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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衔月抬眸朝宋安澜一笑，定了定神，擦去伤口边缘的血，而后取出随身携带的青玉小瓶。
宋安澜只瞧着那瓶子凑近自己膝盖伤口处看了一点缝隙，而后有一瞬的麻痒。
宋衔月就收起小瓶子，又给他的伤口上了点儿药，稍作包扎，放下裤管和衣袍站起了身。
“好了。”
宋衔月说：这坏骨长的太大了，所以要消除时间可能也要多一点，快则二十日，慢则一个月。
还得内服汤药，寻常药在外面就能抓到，有两味药抓不到的，我也给哥哥准备好了，在这里。”
宋衔月把两只小木匣推到宋安澜面前，“方子也在里面，今日后每过十日我帮哥哥看一次，随时做好调整。”
宋安澜一边点头一边打开那两只匣子看了看，瞧了瞧方子。
再抬头看向宋衔月的时候，双眼之中氤氲惊奇和赞叹。
“原来小妹这么厉害，我今日是开了眼界了。”
宋衔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其实我以前没给别人看过诊，哥哥算是我第一个病人，也亏得是哥哥，这样放心我。”
兄妹二人又闲话了几句后，宋衔月忽然问：“哥哥，刘嬷嬷怎么样了？”
“……”
宋安澜一顿，面上笑容缓缓消失，沉默半晌，他才说：“她已经清醒了，我去见她，问了她龙王山之事，她都说了。”
当初宋衔月身陷龙王山匪窝的事情，是刘嬷嬷给宋安澜报信。
她说的煞有其事，震惊惶恐。
一个妙龄女子落入匪窝那是何等可怕的事情，宋安澜担心妹妹根本来不及求证，单枪匹马直闯龙王山。
却不料宋衔月根本不在那里。
那段时间官府正在剿龙王山的那波土匪。
土匪和官兵一番你来我往的斗智斗勇，积攒不少怨气。
宋安澜是官家世子，单枪匹马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落入土匪手中受尽折辱。
亏得他机智，才保住一条性命，撑到其他人赶去救援。
却也断了一条腿。
他原本是李太傅极其看好的得意门生，文武双全的青年俊杰，多少闺中女儿的梦中情人。
因那桩事情，耀眼飞扬的明珠贵子从此一落千丈，甚至于在京城都查无此人！
他和宋衔月原本的深情厚谊也因那件事情崩裂，并后期不相往来的冷漠了数年，相互以为对方不愿原谅自己。
宋安澜在麓山接近三年时间，被山水灵气所养，选择叹息一声，接受一切，接受和妹妹的有缘无分。
可又因宋衔月的召唤赶到京城，并将刘嬷嬷拿在手中，一番审问，得到了真相。
此时此刻，饶是宋安澜性子稳妥且淡薄，说起这一桩事来，他还是露出了难以理解的沉重和哀凉。
“她说，是母亲。
是母亲命她那么做的。
是母亲啊……
为什么？”
宋安澜微眯双眸，视线失焦地看着虚空处，喃喃自问：“母亲从小就不喜欢我。
她当着我的面夸赞青禾活泼伶俐，说我死气沉沉，没有少年气息，暖言那抱来的养女也比我得母亲的宠。
我或许不够好，或许没那么优秀，叫她从骨子里不喜欢，这些我都可以认。
可为什么她要把我骗到匪窝？
在我从那里被救出后，找人坏了我的腿？
虎毒尚且不食子。
她是为何？”
他问的很轻很轻，可那语气里的沉重和痛苦，宋衔月如何不知？
她更清楚玉氏那么做的理由：“因为哥哥太好了，得祖母信任掌握家产，叫父亲脸上有光，前程似锦，还得了上上等的婚事。
哥哥为人聪慧，常在京城，她想做的事情一件都逃不过哥哥的眼睛。
哥哥世子地位稳固，她喜欢的宋青禾也没有任何机会。
只有哥哥前程断了宋青禾才能顶上。
只有哥哥不在那京城的英国公府，她想做什么事情才都会顺利。”
宋安澜面色苍白地看向宋衔月，双唇微张，将说未说，那样温柔的一张脸，好像龟裂成了许多片。
让宋衔月仿佛看到他碎裂的心。
宋衔月的心也阵阵刺痛。
她一个半路被找回来的女儿，尚且绞尽脑汁希望母亲疼爱自己，被冷落也锲而不舍，挖空了心思讨母亲的欢心。
更不必说从小长在玉氏身边的宋安澜。
眼看着玉氏对宋青禾和宋暖言那么温柔关怀，却把冰冷和漠视给了他。
现在更得知，亲生母亲对自己如此狠毒，如此钻营。
这样的真相谁能接受？
屋中陷入长久沉默。
宋安澜微闭双眸，浑身上下渗出萧索气息。
关于玉氏为何这样区别对待四个孩子，宋衔月感觉，宋安澜可能心底多少是有点底的——
他在英国公府多年，又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没发现点蛛丝马迹？
可是真相丑陋，谁也不想面对。
此时此刻，宋衔月也不愿提起，在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上面撒盐。
她换了另外一个话题：“先前传信让哥哥把宋嬷嬷和雪霁截住，不知哥哥可将人拿住了？”
“没。”
宋安澜摇了摇头，逐渐咽下先前的沉痛，才与宋衔月说：“被人捷足先登了，但我可以确定不是母亲。”
宋衔月微愕，脑中一转，就明白了什么，“我大概知道是谁。”
“谁？”
“他……”
宋衔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应该是九皇子，睿王殿下。”
宋安澜一怔。
提起这个人，宋安澜就想起另外一件事情，“韩弋和我说，祖母寿宴那日，你在永定侯府外被九皇子请走了。”
那日慕容祺是没蒙面的。
韩弋认得他，后来就亲自去见了宋安澜一趟，把事情告知。
宋安澜很是担忧。
但宋衔月一直没找他，他也便按捺性子，到了今日。
宋安澜问道：“你和九皇子认得？怎么以前我不知道？”
“我和他小时候就认识了。”
宋衔月把瑶山相识的事情告诉了宋安澜，“回到京城后我们也见面，只是见得不多，我成婚后就不见了。
原该告诉哥哥的，可是他那个人外头风评实在差。
我怕和哥哥说了哥哥太担心，所以没提。”
她这样和宋安澜说着。
实则她不和宋安澜提容煜的事情，是因为容煜实在疯癫，还总是恐吓她不许乱说。
那时她胆子小，真的是被容煜吓到了，才不敢说。
宋安澜闻言微微皱眉：“九皇子不单单是外头风评差，他性情乖张，下手狠辣，这些年手上染了不少鲜血。”