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星期六,托尼的父亲都一早来探望住在周围的儿子们,看看他们的车是否有问题。自从艾丽丝为自己买了一部廉价车后,她的公公更注意她了,每次见面都问起车子。
“现在看来它价廉物美,”他说,“我当时有过疑虑,我的妻子让我别说出来。但现在事实证明我是错的,我可以放心说了。”
每当弗兰克来访,他父亲都会出来检视儿子的车,掀开发动机罩,查看机油和冷却液,尽管他的妻子一直叫他别把自己弄脏。
“好车也会在大街上抛锚,就因为车主不检查机油和冷却液。”
如果任何一部车需要检修,他就推荐老友达凯西安先生。他说,这个亚美尼亚人几乎和他一样懂车。这也因为达凯西安先生拥有一家方圆数英里内最好的修车店,价格最有竞争力,服务最好,只要你能让他别谈论亚美尼亚历史。
“其他修车店会羞辱你的车,抢你的钱,”老头子说,“你的车有任何问题,就去找达凯西安。”
当时艾丽丝还在为家族生意做会计,而达凯西安先生负责检修托尼兄弟的车,她定期与他打交道。她发觉他和她公公说的一样,亲切又可靠。
一天,她正在让人检查她车子的机油,达凯西安先生塞给她一本写亚美尼亚历史的书。
“你是爱尔兰人,”他说,“你能明白。这边的人不懂这些。你公公认为那都是我瞎编的。我想给他这本书,可他不要。”
艾丽丝一边翻阅,一边问达凯西安先生——她猜测他六十多岁——大屠杀
发生时他是否真的在亚美尼亚。
“我出生在那里,但我父母离开那里时我才三岁。他们听到风声,及时逃出去了。我为这些事感到难过,有时还不只是难过,特别是当我看到我的儿子埃里克在这儿长大,却对他的祖籍一无所知。”
他的女儿快要结婚了,她是修车店的会计,艾丽丝时常与她打交道。
“她要嫁给一个亚美尼亚人,所以整个婚礼都将按照亚美尼亚风俗来。这感觉就像我们从未离开。虽然只有一天。”
“托尼的家人经常像是从未离开意大利。”艾丽丝说。
“幸亏有你帮他们管钱。我不知道卢西离开后,我该怎么办。埃里克对生意毫无兴趣。”
她下一次去时,达凯西安先生告诉她,他找到了一本关于爱尔兰的书,那里发生的事和亚美尼亚一样糟糕。
“我一直都知道,但现在才了解具体内容。我读完就把书给你。”
他再次对她提起女儿要走的事。
“我不想登广告招来一个陌生人。这是家族生意,客户也都是多年熟人。如果你考虑来这儿,和废气油烟、发动机轰轰声一起工作,那么欢迎你。不过你得尽快告诉我。”
艾丽丝当即决定接受达凯西安先生的招工。她想让托尼和他的兄弟接受她设计的一套开票和结账系统,但遇到了困难。恩佐向母亲抱怨,说艾丽丝试图干涉他们的生意。他母亲把话传给弗兰克,弗兰克又把话传给他的嫂嫂。
“他们希望你更恭顺,”弗兰克说,“我知道如果是我会怎么做。”
“你会怎么做?”艾丽丝问。
“他们是我的哥哥。我爱他们。但我宁死也不会为他们工作。”
艾丽丝知道,她应该与托尼商量是否接受这份修车店的工作,但她确定他希望她继续为他们兄弟当会计。很难跟他说她已经谈妥了。
“尽快开始吧,”达凯西安先生说,“趁卢西还没走,你可以跟她学点诀窍。”
“我想每天十点上班,三点下班,”艾丽丝说,“和卢西一样,我还想要四周的假期,其中两周不带薪。”
达凯西安先生假装吃惊地吹了一声口哨,接着说到他付给女儿的薪水。
“我觉得你想要更多。”
“三个月后,我们再谈加薪。”
交易达成,达凯西安先生说他要去清洗手上的润滑油,然后他们可以握手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