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嬷嬷在院子里哀叫了一阵子后,咒骂着其余下人将她抬回房间,又叫喊着给她请大夫来。
谢府养了府医。
但府医是养给谢府主子们用的。
蔡嬷嬷只是个下人,本就不配用府医。
往日里得主子点儿脸面,要是有点儿头疼脑热的跟府医拿点药,府医也笑着应承,给点面子。
这一次蔡嬷嬷是得罪了宋暖言。
宋暖言亲自下令打的板子,府医当然不会给蔡嬷嬷看伤。
要请大夫只能去外面。
然而,蔡嬷嬷平日里就极其霸道,把自己当主子一样在明月居作威作福,欺压低等下人。
管洒扫的刘嬷嬷和一等丫鬟眠玉往日和蔡嬷嬷一起瓜分宋衔月手里的好东西,都是蔡嬷嬷占大头,她们占小头。
那些东西原本是宋衔月的,他们不管占多占少都是得了大便宜。
可那时的宋衔月懦弱又无能。
所以宋衔月的东西在她们眼中,就成了一块人人都能分的肥肉。
分的多的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还想得到更多,那两个分的少的就心中不甘,甚至暗暗嫉恨。
现在那些嫉恨就发作起来——
刘嬷嬷和眠玉都不肯出去请大夫。
她们嫉恨蔡嬷嬷平时的霸道和跋扈,也知道这个时候给蔡嬷嬷请大夫就是得罪宋暖言,哪有那么蠢?
其余人也装作听不到,或者忙碌的走不开的样子。
竟是没人接着请大夫的茬。
蔡嬷嬷又喊又叫咒骂半晌得不到任何回应,浑身逐渐没了力气,还也喊不出声,伤口疼的厉害,还隐隐发起热来。
她知道再没有大夫处理伤势自己便要遭大罪了,就朝着院子里做事的吉祥喊:“好姑娘,你、你过来!”
吉祥左右看了看,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嬷嬷在喊我吗?”
“对、就是你。”
蔡嬷嬷在这院子里管事久了,知道现在只有这个小丫头能支使的动,她喘着粗气:“你进来。”
吉祥犹豫了一下,放下扫帚咬着唇走过去。
但还没到那门前廊下,青苗就从正屋出来,“吉祥,你进来陪着小姐,我过去看蔡嬷嬷。”
吉祥一愣,“我是个粗使——”
“让你看你就看。”
青苗直接上手拉她,把她推进房间去,“小姐现在很温顺,你陪坐在边上就好,什么都不用做,不用说。”
而后也不等吉祥回应,直接朝东厢去了。
吉祥张了张嘴,咬着下唇,捏着粗布衣裳,拘谨地站在了月亮门隔断边上,双眼也不乱看,果然是只盯着宋衔月。
青苗则跨步进了蔡嬷嬷的房间。
刘嬷嬷和眠玉看到,都视若无睹,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蔡嬷嬷趴在东厢床上,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汗水和血水浸湿,声音颤抖:“青苗,你、你想借机报复不成?”
“别把人都想的那么坏,我是来帮嬷嬷忙的。”
青苗没表情帝看着蔡嬷嬷说:“嬷嬷伤的这样重,要请大夫还要人照看,看现在这情况,
不但没人敢给你请大夫,也没人愿意照看嬷嬷你。
不如这样吧,你家人不是也在京城吗?你告诉我他们的住处,我叫人送信出去,让他们想想办法。”
蔡嬷嬷一听觉得这法子可行,但又有点儿将信将疑:“你会这么好心?”
她以前可也欺压过青苗许多次。
尽管宋衔月非常护着青苗,青苗在她手底下也没少吃亏。
现在她哪敢信?
青苗说道:“你到底是这院子里的,要是在院中出了事情,别人只怕又要在小姐头上算一笔,
说什么天煞孤星的难听话,我不过为了小姐。”
蔡嬷嬷实在是疼。
又听青苗说的在理,就把地址告诉了青苗。
见青苗转身要走,蔡嬷嬷喊道:“好丫头,你帮了嬷嬷的忙嬷嬷一定记你的好,等我好了,我——”
青苗却不听她许这些空话,直接回了宋衔月身边。
吉祥拘谨地喊:“青苗姐姐。”
青苗才十五,这吉祥比青苗还小一岁,只是做粗活吃的也不好,人比青苗矮了一个头,豆芽菜似的干干瘦瘦。
青苗交代:“我出去办事,你照顾好小姐,要寸步不离,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知不知道,嗯?”
吉祥:“可是……”
“没有可是,看好就行,我很快回来。”
青苗拍了拍吉祥的肩膀,又看了宋衔月一眼,从妆奁最下层的小抽屉里拿了点碎银子离开了。
吉祥只好继续“看”宋衔月。
宋衔月看她双眼瞪大眨都不敢眨的模样实在是过分认真了,有些无奈,只是现在她“疯”着,自是不能多说话安抚。
默了会儿,宋衔月上前牵住她的手,带她到桌边,按着她的肩膀叫她坐。
吉祥一下子弹起来:“小姐!”
宋衔月又把她按回去。
如此重复三次,吉祥绷着身子坐下。
宋衔月坐在另外一只圆凳上,拿了糕点碟子摆在吉祥面前。
吉祥受宠若惊根本不敢动。
宋衔月推了两次她都不敢拿起一块,便也不再坚持,眼睛顺着半开的窗朝外看。
一刻钟后青苗回来。
先去东厢和蔡嬷嬷说了声消息已经送出去,后到了宋衔月身边陪伴。
当天下午,蔡嬷嬷的儿子和儿媳就带着一个外头请的大夫,到了明月居来给蔡嬷嬷看伤。
蔡嬷嬷的伤势晾了大半日,现在大夫处理起来,疼的撕心裂肺,发出杀似的嚎叫声。
她的儿媳在里头给大夫打下手。
儿子则因是外男缘故,站在明月居院子外头,一会儿担忧地看着母亲惨叫声传来的地方,
一会儿又朝外左看看,右看看,一幅贼眉鼠眼的样子。
很快入了夜。
高低嚎叫一整天的蔡嬷嬷处理过伤势之后,终于昏沉过去,没了音儿,整个明月居也安静下去。
夜色渐深,青苗看外头没了人,关好门窗,爬上了宋衔月的床榻,又仔仔细细放下床帐。
从北苑回来那天开始,她就和小姐一起睡了。
现在上床放帐子动作都那么熟练。
一坐好,青苗就抓住宋衔月的手,问出憋了好久的好奇和疑问来:“小姐!咱们为什么要给她传信,叫她的儿子、儿媳来府上照看?
她那样的德性,咱们完全可以直接不管她!
反正她那伤是二小姐打的,小姐现在又病着,她是死是活可都跟咱们没关系!”
“你说的没错,她是死是活和我们没关系。”宋衔月说道:“但她一直在我们院里,要是真的死在这儿那就晦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