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星期三
天气:阴
地点:逝者家中
基本信息:老年女性,74岁
怎么回事天怎么还没亮
我这是怎么了?
我的头很疼,肢体也有些“僵硬”,我努力尝试着,想要坐起来。可我的左半身体,似乎并不接受我的指令。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只是反复的尝试想要坐起来,没想到黑夜的剧毒,已经开始渗透了。
经过多次尝试失败后,我放弃了,因为我太累了,空荡而又漆黑的房间里,循环播放着我的喘气声。
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即使我能摸到他。
几分钟后,我突然有点想吐。
这时我才意识到,这场人生的长跑,我就快要到终点了。
命运的齿轮终于要停止转动了,我用右手摸了摸胸口。
(心脏,我们也算是素未谋面的老朋友了,跳了70多年了,也该歇歇了我只希望你能再坚持一会儿,我的孩子应该已经感受到了,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希望吧。
希望我的孩子能及时赶到现场不知道大外孙儿长什么样了我还记得外孙说过,他最喜欢吃甜甜的柿子了,时间也快到了。
还记得门前的“光棍树”吗?那其实是一颗柿子树,没想到吧。之前姥姥没跟你说是因为它还没有结出果实,放心吧大外孙,顺利的话,今年就会有结果了,姥姥能做的可能就止步于此了。
但愿外孙看见这棵柿子树能想起姥姥来。
我现在很困休息一下吧。
让我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为我争取一些时间,我的孩子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很好,我想起来了,手机就放在距离我1米左右的地方,我应该翻个身就能够到。
可就在我要挪动身体时,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剧烈的头痛和呕吐让我再一次瘫倒在了床上,喉咙里强烈的呕吐感,迫使我的眼泪塞满了眼眶。我赶紧用右手擦拭我的眼睛,可这有什么用呢?漆黑的房间里我仍然无法看清任何东西。
这时候我多希望我能有个陪伴,起码帮我打个电话应该是个举手之劳吧。
我的意识在逐渐模糊,因为我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喘息声了。
我努力的在床上挪动我笨拙的身体,希望在够到手机前我不会摔在地上距离手机只有一步之遥。
这荒无人烟的村庄,这次通话可能会让我活下来吧。
这一切都充满了可能性,我在挑战生命的极限,但我并不渴望活下去,我只希望我能再与家人团聚一次。
生命本就充满未知,出生是如此,死亡亦是如此。
好在我终于拿到了手机,可是黑夜却占据了我的眼睛,我无法看清手机上的任何按键,眼前的漆黑彻底打破了我对生的幻想。
算了,尝试随便播一个吧,现在只能凭着我的记忆寻找着每个按键,唉,我的触觉也不如年轻人了,十一位数的电话号码耗费了我太多的精神力。我好像要离开了。
我的心脏啊,再坚持会吧。
手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好吧我应该能撑到有人发现我我希望是这样或许吧我祈祷。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我不停的呕吐,胸口更是传来钻心的疼痛。
我的呕吐物顺着我的嘴角流向脖子,最后聚集在我的肩膀下面。
虽然我很想把它们打扫干净,但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希望我老去的样子不会被外孙看到。
我用力的呼吸着,仿佛开始了生命的倒计时,当我的呼吸肌撑到极限时,当我的大脑停止思考时,当我的心脏停止跳动时,那也是我生命的终点了。
五分钟。
十分钟。
终于有人发现我了,好像是邻居吧。
我还能听到他们讲话。
(邻居:“怎么了这是!醒醒啊,喂!”)
他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坐救护车,在车上我仍然不停的祈祷着,在我临终前可以听到孩子们的声音。
去医院的路程很长,还好全程都有我的邻居陪着我。
他为人很好,我相信在我的孩子回来前,他会照顾好我的。
可是。
医生:“平时血压怎么样?”
邻居:“我不知道啊,我是他邻居。”
医生:“他孩子呢?”
邻居:“都在外地了,我已经打电话了,明天早上就能回来。”
医生:“不行,现在的情况需要插呼吸机,但希望非常渺茫,您能签字吗不能的话我需要跟他的孩子沟通”
大概10分钟后
一根钢笔一样粗的管子,正在插进我的嘴里,这个操作使得我非常难受,好在医生给我打了镇静剂。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的身上已经布满了“线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的等待死亡的到来。
我不知道此时维持生命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我只知道我非常难受,我嘴里的管道,通向一个一米多高的机器,那应该就是呼吸机吧,它不停的往我嘴里吹气和吸气我的手上和脚上都有液体通过,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被扎了多少针,只是身上的线路多到数不清。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好像没什么感觉了,但是我还有呼吸,呼吸机还在为我工作。
我的邻居们都到了,许久不联系的亲戚们也都到场了。可我没有看到他们——我的孩子们。
可能他们还在路上。
儿子你还能再快点吗妈妈要坚持不住了。
不知不觉中,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生命本就没有意义,剩下的时间都是空乏无味的。
我把我的孩子带到这个世界,就已经完成了任务,走的时候我不会带走任何一样东西,我只想再看看我带来的,可他们已经离我而去了。
几个小时后。
医生正在按压我的胸口,可我并没有任何感觉因为那时我已经死了。
到今年已经74岁了,说实话已经够本了。遗憾的是一个人过了大半辈子,没能在临终前再听听你们的声音——我的孩子们,妈妈走了。
门前的柿子树那是我为他种的。
医生轻轻的拔出了几小时前刚插进去的管子,撤掉了我身上杂乱的线路,将被子没过我的头,病床也被邻居们推进了太平间。
我又重新回到了黑暗。
唉从未如此平静过。
我听不见他们的哭声。
或许死亡真的能带来些什么。
除了泪水和失望还有什么呢?
或许是安宁和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