。简而言之，我们要想尽办法，使他们得到足够的支持和舒适的照顾，直到总统做出关于他们的决定。

这场重要会议的第一天几乎完全是由各方的发言组成的，包括不同酋长、萨福德州长、代表美国人做出和平承诺的克鲁克将军以及代表墨西哥人的赫苏斯·马里亚·埃利亚斯的发言。第二天，霍华德将军听取了关于被俘印第安儿童处理方式的各种意见，并且做了决定。第三天，桑托阿帕奇人的几个酋长带着一个代表团来了。霍华德将军和他们进行了协商。他们表示希望和平，承诺会在八天内带着首领和更多印第安人来见霍华德将军。

5月30日，霍华德将军和代理印第安事务官达拉斯少校与其他几个阿帕奇印第安人首领见了面，这些首领的1200名追随者在附近扎了营。这些首领根据级别落座，其他印第安人围在他们身边。会议开始时，霍华德将军首先进行了祈祷。接着，他请各位酋长发表自己的观点。一些酋长发了言，其中米格尔·佩德罗和一个名叫埃斯卡尔特塞塔斯（Es-calt-se-tas）的老者是主要发言人。他们的请求和抱怨简单得有些可怜：最大的请求是一头奶牛和一头公牛，最令人恼火的抱怨是他们想让军事哨所上午早点发放口粮。

在交换完这些意见后，桑托向所有印第安人发表了讲话，让他们所有人倾听将军的讲话。霍华德将军拿起一块石头，说：“我想让你们所有人维持和平，使之像这块石头一样长久。我听说你们内部有一些矛盾，我希望你们现在和平相处，让和平像这块石头一样长久。”

此时，他要求所有人站起来，互相握手。他们照做了，并且相互拥抱。霍华德将军问他们是否都是朋友，他们真诚地回答“是”。年长的埃斯卡尔特塞塔斯叫道：“你是我的父母，我希望我能永远活下去！”

此次会议结束时，霍华德将军发表了下面的讲话：

你们所有人的首领再次相互建立了和平，并且与我建立了和平。美国人永远不会为他们提供食物。他们需要工作，种地，放牧。德国人也是这样做的。帕帕戈人、皮马人以及北方的许多印第安人也是这样做的。如果你们所有人能将今天建立的和平维持下去，就会取得进步。不过，你们不要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只吃配给食物。你们必须种植玉米和其他作物，养牛，养绵羊，养山羊。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穿上和我们一样好的衣服。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工作了，种植玉米、土豆、小麦、饲草、南瓜和西瓜。我把它们卖了换钱，去学校学习读书写字，以便去其他地方谋生。如果你们的孩子也能这样做，他们就能变成像我一样的人。不过，你们必须不断地工作和学习。你们不想让孩子学习吗？政府愿意帮助你们，但你们必须自力更生。我们愿意帮助你们，使你们走上正路。之后，你们必须自力更生。我想让你们记住我所说的话，因为我是你们的朋友。现在，请所有向往和平的人鼓掌。

与会者极为真诚地回应了这一邀请，所有人都热情地拍起了手 。 ICGbZ2u1ioVtVumsqa9KXaGAvpYPfuoSUfwa7JEUn0ZVnSep50GPy2SLh54uRs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