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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足以承载任何想象的未知之地

只要你学会在亚马孙流域生活,皮拉罕村绝对是个放松身心的好地方。而实现这个目标的第一步是学会忽略,甚至享受这里的炎热。实际上,这事做起来并不困难。在着衣适当的情况下,正常人完全能够在30~43℃的气温下生活,况且丛林中还有大片树荫。除了过于潮湿之外,这个麦茨河畔的小村始终凉爽和让人放松。汗水蒸发本可以有效地降低体温,但在这里,过大的湿度只会让你脚底生疮、胯部溃烂。而与这种气候长年累月角力的皮拉罕人,他们的皮肤早已干涸,极少出汗。

亚马孙三字不仅是一个地理区域的名词,更代表了一种令人敬畏且振奋的力量。亚马孙热带雨林占地约777万平方千米:约占地球总面积的2%,占整个南美洲大陆的40%多,与美国大陆的国土面积差不太多。

从波多韦柳港到位于亚马孙河口流域一带的贝伦市(玻利维亚与巴西边境交界处),乘喷气式飞机需要4个小时。若是天气晴好,你会看到在大地上肆无忌惮地蔓延的丛林,视野所及之处,都是辽阔无边的绿色地毯,一条由北向南的蓝色水流点缀其间,最终汇入“流动的大海”(当地图皮族印第安人对亚马孙河的爱称)。

亚马孙河从秘鲁发源,最终汇入大西洋。它绵延超过6400千米,河口处超过320千米宽,泥沙堆积,最终形成了马拉诺岛——一个面积超过瑞士国土的巨大三角洲。亚马孙流域一带有大面积黑暗和未知的区域,足以承载人们的任何想象。事实上,关于这片神秘而广袤的土地,已经有无数描述其生态、历史、原住民及政治的书籍出版。16世纪初,在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发现这片新大陆后,它就吸引了无数富有想象力和冒险精神的欧洲人及其后代前来探险。我最喜欢的两位美国作家——马克·吐温(Mark Twain)和威廉·詹姆斯 (William James)也感受到了这里的魅力。

1857年,马克·吐温离开俄亥俄州,希望从新奥尔良出发前往亚马孙流域,试图从可可贸易中大捞一笔。但马克·吐温很快放弃了他的计划,转而决定到密西西比河接受训练成为一名领航员。试想我们因此错过了多少精彩的故事啊!要是马克·吐温执行了他原来的计划,我们就能读到《亚马孙河上的生活》而非《密西西比河上的生活》( Life on the Mississippi )了。

与马克·吐温不同,威廉·詹姆斯真的到过亚马孙河,并勘察了其主流和部分重要支流。

1865年,詹姆斯与哈佛大学的生物学家路易斯·阿加西斯(Louis Agassiz)沿着亚马孙河及其支流穿越巴西。他们在那里进行了为期8个月的勘察,收集动物标本。人们可能会说,去过亚马孙流域的人最理想的职业应该是博物学家,毕竟地球上超过三分之一的已知生物都生活在那里。但探险结束后,詹姆斯放弃了成为一个博物学家。他决心专注于哲学和心理学的研究,并最终成为美国实用主义哲学流派创立和发展的中坚力量。

大部分亚马孙雨林分布在巴西境内。巴西国土面积居世界第5位,超过美国本土48个州 的面积总和。巴西人口近1.9亿,人种多样,有葡萄牙人、德国人、意大利人及其他欧洲人种,也有不少亚洲人,这里是日本本土之外日本人最多的地方。

对于绝大多数巴西人而言,亚马孙流域就像欧洲或北美一样遥远而神秘。尽管他们会因它独一无二的美景及其对外国游客的吸引力而倍感自豪,但实际上,大多数巴西人从来没有去过丛林。60%以上的巴西人都聚居在距离亚马孙流域约3200千米远的东南部地区。但这并不意味着巴西人会交出该地区的控制权,他们也不会采用外国的法律来治理亚马孙流域。

巴西盛行这样一种理念:“A Amazônia é nossa(亚马孙是属于我们的)!”一些巴西人对其他国家染指这片区域的担忧甚至到了妄想症的地步,例如有些巴西同事一直向我强调,美国的官方教科书上清楚地写着:“亚马孙流域属于美国。”

就像世界上最大的自然历史博物馆的馆长一样,每一个巴西人都支持保护亚马孙地区矿产、水、植物、动物等资源的多样性。他们不想接受美国或欧洲国家的指导,因为这些国家已经摧毁了大面积的森林。

在巴西内部,由保护亚马孙流域而引发的局部冲突也此起彼伏,这些冲突常常见诸各大报端。其中一个著名的例子与奇科·门德斯有关。门德斯组织工人用环保的方式开发亚马孙流域的资源,却遭到不认可这一理念的雇主谋杀。但这样的故事具有误导性。在现实中,对于如何保护亚马孙流域的资源,他们的共识远大于分歧。

巴西环保署(Instituto Brasileiro do Meio Ambientee dos Recursos Naturais Renováveis,又称巴西环境与可再生自然资源管理局)的成立也许是巴西人对保护该区域具有浓厚兴趣的最好证据。巴西环保署设备齐全,有一支专业的队伍,每个人都由衷地关切亚马孙流域的自然风光和资源。

亚马孙流域有两种河流:混浊的白色河流和水色深黑的河流。这两类河流的发源地海拔只略高于河口,因此它们都流速缓慢。与水色深黑的河流相比,混浊的白色河流中往往有丰富的动植物种群,因为这类河流中有更丰富的营养物质。

第一次到皮拉罕村时,我就发现了一种会叮咬人的V形翅膀小苍蝇。这种苍蝇会吸你的血,被它们叮咬过的地方会特别痒。如果你的皮肤跟我的一样敏感,那么被咬过的地方还会留下明显的疤痕。你不能讨厌蟋蟀和马蝇,尽管它们在你周围发出嗡嗡的响声,总是叮咬你大腿、耳朵、脸颊和屁股,叮咬那些你注意不到的、身体隐蔽的部分。因为驱赶它们会迅速带来挫败感,还不如任其自然。我曾希望这些昆虫的神经系统能更发达一些,这样我就可以好好折磨它们了(通常,这样的想法会一闪而过)。

晚上也有昆虫骚扰。如果你在河岸边住一晚而不挂蚊帐(就像我在马代拉河那样),那么这必将是你人生中最漫长且悲惨的夜晚,因为总会有黑压压的一群蚊子在你身边嗡嗡地叫,在你的鼻孔、耳朵旁飞来飞去,钻进你的衣服、吊床,甚至厚厚的牛仔裤里咬你。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们咬不到的地方。你得清楚一个事实:如果想让自己好受一些,不要裸露任何肌肤。

由皮拉罕人及穆拉人 控制的河流叫马代拉河。它是亚马孙河的最长支流,流量位居世界第5位,河盆面积3倍于法国国土。马代拉河有数以百计的支流,其中一条是里约·德·马梅卢斯河——河口宽约720米的水色深黑的河流,8月份时,河流的平均宽度约为360米、深度约为13.5米。马梅卢斯河的主要支流就是皮拉罕人居住的麦茨河,而且只有皮拉罕人居住在这里。麦茨河河口宽约180米,河流平均宽度为27米,深度因时因地而异。在雨季肆虐前,有些地方的水深仅有1.8米;但等雨季结束时,那里的水深可达24米。

麦茨河呈茶色,流速约为22千米/小时。雨季时,麦茨河水色浓重;旱季时,麦茨河水浅而明澈,水底的沙床清晰可见。爱因斯坦曾指出:河曲上两点间的距离约等于这两点的直线距离乘以π。这个公式适用于麦茨河。从空中鸟瞰,麦茨河就像一条穿林而过的巨大蟒蛇。如果在雨季结束后溯流而上,你会发现几处非常密集的弯道,船只航行引起的波浪会在淹没的树丛间留下水晕。这个水晕传播迅速,在下一个拐角处,船只甚至会跑进自己造成的水波里。麦茨河畔的风光美丽怡人。

图2.1 河道弯曲、水色深黑的麦茨河。

在河上畅游,有时我会浮想联翩,是否这便是伊甸园的样子?这里微风和煦、河水清澈,有白色的沙滩、碧绿的树林、火红的金刚鹦鹉和令人望而生畏的角雕,丛林中犀鸟鸣啭、猿啼四起,偶尔还会传来漫山的美洲虎啸。

皮拉罕人的聚居地位于亚马孙州霍伊镇以东80~96千米,麦茨河河口与跨亚马孙高速公路交汇的地方。这是一个直线距离约80千米、水上距离约240千米的狭长地带。我工作的村庄依傍着跨亚马孙高速公路,叫作福基利亚·格兰德。手持GPS仪上显示该地的坐标为:西经62º 16.313′,南纬7º 21.642′。

解释远古人类如何在亚马孙流域生活,以考古学家贝蒂·梅格斯(Betty Meggers)和安娜·罗斯福(Anna Roosevelt)为代表,分别有两种不同的观点。以梅格斯为代表的一派认为,亚马孙流域的土壤不适合农耕,因此在史前时代,这里无法产生庞大的人类文明,只有一些以狩猎为生的部落定居于此。以斯坦福大学的已故学者约瑟夫·格林伯格(Joseph Greenberg)为代表,部分语言学家也持相同的观点,他们认为通过百令路桥 ,曾有三波移民浪潮席卷美洲。第一波移民潮发生在距今约11000年前,他们在第二波移民的驱使下被迫南迁。而在第三波移民因纽特人 的迁徙浪潮下,第二波移民也被迫跨越大陆桥。第一波移民在南美洲定居,除了印加人外,他们主要以狩猎和采摘为生。

根据格林伯格的研究,从各种现存和灭绝的语言间的关系中,可以找到人类在美洲地区迁移的证据。他指出,在墨西哥以南地区,各语言间的关系比中美洲和北美洲更密切。在格林伯格看来,皮拉罕语更接近南美洲的一些语言,属于宏观奇布查语系。但是,这个假想无法得到验证,我发现的证据表明,皮拉罕语和现已灭绝的穆拉语都属于单一语系,与任何已知的语言都没有关系。

然而,我们无法证明,在遥远的过去,皮拉罕语跟亚马孙流域出现过的其他语言有没有关系。历史语言学 致力于分类和重建语言史,但现今的研究水平无法让我们回溯过去并肯定地说,皮拉罕语和亚马孙流域的其他语言不是从同一种语言发展而来的。

罗斯福及其同事提出了另一种有别于梅格斯和格林伯格的观点。罗斯福等人认为,亚马孙的曾经和现在都能够容纳和维系大型文明,智人开始在南美洲生活的时间比他们预计的要更早。如果罗斯福的观点没错的话,那么马拉诺岛上可能诞生过文明。

一些如皮拉罕语和穆拉语的孤立语言的存在,可以用来证明罗斯福的观点。因为要“消除”语言间的相似性,使之分立成一种单独的语言,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但是,如果皮拉罕人和他们的语言是从早期定居的美洲人中分离出来的,那么梅格斯或罗斯福的理论都能解释皮拉罕语言文化的独特性。也许,我们永远都无法知道皮拉罕人和他们的语言源自何处。早期文档中没有只言片语关于这个种族的资料,也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语言是如何灭绝的记录。如果有的话,我们可以使用历史语言学的比较法,来再现皮拉罕人及其语言的一些历史。

已有的证据表明:皮拉罕人并非起源于他们目前居住的地区。在现居的区域里,他们无法用地道的词汇描绘某个种类的猴子。例如,在图皮-瓜拉尼语系中,巴西猴叫paguacu,而皮拉罕人借用了这个名词。paguacu是外来词,从葡萄牙语或图皮-瓜拉尼语系中引入。没有证据显示,皮拉罕人放弃了他们语言中的一个词语。由此可以推断,皮拉罕人的起源地没有这个种类的猴子,所以他们的语言里也没有描述它的词语。

我渐渐明白,皮拉罕语跟任何已知的语言都没有关系,我要攻克的是一门困难而独特的语言。

我们一家人慢慢调整,努力适应亚马孙流域的生活。我们完全自力更生,除了自己,无法向任何人寻求帮助。我们变得比以前更加紧密,在家人的陪伴下,我感到满足和享受。我们自认为能更好地管控生活,但是亚马孙流域很快就提醒我们,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09NzSswmaSpLApOFIGxHUSAJ1LyhxZ4FsiY6GDhlSKN10/MVO0TePrgpnp9RndF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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