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上了马车后,神色艰难地对谢庭云认错:“是夫人准备的,让小人……”
“闭嘴!”
谢庭云脸色惨白,眉毛紧拧,只听这半句话就恨不得杀人!
老马不敢再出声。
两刻钟后,马车在永定侯府门外停下。
车帘还没撩起来,顾氏呼天抢地的哭声就先响了起来,“我的儿,我的怀安到底怎么样了?”
她扑到了马车前,瞧见车厢内谢庭云模样的时候,立时呆住。
她怎么能够想象得到,自己立下功劳本应前程似锦的儿子,竟然会如此狼狈!
呆滞一瞬后,顾氏眼泪直流,呵斥左右赶紧把谢庭云抬下来。
宋暖言也随顾氏在门前等着。
看到谢庭云的那一眼,她也完全呆住了。
顾氏怨愤悲伤不知有多少话要说。
但这是在门口!
她捏着帕子忍了所有,等下人们将谢庭云抬回了醉月轩去后,再不用避讳忍耐,坐在床前就抹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好的事情变成了这样?你到宫里有没有见到陛下,你——”
“好了。”
谢庭云现在早已经烦透。
他没有任何耐心,回复顾氏的任何一个问题,更没有力气说什么安抚顾氏的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顾氏。
“母亲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就没有看到我伤重到甚至走不了路吗?”
顾氏一下子住了口,起身让到一边:“快快,大夫!”
大夫快步上前,掀起衣袍,卷起裤管。
当看到谢庭云膝盖处青紫一片,肿大的可怕的时候,顾氏又是眼泪直流。
宋暖言也从门口跟到了这醉月轩来。
此时被挤在外圈。
现在看顾氏那样反应,有些担忧也有些好奇,忍不住上前。
谁料被顾氏一把扯住衣袖,咬牙咒骂:“你这个丧门星你还敢靠近我儿?都是你办事不力,才把庭云害成这样,都是你!”
“我没有——”
昨日英国公府传回消息后,宋暖言就被顾氏甩了一巴掌。
后头谢庭云整夜不回府,顾氏又气愤又担心,也不放过宋暖言,喝令宋暖言到她院中侍候,美其名曰一起等候消息。
实则各种轮番的折腾,欺压和立规矩。
不是要她照看饮食,就是要她服侍汤药,后面直接要她捧着茶盏跪在那儿。
顾氏质问宋暖言是怎么办事的,叫她儿子被叩在宫中,又逼她赶紧想办法解决。
可玉氏都被禁足了。
事情牵涉宫妃,动静太大了,宋青禾也吓破了胆。
宋暖言还能有什么办法?
宋暖言身为英国公养女,受尽玉氏疼爱。
原本顾氏对她客气的很。
她对顾氏也表面周到,算是维持着外人面前和谐美好的婆媳关系。
但如今谢怀安出事,顾氏完全变了嘴脸,对宋暖言糟糕透顶。
可巧的是,昨晚玉氏被禁足,英国公那边递了话来,永定侯府内的事情叫宋暖言自己面对。
国公府要整顿家风,绝对不会插手干涉。
那也就是说,国公府不会帮她撑腰!
她一下子没了靠山,竟是不敢反抗顾氏的折腾,硬生生被磋磨了一整夜,现在头重脚轻,疲惫痛苦。
宋暖言以前曾见顾氏磋磨宋衔月,给宋衔月立规矩,她便在一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顾氏在外人面前,经常通过贬低宋衔月出生乡野,不会贵族人家那一套诗酒花茶的风雅,来抬高宋暖言的位置。
宋暖言那时候表面虚情假意维护姐姐,实际上得意的很。
现在,她自己成了被婆母磋磨的那个。
才只一晚而已,她已经受不了。
此时,丈夫回来,婆母还如此厉害,宋暖言再也受不住,挣扎着要抽回自己衣袖:“你放开我,我要去看怀安哥哥!”
“你还有脸看他?我儿怀安如今这样都是你害得,滚出去!”
顾氏怒喝一声,拽着宋暖言的衣袖一甩。
宋暖言受了她一晚上的气,现在也是有了火气,反手抓住顾氏一拉。
顾氏虽然胖一些,但长时间养尊处优,实在是无力,倒是被宋暖言那一拉,给拽的扑出去,
和侧前方站着的下人撞在一起,跌成一团。
顾氏“哎呦”惨叫,指着宋暖言大骂:“你这个忤逆的!”
其余下人也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扶持。
宋暖言就乘这时跑到谢庭云床边,第一时间就对上了谢庭云阴沉中隐含厌憎的双眼,那样一双眼,
不但毫无温度,还冷的像是刀子。
将宋暖言眼中的泪直接给逼了回去。
宋暖言僵硬地站在原地,咽了口唾沫,才弱声说:“怀安哥哥,你受苦了……我、我和我娘真的尽力了,我也没想到事情——”
“那就谢谢你们了。”
谢庭云的声音冰冷无比,“感谢。”
宋暖言如坠冰窟,心底深处猝不及防升起忧虑恐慌——怎么感觉,她彻底挽回不了她的怀安哥哥了?
这怎么可以?
这怎么行!
她眼泪立时夺眶而出,哭着扑到谢庭云床边,“怀安哥哥,你不要这样看我,我害怕,怀安哥哥……”
殊不知她这每一声“怀安哥哥”,都只会让谢庭云更加烦躁、更加厌恶。
此时顾氏被人扶了起来。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推她,还把她推到如此四仰八叉的境地。
顾氏气的红了眼,下令身边嬷嬷把宋暖言拉过来,正反手给了宋暖言两记耳光,“养女就是养女,连孝顺长辈都不知道,
你竟敢推婆母!?
你们,这就把她送到祠堂去好好反省,现在就送走!”
左右两个婆子应“是”,拉着宋暖言出去了。
宋暖言身边的陈嬷嬷和新选的两个丫鬟原在外头候着,事发突然,她们护主,冲上前去和顾氏派的两个婆子拉扯在一起。
瞬间场面乱成一团。
顾氏怒喝:“这里是永定侯府,可不是你们英国公府,再敢闹事把你们全部拖下去上家法,再全部发卖!
侍卫呢?!”
外面的侍卫闻声冲进来,瞬间,那撕扯在一起的所有人都住了手。
宋暖言连着下人都拉走了。
她走时不住地喊着“怀安哥哥”,喊着“祠堂好冷我害怕”,喊着“怀安哥哥”救我。
而床榻上的谢庭云,却早已被这一场乱局烧碎了近乎全部理智。
愚蠢的母亲,柔弱而无能的所谓“妻子”,这就是他处心积虑,不惜改换身份,也要得来的局面吗?
他从未有如现在这般,觉得永定侯这个位置恶心到了极致。
兄长以前到底都是怎么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