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父亲,如今的英国公虽是不在朝中为官,每日里还缠粘美貌妾室,看着文不成武不就没什么能耐的样子。
但实则他自小被老英国公带在身边教导。
就算没学到老英国公的运筹帷幄,精细算计,权贵圈层里男人该有的头脑和眼光,他却也是不缺。
陆氏出身低微,家中兄弟都是边角小吏,更没孩子!
把她扶为正室这种话……英国公说着发泄发泄怒气,气一气玉氏也就罢了,他自己绝不会那么做。
“嗯。”
宋安澜点点头,“不过往日里父亲是绝对不会说休妻这种话的,看来这次他着实是气惨了,
按照他的原话,大约要禁足母亲三个月。”
宋衔月心想寿宴丢那么大的脸,行贿那桩事情更是惹得陛下龙颜震怒,英国公心惊胆战之下,不气才怪。
她说:“三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哥哥把府上的下人也细细盘查清理一番了吧?”
宋安澜又点了点头。
他原已离家数年,家中人事都被玉氏做了调换,要紧位置上多是玉氏的心腹。
这一次,宋安澜之所以能这么快从母亲手上夺权、夺产业,凭借的是出其不意的快准狠。
再加祖母寿宴上宋衔月的忽然“发疯”,以及九皇子的莫名出现,让宋暖言出事,分了玉氏的心……
总归,如今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宋衔月又问起这一次朝中清理裙带关系和清查行贿受贿之事:“动静可大吗?波及的人多不多?”
“动静很大,波及人员也非常多。”
说起这桩事情,宋安澜眉心微拧,眼底隐有锐色闪动:“我瞧着那风向,陛下应该是早就想清算。
并非是永定侯府找宫妃行贿,惹怒了他才叫他发作。”
宋衔月迟疑道:“是这桩事很巧给了他由头,让他乘机剪掉一些他不满意的人?”
“是这个意思……立朝才十来年,但裙带之事横行,前朝后宫结党营私乌烟瘴气,陛下应是看出祸患,
所以借由这次的事情洗刷朝堂。”
宋安澜眉心紧皱,“这朝堂上的事情,复杂的很,有时候犯不犯错不重要,站错了队,说错了话,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宋衔月也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她在那梦中听容煜和人议过朝堂谋算,实力倾轧。
杀人也不过头点地。
但那些纵横谋划、精心算计之事,却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
官场、名利场,亦是修罗场。
不过这次陛下这么凑巧借机发挥,也不知其中有没有容煜的算计在里头?
宋安澜看她不喝茶,蹙着眉不知道想什么,脸儿也白白的,心下微恼:和小妹说这些个干什么?
她心思纯净不谙世事,哪能明白那等丑恶和残忍。
骤然和她说,倒是把她吓坏了。
宋安澜把宋衔月手中茶杯接过去,重新倒满:“这茶清淡,多喝一点也无妨……不过有件事情,我要数落数落你。”
“啊?!”宋衔月被他接茶杯弄的回了神,就听到要挨数落,愣了愣:“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你细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宋衔月茫然地看着宋安澜:“我哪里不妥当?我倒觉得我最近都挺合适的,没有一点不妥当之处。”
宋安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展开摆到宋衔月面前。
修长干净,带着薄茧的手指点在那信纸上,宋安澜道:“瞧瞧你这字,这几年你是压根没练过,对不对?”
“……”宋衔月盯了那纸张一会儿,干笑着看向宋安澜:“就,其实也还好吧。”
宋安澜无奈一叹,“你这般灵巧娟秀的女孩子,却有这样一手字,你说说你,我去麓山之前你明明写的比现在好,你——”
“啊呀我天生笨手笨脚,我写不好字的,我可不要练,哥哥你不要给我布置什么作业,我听不到!”
宋衔月恼声说着,直接双手捂住双耳摇头。
一幅“我拒绝”的模样。
宋安澜失笑不已:“好了好了!不说你了,左右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原也是没有布置什么作业的心思。
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
兄妹二人十日没见,今日见着了,自然要一起用饭,闲话了大半日。
宋衔月觉得,宋安澜是自己这辈子遇到过的最最温暖的人。
她和他待在一起,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而是心底里泛着下意识的安全感,放松,惬意,想怎样就怎样。
不管说什么都不会觉得枯燥无聊。
时间不知不觉就从手中溜走了似的,竟然眨眼的功夫而已,日头就西斜了。
宋衔月望着那缕照进窗内的斜阳轻叹了口气:“我该回去了呀。”
“今日我送你吧。”宋安澜温和道:“路上给你买点好吃的。”
宋衔月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兄妹二人没有从前面走,而是从后堂,到后巷上了马车。
路上,宋安澜给宋衔月买了她喜欢吃的糕点、果干,还把那等春茶也给她带了一份。
那茶不需要专门如何去烹煮,泡水滋味也美妙。
正和宋衔月的心意。
到永定侯府门外时候,太阳落山,天边一片残霞。
此处已算是人多眼杂之处,宋衔月不好和宋安澜主动道别,就朝他眨了几次几次眼睛表达心情。
宋安澜一笑:“进去吧。”
又交代绿茹和荣娘她们好好照顾宋衔月。
几个仆人给宋安澜行了礼,伴着宋衔月进了角门。
宋安澜看着她们逐渐往里走,那角门也关上了,正要转身上马车离去,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姐姐终于回来了,可叫妹妹好等。”
是宋暖言!
宋安澜面色微变,心底担忧,脚步瞬时停下。
墙内,宋衔月带着几个仆人也停下了脚步。
宋暖言就在角门内不远处的攒尖亭内坐着,身后跟着陈嬷嬷还有那新选的两个婢女。
她笑眯眯地看着宋衔月,实则眼底冷光锐利,团扇轻摇朝身后的新婢女指了指:“姐姐,你可知道,我这两个婢女叫什么名字吗?”
她问了一声。
但却也不必宋衔月回应,就主动道:“高一点儿的叫做彩月,矮一点儿的叫做悔月,姐姐觉得这两个名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